當地時間10月3日,美國衆議院就罷免共和黨籍衆議長麥卡錫的動議進行表決,最終以216票贊成、210票反對的投票結果通過罷免麥卡錫的動議。

這也標誌着麥卡錫成爲美國曆史上首位被投票罷免的衆議院議長。

然而,回看麥卡錫從獲選到被罷免的經過,今天這樣的結果,卻不是什麼意料之外的“黑天鵝”。

特別是早在年初,麥卡錫競選的過程中,伏筆就已經埋下。當時,麥卡錫整整經歷了15輪投票,才得以當選,而美國出現10輪以上的衆議長選舉,還是在164年前。

從今天回看麥卡錫擔任衆議長的仕途起點,也就看清了這輪國會亂象的本質。

美國國會的混亂要從剛剛被罷免的前衆議長麥卡錫本人說起,他是電視劇《紙牌屋》中的角色權謀家、陰謀家安德伍德的原型。

回望麥卡錫的政治生涯就能發現,他一路走來,採取的是一種鴕鳥策略。

雖然麥卡錫儘量保證不得罪任何人,但衆議院議長的位置畢竟代表着權力和利益,僅僅靠不得罪人就坐享其成,未免也太便宜了。表面看麥卡錫不得罪任何人,但這樣的圓滑是以利益交換爲代價的。

在他競選投票的拉鋸過程中就能看出端倪。

回看麥卡錫年初十五輪得票的走勢,除了一些零星的單票變動,有兩次關鍵轉折。

第一次,是第十一輪至第十三輪期間,麥卡錫突破性地再拿下14張選票。

第二次,是第十四輪和第十五輪,此前始終都沒有投過贊成的6人轉變態度,投了不支持任何一方的“出席票”,從而降低了麥卡錫過關的難度。

然而,這兩次關鍵轉折之後,麥卡錫躲不過一個最棘手的問題。他的命運,很大程度上,將會被掌握在一些被兩黨內鬥裹挾的人手裏。

這些人不少是共和黨乃至國會中思想最保守的人物,爲了贏得他們的支持,麥卡錫不得不和這些人妥協交易,以換取他們的投票。

妥協的一項重要內容,是降低罷免衆議長動議的發起門檻,降到了只需要1人——任何一名議員,都可以輕易拿捏麥卡錫作爲衆議長的去留。

不過,恐怕麥卡錫也沒想到,這次“讓步“的苦果,來得如此之快。

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副主任信強曾在美國國會工作,他跟譚主分析了產生這種結果的必然性:當共和黨被這些瘋狂的要求綁架,少數極端派會拉着共和黨向着更極端的方向發展。哪怕只是極少數的人,也會更加強硬地鬥爭,換取他們想要的結果。

於是,一些政客便從中看到了繼續抬高要價的空間,開始進一步爲自己謀私利。

這次,親手設計、發起了罷免麥卡錫投票的共和黨籍衆議員馬特·蓋茨,就是典型代表。

當地時間10月2日,他向衆議院提交動議,理由是9月30日衆議院以335票贊成、91票反對的結果,通過了聯邦政府臨時撥款法案,讓美國政府得以繼續運行45天。

馬特覺得,這完全沒把保守派在支出問題上的優先事項考慮進去。邊境安全條款,以及更廣泛的支出削減計劃,都沒在臨時撥款法案裏得到體現。他還聲稱,33萬億美元的債務纔是混亂。

不過,今年以來,讓馬特不滿意的,不止這一件事。

今年初在競選衆議長期間,爲了啃下馬特這塊少數派中最“硬”的骨頭,換取他的選票,麥卡錫還和馬特談了衆議院軍事委員會主席的位置。軍事委員會,是國會最具權力的委員會之一。

然而,麥卡錫擔任衆議長後,當時的“許諾”沒有兌現。

對於積怨已久的馬特·蓋茨來說,發起一個動議並沒有什麼成本,再加上麥卡錫年初時的“讓步”,更讓罷免成功的幾率大大增加。

不滿意,就掀桌。

麥卡錫被罷免,無疑驗證了馬特這種手段的有效性,更給一批想要謀私的政客,樹立了危險的“示範”,如同“破窗效應”。

按理說,“民主”的本意應該是選賢任能,今天的美國政治,卻適得其反,並且任由壞的結果愈演愈烈。

麥卡錫正是在這種極端化的政治環境中找到了向上爬的空間,最終卻也逃不過被這種極端所連累。

正所謂“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不可謂不諷刺。

到這裏,美國國會政治可見一斑:

一邊,是沒有能力、沒有態度,站在中間妥協攀附、見風使舵的“麥卡錫們”。

一邊,是政治立場越來越走極端,不斷抬高要價的兩黨議員,填充着國會的關鍵位置。

民主黨也不例外。

譚主上次分析美國國會,找到過典型案例:同樣以“一人裹挾全黨”著稱的參議員喬·曼欽。

曼欽的行爲,已經預示被算計綁架的美國,實際施政結果會是什麼。

過去兩年,很多民主黨推動的法案,都在臨門一腳的最後關頭,遭到過曼欽的阻撓。

2021年年末,衆議院在長達半年多的拉鋸後,好不容易通過了拜登的《重建更好未來計劃》,卻就因爲曼欽反水再次缺失關鍵一票而擱淺。

當所謂的“民主”決策可以被一人挾持,民衆的利益,又能殘存多少呢?

一家美國投資管理公司的投資組合經理,在社交媒體上發文估計,國會開會期間,美國納稅人每天要花費2000萬美元。

當國會在衆議長選舉中爭執不下時,已經讓美國納稅人付出了超過8000萬美元的代價。

隨着越來越多的議員把心思放在怎麼鑽制度的空子、綁架國會上,美國國會變得越來越不專業。國會中的委員會就很能說明問題。

曾在美國國會工作過的中國人民大學教授李慶四告訴譚主,委員會是美國國會的核心決策機構,照理說,委員會應該聚集的是有過相關工作、教育或專業背景的人,讓他們在相關的立法方面發揮專業作用。

然而事實呢?

拿最典型的衆議院外交委員會來說,譚主調查了上一屆衆議院外交委員會成員的履歷背景,47名成員中,有外交經歷人只有17%。

美國國會里精通算計的政客越來越多,掌握決策權的人只能優先把每個職位的人選,放在“利益交換”的天平上稱量,什麼專業、經驗,反而被排在了後面,否則下場就是血淋淋的。

當計算和算計成爲普遍現象,美國看似精巧設計的制度,越來越不起眼的力量,現在都能利用它、拖垮它,對立和衝突只會愈演愈烈。

在此基礎上,可怕的是,更多的人會倒向更容易嚐到甜頭的極端,所謂“民主”會變成要價遊戲——最終爲它買單的,始終是老百姓。

正可謂,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

美國政治的混亂在今天達到了新的高點,但卻遠遠不是終點,很可能是新一輪亂局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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