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代,有些藝人跑碼頭,是生活沒保障造成的,像京劇名演員李萬春,也曾組班到各地演出。不過他們在江湖上全是憑藝術掙錢,無任何欺詐行爲,誰都認爲是正派的,連清人著的《紙糊燈籠》,都沒有說他們的怪話。

評書宋人稱“說話”或“舌辨”,明《永樂大典》叫“平話”。最遲出現於北宋早期,《夢梁錄》和《都城紀勝》說它有四個類型:

1、“小說”,講說一朝一代故事,包括煙粉、靈怪、傳奇、公案等內容。

2、“說經”或“說參情”,前者是演說佛書,後者講的是參禪悟道。

3、“說諢”,專講笑話以娛羣衆。

4、“講史”,說歷史上各朝興廢及鐵馬金戈之事。

把宋代“說話”的四個類型,同今天的評書相較。一、四兩型,與評書的“擂棚”,又稱“武案”相近似。而二、三兩型,則近似評書的“清棚”,也稱“文案”。無論說“文案”或“武案”,都不能照書宜講,必須加入“瓤子”,才能引起聽衆興趣和拖延說書時間,以多賺錢。評書加“瓤子”,雖可以空穴來風,但不能離譜太遠。

中江縣曾有位說《隋唐演義》的藝人,講史大奈擺擂,還要打梅花樁,東拉西扯,扯了三個多月,扯不下去了,只好離開中江,另找一處去說。這種“收不到口(無法結束)”的說法,將來“回頭)再來說書)”就成問題,所以加“瓤子”,也有一定的格式。內行把格式叫做“陣條”,共有十項。簡介如下:

隨文雜記——江湖“飄門”藝人的評書“陣條”

體型

評書說人物,基本上採用了古代的“相人術”。分人爲正、邪與可正可邪三類,而三類中又有男女之別,實爲六類。說正人總是五官端正,身材勻稱,而如冠玉或重棗、紫膛等。尤其對正人的眼睛,要形容得好,如雲“炯炯有神”或“目如朗星”等,皆是其例。

其次,說邪惡人物,則是醜化其體型。說高則是瘦如竹竿,胖則是如南瓜,矮則是三寸丁。至於臉型,瘦削則描述爲兔耳鷹腮,肥胖則是油大臉、蟹殼臉。而臉色如白則說成“慘慘”。尤其形容他們的眼睛,男性則謂是三角眼,女性則說成蛇眼、媚眼。

再次,對可正可邪的,多描繪爲愚魯粗獷,具體而言,指的就是莽大漢或傻大姐,他們的體型,多是高大壯實,而如鍋底,濃眉大眼,說話粗聲粗氣等。

總之,評書說人物體型,與戲劇生、旦、淨、末、醜的扮相,大致相符。多留心戲劇中正、邪人物的相,就會得到幫助。

說體型還需注意兩點:一是,說特殊人物,應指出其特徵。如說八仙,不僅鐵柺李是瘸子,而臉型也同乎乞丐。二是,不要完全依據小說,如《楊家將》稱焦贊是“面若丹朱”,乃是紅臉,而羣衆皆以爲焦是黑臉,故應說成是黑臉。

穿戴

評書說穿戴與戲劇一樣,不受時代限制。唐、宋、元、明的文官都是穿袍,武將則著鎧,老百姓都穿白,書生總是藍衫,並不因王朝變換面改變衣着。不過演戲的穿戴,也有規矩,並不容許胡來,所以後臺上就有句“寧穿破,不穿錯”的不成文法。

如二、三品夫人不能穿硃紅衣,拳師要穿打衣,武士要穿箭衣,丫頭要穿背心,都有一定準則,是不能弄錯的。

其次在色彩的配搭上,也有講究:黑大漢不能穿白袍或淺色服,穿黑色衣服的不能系淺色絲帶。穿紅衣的,腰間帶子不能用藍或綠色,這是因爲“紅配綠,得哭苕(土氣);紅配藍,討人嫌”,在色彩上不調合。說評書要注意這一藝術性另外,說穿戴還要看年齡,年老穿深色,中年穿的稍淺,年輕穿淺色。不過必須注意穿者的身份,不能呆板地根據年齡說衣着。對書中人物,手中拿的,頭上戴的,足上穿的,跨下騎的,都各有說法。

隨文雜記——江湖“飄門”藝人的評書“陣條”

排場

各階層人物,有各種不同的排場。皇帝的排場是鸞駕,假如你說不出鸞駕,看一看城隍老爺出府,也就會明白一些。元帥的排場是中軍帳,大將的排場是旗門,當官的是坐堂。而富裕或貧窮之家的排場,則是擺設。

以坐堂爲例,首先要說衙門樣子,然後說公堂擺設,包括桌上的籤簡、筆、墨、驚堂木以及各種刑具等,後是衙役站班。三品官以上還有校尉。接着即介紹坐堂以前的各種動作,如喊堂威。這樣一來,不僅顯出了坐堂的威風,也耽擱了不少時間,一板書就告結束。

他如趁船有艙房的排場,住店有大小旅館不同的排場,收妖有法臺的排場,說書人都要酌情加入,只要能使聽者感興趣而不厭煩,便達到目的了。

行路

《夢梁錄》謂說書人能把一朝一代故事,於“頃刻間捏合”。所謂“捏合”,實即東拉西址的編造。而行路便是最好的編造時機。如《說岳全傳》稱牛皋運糧回牛頭山時,在路上收了鄭懷、張奎、高寵三將,就是編的。既是編的,所以隨即在挑滑車裏,把高寵處理了。又如《封神演義》寫殷郊殷洪下山,在路上都收了將。假如說書人要拉長說的時間,也未嘗不可說他多收幾員將。

另外,行路要使用交通工具,如坐車、騎馬、乘船,在這上而也可做 文章。例如《西遊記》寫唐僧的馬被龍喫了,結果就叫龍變爲馬來馱唐僧,就是其例子之一。

打 店

打店分兩種情況:一是投宿,二是進館子。投宿不僅可把客店招呼客的情況描述一番,還可把客店的壯麗或寒傖以及對聯、房間等,也扯上一通。尤其投進黑店之後,如何發覺、防禦、廝殺、降服等,也可加油添醋,一頓胡說,反正只要聽衆覺得熱鬧就行了。

投宿不一定投的是旅店,也可投入莊院或寺觀。投進後可以遇美或親,遇盜遭劫,遇仇報復,甚至遇到採花淫賊,還可作一番行俠仗義事業,不愁沒有說的。其次是館子,進館子可喫飯、喫酒或喫茶。莽大漢進飯館,一頓可喫八斤牛肉,五斤燒灑,十斤米飯外帶二十個饅頭。在館子喫,辦案的可以聽到線索,行俠的可以知道惡霸查訪的可以瞭解到民情,只要你說得頭頭是道就行,不管是否空穴來風

隨文雜記——江湖“飄門”藝人的評書“陣條”

擺陣

擺陣是評書的大“陣條”之一。只要擺了陣,往往會說上兩三月,孕婦的娃娃都下了地,而陣尚未破。說書人爲了吸引聽衆,擺出的既不是一字長蛇陣,也不是八門金鎖陣。而是一些不見經傳的冷僻陣名,如《後東周列國》的“五雷陣”,《封神演義》的“十絕陣”,《楊家將》的“天門陣”,《三俠五義》的“銅兩陣”,皆是其例。

擺了陣就有打陣,開始打陣的,如不是祭陣被殺,就是陷陣被困。陷了陣就得破陣,破陣就得借寶、搬兵、請將。這樣一來,就得各路派人。各入上路就有各入的遭遇,如此七拉八扯,從擺陣說到破陣,二個月的說書錢,都早已收齊了。

打擂臺

打擂與擺陣的“路子”基本相同。首先是請擂主,就要先介紹擂主的本領,是橫推八馬,倒曳九牛。等到開擂,有人上臺打擂,接招者並非擂主,而是擂主的副手之一,這就趁機介紹各個副手的本領,又是拳打山東,腳踢山西,瞪着眼睛,像個公雞。最先上臺打擂的,總是祭擂。

等祭得差不多時,擺擂的仇家一方,纔開始有人上臺。上臺比試一陣,被擂主的絕招——如紅砂掌之類,打下臺去。受傷以後,一要請高手破擂,二要請醫生治病。這一請,就是十天半月。等請到高手後,擂臺上打死打傷了崆峒派、崑崙派許多弟子,各派掌門人前來報仇,又是一番熱鬧。然後才書歸正傳,說到破擂,所以從擺擂到破擂。總要一兩個月才說得完。與擺陣是一樣的。

招親

擺擂的擂主,一般是惡人擔當,但設擂招親的擂主,卻是由未婚小姐擔任。贏了的就當丈夫,這叫招親擂。

評書中通過媒灼之言的招親,是很少的。他們說招親方式,歸納起來,計有兩類:一是,文招,如拋打繡球,進府面試,有緣相遇,皆是其例。二是,武招,如對陣招親,擄劫招親,比武招親等。而比武招親中,又分未婚男女比武和男方爭婚比武。前者如陶三春,後者如孟麗君。

招親方式既多,說書人就可在此中添加,以比武來說,可添加小姐貌美如花,武功又好,慕名求親的,都被打得很狼狽,以致無人敢來間津,從而給主角,帶來機會。而以前那些失敗者,又不甘心,於是婚前就出現了各種謀害。這一添加劑,起碼幾板書,曲折離奇,讓聽衆皆大歡喜。

隨文雜記——江湖“飄門”藝人的評書“陣條”

嵌瓤子

前面八項,都屬嵌瓤子,但主要適用於武案。而說文案其嵌瓤子的方法,就有所差異。說文案要吸引聽衆,必須適當插入笑話,即宋人稱的“說諢”,行話叫“丟西殼”。成都鍾曉帆說書,笑話就多,幾乎七十二行人被他諷刺遍了,這就是他能叫座的原因之一。

其次是通達世故人情、各地風俗,熟習掌故,隨時都在穿插,隨時都在添加,能使聽者忘倦。一言以蔽之,添些瓤子,把一段短書,說個幾天幾夜,就算本事。解放前,天津有位說《聊齋》的,便是這樣搞的。

手眼身法

常聽評書的人,只要聽到醒木拍桌子的聲音,就會猜測到說書的大敗內容。一般說來,開打拍得快,平時拍得慢,緊要關頭拍得重。

另外,說書人以掌斜斫,是表示刀斫。兩拳一前一後向前推,是表示槍刺。說上打腦蓋,手要抬高,下打手要壓低。開關門要作開關手勢。說弓箭步、馬步,要站在桌側比個姿勢。決不能坐在椅子上不動,像念“聖逾”那樣來說書。

以上十項,是說評書的基礎,除師徒外,向不外傳。他們稱這十項爲“十大陣條”,懂得陣條,說起來就容易且富有吸引力,故評書也可稱“條書”,因爲是按陣條說的。

有的人,瞧不起說評書,實際上“雖小道必有可觀”。它是俗文學的一種,故自宋以來,代有傳人。《東京夢華錄》和《武林舊事》就記錄了很多,內中有些說書人,還成爲御前供奉。

據《客座贅語》記載,藝人張良才也曾爲明太祖說書。下到明末,柳敬亭以說書,名動朝野,都是其間的佼佼者,然則我們又有什麼理由來輕視呢?

隨文雜記——江湖“飄門”藝人的評書“陣條”

前面提到,“說話”在宋代有四型,評書的武案只與一四兩型有關,文案則可穿插說諢。至於“說經”與“說參請”,敦煌發現的《目蓮寶卷》和福建的木魚書,當屬前者而“道情”剩屬後者。

陳子展有篇文中,曾提及“道情”,說它是宋代的“通同部”,並引《宣政雜錄》謂其始於靖康元年(1126年)。然考《全唐詩》卷八百三十五《貫休十》有《道情偈三首》,則其起源,當在五代唐未之際,而不是靖康時。又陶谷《清異錄》“作用門”載有賣藥道《無事歌》雲:“呵呵亦呵呵,哀哀亦呵呵,不似荷葉參軍子,人人與個拜,須大木作廳上假閻羅。”就是當時的一首道情詞。

唱道情所有的樂器,據《宋詩紀事》卷三十四蘇過《送縣秀詩》知它名爲“漁鼓”,而《武林舊事》卷三則稱爲“息器”。《夷堅癸志》捲上寫作“息氣”。它的形狀,除長五尺徑二寸,冒皮於筒的一端之外,《夷堅志》說:還有一對竹板,後稱簡板。這一形狀,一直沿襲到現在,只名稱改叫爲竹琴而已。竹琴本是用來佈道的,近年來,才以洋琴唱詞用竹琴來伴奏,而成爲說書的樂器了。

剩下的跑江湖藝人,如打花鼓,以前李家瑞曾有專文論述,刊於中央研究院歷史研究所集刊。唱猴戲可能起源於成都的楊於度,馮漢銷在動物的實驗文中,也已論及,刊於《醫學與哲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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