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

文/何鸿

凌晨5点醒来,窗外涪江沃野,远远传来几声清脆鸟鸣,很久没有这么早起,很好的感觉,心中有很多想说的话、想做的事情。

我大概是在30年前开始业余创作的。前不久,一位旧识在一次聚会将散时,提及我当年创作的一篇散文——《再燃一支烟》,并当场背诵起来……那是我最初发表的文字,颇有些青春的愁绪,竟让人记了这么久,让我有些惭愧。

我身处的钢铁企业拥有130多年的历史、曾被誉为“华夏钢源”。在信息化的时代,钢厂一线技术操作岗位越来越难招到年轻人,工业的命运也已引起越来越多人的关注与思考。而我们,曾经有过多么辉煌的历史。

在某个时间节点上,我内心激荡起一种特别强烈的创作冲动:每一块钢铁里,都藏着一段历史的记忆……抗战爆发后,成千上万的钢铁工业先驱舍生忘死,逆长江而上,将国内仅存的钢铁工业血脉择要西迁。

彼时广为流传的是抗战时期的文物西迁、高校西迁,为什么没有人来写写被称为“树立抗战之信心”的工业西迁呢?一个写作者不能抓住自己熟悉的历史与现实,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而书写,那是不是太遗憾了?

于是,我开始投入长篇小说《大西迁》的创作准备。2015年,《大西迁》一经申报,就被评为重庆市作协定点深入生活项目,获得肯定和资助。

那个时候,我还不是市作协会员,也从未写过长篇。那段时间,每一个夜晚我都辗转难眠,总觉得“写工业西迁”这件事情不做不行。

就这样,凭着这份傻傻的执着与勇气,我用自己手中的笔,用文学的方式,力图唤起人们对那个群体的致敬,对实体经济的关注。

这是国内第一次以长篇小说的方式,再现那段浴血西迁的壮阔历史——在险遭强敌侵占的危急时刻,亚洲第一家钢铁联合企业汉阳铁厂,将何去何从?中国第一代冶金工程技术人员如何铁血肝胆,组织抢运保护机器、逆江迁渝。

或许,这样一个史诗般的题材本身就具有一种令人震撼的力量。它支撑着我排除万难一路写下去。

长达7年的创作过程,的确是一个漫长而孤独的跋涉之路。我想了很多办法,经历无数打击,反复到国家图书馆、重庆档案馆、宜昌档案馆和民生公司等处查阅相关资料,一点一点地坚持寻找西迁亲历者及其后代,自费到南京、武汉、宜昌、贵阳等地采访……对那段历史了解越多,我就越深感责任重大。其间,有两次我差点写不下去,整体结构推倒了重新来过。

欣慰的是,那时候我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和帮助。我自己的创作心态也非常纯粹,没有任何功利要求,只是一心想对自己脚下这片不平凡的土地有一个交代。

每当有人问我,是不是为单位需要而写?我只能笑而不语。我只是觉得自己有责任去完成这样一个作品而已。为了自己的心而书写,这就是意义所在。

任何作品,都是作家生命质量、人格品质的外显。身处这个沸腾的时代,真正的写作者更需要回到本真的人性价值的追溯、回到基本的常识判断与勇气担当中去。无论我们写什么,文学的核心和本质都一样,进入读者心灵的,往往是氤氲其间的精神气质。

时代在发展,现代科技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也改变了我们看世界、看他人的方式。过去,我们的创作习惯于“生活告诉你”,而今很大程度上是“信息告诉你”。然而,无论哪一个时代,一定要了解时代,写出来的作品才能不流于表面,才能拥有更长久的生命周期。

记得2020年4月的一天,花城出版社责任编辑李姗姗和我加上微信后,发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贵作品出版意义重大,向您致敬。短短十来个字,让我读了又读,眼底滚热。那一刻,仿佛吃过的苦都值得了。

我想,文学创作最重要的是我们面对繁杂浮沉,对于这个时代、对于我们的日常的一种态度、一种判断,一种古老恒久的、值得去坚持和表达的价值观。

借用鲁迅先生在《这就是生活》中的一句话:“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我想表达,这就是自己当下文学创作的努力方向,也是我期冀自己能有更多勇气去奔赴的文学旅途。

(作者系第八届冰心散文奖得主,重庆大渡口区作协主席)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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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朱阳夏    责编:陈泰涌    审核:冯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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