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全球經濟在高通脹和高利率下艱難前行,雖然沒有陷入衰退,但復甦進程較爲緩慢且不平衡。邁入2024年,全球經濟能否實現“軟着陸”?全球經濟在2024年將面臨哪些風險和挑戰?這些又將如何傳導至國內經濟?

近日,摩根大通中國首席經濟學家朱海斌做客澎湃新聞“春風吹又生”——《首席連線》2024跨年市場展望節目,展望2024年的宏觀經濟運行。

美聯儲或將於6月開始降息

“去年大家關注的是加息,而今年對發達國家更關注的是降息。降息的前提條件是通脹已從高點回落並開始下行。整體來講,我們對2024年發達國家的判斷是通脹會進一步回落,但還需一段時間才能回到2%的目標水平,例如我們預計今年年底美國的通脹會回到2.5%左右,但是離2%的目標預計還有一段距離。”朱海斌說,“但同時我們也看到美國失業率的上行是較爲緩慢的,另外經濟還保持着不錯的增速。綜合判斷,我們預計美聯儲會在今年六月份左右開始降息,全年的話,預計降息125個基點左右。”

朱海斌認爲,美國經濟今年或將是軟着陸的狀態,與去年的經濟表現相比,今年大概率增速將會放緩,全年增速預計在1.5%左右。從政策層面來看,他指出有以下兩個很關鍵的原因。

第一點是利率政策,儘管美聯儲去年開始激進加息,但直到2023年年中左右,實際利率才真正開始突破1%。目前,考慮到CPI和政策利率,實際利率水平大約在2%~2.5%之間。即使按照市場所預測的2024年將降息至4%左右,鑑於通脹預期回落至2.5%,那麼實際利率水平仍將高於1%的中性水平。因此,2024年美國金融條件的緊縮趨勢預計仍將持續。

第二點是2023年美國的實際財政赤字率爲7.3%,相比2022年增加了3.7個百分點,也就是接近9000億美元(約6萬億元人民幣)的規模。這種規模的財政加持對2023年美國經濟的超預期表現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而2024年美國財政赤字率可能將從7.3%縮減至5.9%。因此,預計2024年美國將面臨貨幣和財政政策收緊的雙重壓力。

談及全球經濟對中國經濟的影響,朱海斌認爲,全球預計將進入主要央行開始降息的大環境,這某種意義上對中國來說將帶來一定的正面影響。2023年由於美國利率高企、全球金融條件收緊之後,尤其是美元在一段時間內走強導致了資本回流美國市場,這對中國或其他新興市場國家的貨幣政策都帶來了間接的干擾。從這個角度而言,美聯儲今年若如預期的進入降息通道,那麼市場中對於人民幣匯率、資本外流的擔心會慢慢淡化,進而對今年國內貨幣政策迴歸正常以應對宏觀環境的變化,預計會提供更多的空間。

其次,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預測,去年全球貿易量的增速不到1%,而中國在全球出口市場中的份額仍略有上升。朱海斌表示,今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對全球出口增速相對更加樂觀,預計增速在3%以上,“由此看來,就中國出口而言,我們預計今年整體有望逐步恢復正增長。”

消費和投資將成爲中國經濟主引擎

展望2024年的中國宏觀經濟,就增長引擎而言,朱海斌預計“三駕馬車”(即消費、投資和出口)的細分結構將回歸至疫情前的狀態。

“具體來看,我們預計消費和投資將對2024年GDP增長作出主要貢獻。全年消費(按實際值計算)預計將增長6%。收入增長有望成爲消費的主要推動力,家庭儲蓄率有望進一步降至疫情前水平,這將爲實際消費增長帶來一個百分點的貢獻。”朱海斌表示。

與此同時,投資活動預計將繼續反映政策的導向。朱海斌稱,2023年的投資活動表現較爲分化:一方面,製造業和基礎設施固定資產投資表現穩定;另一方面,房地產投資持續放緩。摩根大通預計,2024年製造業和基礎設施固定資產投資將繼續領跑,預計央行將出臺萬億級別的政策來支持保障房和城中村改造,這有望減緩房地產投資的下行趨勢。

其他方面而言,朱海斌預計財政政策將在2024年轉至更有利於增長的方向;目前房地產市場尚未完成調整,需關注供給端的變化;債務互換和重組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緩解房地產和地方政府隱性債務問題所帶來的流動性壓力,但尋求根本性的解決方案仍需推動一系列相關的結構性改革。

貨幣政策方面,朱海斌預計今年將會出現兩次降準和兩次降息。此外預計還會在結構性貨幣政策方面進一步發力,一方面是央行可能通過抵押補充貸款(PSL)投放約萬億規模的針對三大工程的支持,也可能通過再貸款結構性貨幣政策來支持地方政府隱性債務的重組,“儘管我們預計會看到財政、貨幣政策的進一步放鬆,但預計推出大規模刺激的可能性是偏低的。”

需重點關注中小銀行的風險暴露

談及2024年需要關注的風險點,朱海斌指出,需重點關注通縮風險、房地產、消費等,另外在新興領域可能會出現產能過剩的局面。

“就金融系統而言,除房地產和地方政府隱形債務外,在未來一兩年需關注的一個新的風險點在於中小銀行風險的暴露,尤其在當下的宏觀環境下,銀行體系出現整體利差收窄、利潤下滑的情況,另外在大環境中資本金可能較難持續支持穩定的信貸增速。銀行體系尤其是一些中小銀行和區域性銀行的風險可能會進一步暴露,這需要重點關注。”

聚焦到資本市場,決策層提出了“活躍資本市場,提振投資者信心”的新任務新要求。那麼資本市場新一輪改革的重心將會是什麼?

“從現實環境來看,資本市場的IPO發行制度改革確實走出了非常成功的第一步;放眼中長期,資本市場未來要從目前的融資功能爲主慢慢地拓寬和完善爲投資性功能爲主。在我看來這需往三個方向努力。”朱海斌表示。

朱海斌指出,一個方向是在註冊、發行制度改革後,下一步要加強事中的監管和退市的制度。最近幾年在退市制度建立上的改善非常明顯,儘管退市公司的比例出現了顯著上升,但近兩年來每年退市公司佔整體上市公司的1%左右,這與全球主要的成熟資本市場相比,退市率仍然較低,因此未來還需進一步強化退市制度。第二個方向是繼續完善和提升資本市場交易工具種類和產品,確保交易量擴大後不會對價格產生過大的擾動,保證市場有足夠的需求和供給。

“第三個方向是在市場中要允許有更多不同的觀點,這樣纔會有買方和賣方,交易纔會更活躍,市場纔會更加成熟。”朱海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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