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18歲和28歲聽同一首歌，感觸是完全不同的。

比如張學友的《她來聽我的演唱會》。最近一次他唱起這首歌是昨天，一個春天的夜晚，我恰好在場。

這首歌發了25年，有太多翻唱版本。很多歌手喜歡將它變爲明星對粉絲的一種回應，在他們那裏，見面是愉悅的，連帶着所有爲了相見的等待，都是甜的。

但張學友的聲音裏，有時間的殘忍。

早年的一次訪談中，主持人小燕姐說，這是一首預言的歌。聽起來，味道是酸的。

“時間過得好快，有些人跟着我們，聽我們說笑話，聽我們唱歌，我們看他們生小孩，看他們戀愛，看他們失戀，看他們有的也離婚了。他在過他的生活，我們也在過我們的生活。”

時間平等地碾過了每一個人。

一個奇妙的感受是：不管多大的場子，《她來聽我的演唱會》，都像是唱給你一個人聽的歌。

歌裏有很多次“流淚”——在滿是汽笛聲的月臺哭，在喧鬧的卡拉OK哭，在連綿的掌聲裏哭，在沉默的男人和天真的小孩身邊哭，爲了愛情，爲了愛情的不堪一擊，爲了自己，這是一個哭聲減弱的過程，有一瞬間你會發現，成年人的哭聲，越來越隱蔽了。

人生如此始料未及，更小的時候，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會走到歌中的哪一步——被分手，被出軌，被輕而易舉地打動，被更年輕的女孩懇求，被更無趣的婚姻環繞。人幾乎要在一首歌裏，看完愛情所有不體面的樣子。

如今我在時間裏跋涉，身後是風光明媚的25歲，身前是感嘆真愛可貴的33歲，什麼都沒得到，什麼都已失去，甚至包括那點對愛情的興致。

時間啊時間，“等你發現時間是賊了，它早已偷光你的選擇。”

愛情會被時間考驗，再在時間中消耗，自我會被時間磨損，再在時間中喪失。我們都如此善變，走了一路，誰還記得17歲那個晚上，收到門票一對的心情？

於是，日後的某個晚上，我們總會被這首歌突然襲擊，在短短的4分51秒裏發呆，恍惚，身軀漸彎，影子漸斜，然後明白，人生總是有跡可循的。

或許我們懷念的，從來不是某段無疾而終的愛情。

“在失去的所有人中，我最懷念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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