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5日，行人走過日本東京一處顯示實時匯率的電子屏幕。圖/新華社

4月29日，在紐約外匯市場上，日元出現驚天波動。

北京時間4月29日上午9點半左右，日元對美元匯率急劇貶值，一度跌破160日元兌換1美元，創下了1990年4月以來的最低水平。隨後，日元又突然暴漲近500點，漲幅超過2%。有分析認爲，這是日本買入日元進行了干預的結果。不過，日方財務省副大臣拒絕就此發表評論。

實際上，日元對美元匯率貶值已持續多年。自2021年年初以來，日元對美元匯率累計貶值超34%。今年以來，日元對美元匯率貶值最高值已超過13%。這種現象近來日益引發關注。日元爲什麼會持續貶值？

美國降息預期減弱推動日元貶值

長期以來，堅持零利率甚至負利率貨幣政策的日元，就是投資者進行套利交易的主要目標。投資者借入日元，將資金投入到收益率更高的國家和地區，過去就已玩得十分嫺熟。國際投資者如此，普通投資者也是如此。

而在過去幾年，由於美元加息，爲通過美元和日元的利率差套利，提供了更方便的辦法。目前，美元的活期存款利率高達近5%，而日本央行4月26日宣佈將短期政策利率目標維持在0-0.1%不變，日元利率基本可以忽略不計。日元存款客戶拋掉日元買入美元就可獲利。

而日本的小額投資免稅制度（NISA），讓日本不會做外匯交易的普通投資者，也加入到了拋掉日元的隊伍中。

NISA設計的初衷，是鼓勵普通投資者把儲蓄變成投資。投資者在NISA賬戶裏定投股票或股票類投資信託，獲利後可享受免稅。今年1月，日本還專門提高了投資額度的上限。

結果，日本投資者基本都去買了美國公司股票。根據日本財務省數據，今年前兩月，日本個人投資者購買外國證券的淨買入額，達到了去年全年的一半左右。這表明，多數個人投資者不願意持有日元資產。

對於日元貶值，原本日本並不着急。因爲外界預計，今年美聯儲很可能進入降息週期，屆時日元就可以穩住。沒想到美國今年一季度經濟數據強勁，而核心通脹率又在抬頭，以至於近來出現了今年年內不降息的可能性，日元就此加速墜落。

▲資料圖：這是3月19日在日本東京拍攝的日本銀行總部。圖/新華社

核心邏輯是日本市場不夠景氣

出現這一現象，其背後的核心邏輯是日本市場不夠景氣。

2022年，日元對美元匯率達到150時，日本曾實施過干預。外匯市場普遍認爲，日元兌美元達到150區間時日本會買入日元穩定匯市。今年特殊一些，干預區間被認爲在152，但是，上週日元兌美元連破155、158，日本也沒有出手穩定匯市。

日本央行總裁植田和男4月26日還表示，日元貶值“不會對當前的趨勢性物價上漲率產生太大影響。”直到29日，日元兌美元一度破了160，纔出現了干預跡象。

日本目前外匯儲備總規模爲1.29萬億美元，與美國還有貨幣互換協議。從這個角度看，日本有能力實施干預穩定匯市。如今之所以對日元貶值的耐受程度越來越高，顯然是更看重日元貶值帶來的部分好處。

比如，提高了日本產品的出口競爭力，激勵外國企業投資，讓日本適度通脹——這是日本過去30多年一直渴求的目標。

事實上，日本也確實享受到了這樣的好處。日元不僅兌美元貶值，兌歐元、英鎊、人民幣也貶值。今年以來，日元兌人民幣跌幅也已近8%，這刺激了最近一波中國遊客赴日旅遊買貨的熱潮。今年前3個月，中國遊客在日本消費了3500多億日元。

但也要看到，日元貶值已有年頭了，但並沒有改變日本的市場景氣度。由於工資上漲趕不上物價上漲，日本人均實際工資收入已連續23個月下降，日本連年出現貿易逆差、競爭力下降的局面也沒有改變，日本海外投資也沒有大規模迴流。這表明，自安倍“三支箭”以來推動的日元貶值，並不是拯救日本經濟的良方。

穩定或不穩定匯市是兩難命題

4月29日，日元兌美元跌破160大關後突然走高，或許是日本準備實施干預的試水動作。有分析認爲，僅這麼出手一下，可能就得花費數萬億至10萬億日元。

要讓日元穩定下來，更穩健和經濟的辦法是加息。但對於日本來說，這是個兩難的命題。

不加息，日本進口商品的成本還將翻跟頭式上漲，這勢必會讓岸田文雄內閣面臨巨大考驗。日本《每日新聞》的最新民調顯示，超過六成日本民衆希望岸田領導的自民黨在下屆衆議院選舉後下野。而如果加息，日本原本就活力不足的經濟或許會陷入沉寂。

還要看到，儘管岸田文雄內閣急於提升日美同盟關係，但在日元貶值這件事上指望不上美國幫忙。

美國總統拜登已經表示，“與通貨膨脹的戰鬥仍然是經濟的首要任務”，這顯然是爲11月的大選剔除風險。美國財政部長耶倫對於日元貶值的評論是，對於“一個貨幣是由市場來確定的國家來說，只有在非常特殊的條件下才會進行干涉。我們期望這樣的事情很少發生”。

在由經合組織（OECD）中的工業化國家組成的G10集團中，近期其他國家的貨幣全部走高，只有日本除外。這個例外或許有更深層的原因。在政治、經濟、安全等各方面完全看美國眼色行事，導致貨幣主導權也拿不住，大概就是讓日本成爲那個例外的內因。

撰稿/徐立凡（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