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濟南時報

石楠著

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

2024年1月

失約

河東君心裏又何嘗不想自己的婚事呢!女子十三四歲就開始婚嫁了,她早過了出嫁年齡,她相信轅文愛她,這不就算定了;若是不愛,即使有媒人從中說合,那又有什麼意思呢!世界上的事,應該遵循瓜熟蒂落的規律。她雖然膽大,敢愛她所愛,但要她張嘴叫他託媒來提親,卻難以啓齒。她還不知轅文有沒有這份勇氣。她從心裏感激老人父親般的關心,但她卻不能把心的憂隱說出來,她故作嬌嗔地對老人一笑說:“大伯愁我嫁不出去?”

大伯對她簡直是毫無辦法,只有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出乎他們的意外,徵輿整個節期都沒有來,只派書童送過兩回約會的信,然而都失約了。這使河東君傷心。初五了,還不見人影,河東君又不得不悲嘆自己的命運了。一想起自己的不幸身世給她帶來的災難,肝腸斷裂,痛不欲生。她俯在書桌上,無聲地呼喚着:公子,你在哪裏?你爲何不來?難道你也是個俗人,掙不脫偏見的羈絆?啊,天哪,幸福對一個不幸的人爲何如此慳吝!可是誰能回答她呢?

她的淚水浸溼了桌上的紙。一支歌彷彿來自雲天,又彷彿發自她的心底,那麼遙遠,又那麼貼近。她不就是《傷歌行》中孤寂的春鳥嗎,她不正在悲鳴嗎?有誰能解她的傷痛呢?她站了起來,淚珠滴落進了墨池,提筆蘸着淚水和着的墨汁,讓心裏的悲傷滾落在素宣上。

“愛娘!你?”

阿娟雖然沒正式讀過書,但跟着她日燻月染,已能讀通河東君的文字,她跟着她的筆鋒讀完了長達三十行的《傷歌》,不禁輕聲感嘆。

阿娟解理她的心情,她在思念宋公子。她遞過去一條絹帕。

河東君回頭看着阿娟,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幾時進來的?”

阿娟笑而不答,遞給她一沓紅紙寫的名帖。河東君隨手一扔,連是些什麼人送來的她都懶得知道。一些無聊的文人、紈絝,變着法門想接近她。

阿娟走上前,從中揀出兩張。

她翻開一看,心跳不由得加快了,是轅文的。他向她恭賀新禧,又請她諒解他不能來的苦衷。“賀客盈門,身爲長男,不便離開,明日詩會,再敘衷腸。”河東君看過後,不知是悲是喜,她無聲地嘆了口氣,輕輕放下,又拿過另一張。那是子龍的。他在短牘中也叫苦連天,節日的應酬害苦了他,累得他筋疲力盡,請她諒解他沒能前來賀節。“詩友都已周知,明日詩會,全仗老弟鼎力爲之。”

詩會!詩會在一個泛宅浮家的落魄女子的船上舉行。這在具有悠久文化歷史的雲間,定是有史以來的新聞!明天,就將震動整個華亭郡會。歷來文人視詩書爲神聖,不使之近閨閣,她卻要做詩會的東道主!這消息無疑是顆炸彈,要炸得那些冬烘先生目瞪口呆,驚得半死,死過回陽,就要大罵後生們侮辱了斯文。就像那次義賣後那樣,她當然要被指控爲罪魁禍首了。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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