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9日下午，黃先生又看了一遍手機銀行裏的日元現匯賣出價，每100日元的價格是4.6613元人民幣，比前幾天稍微漲了一些，不過依然是今年以來比較低的價格。

黃先生以前對匯率沒有關注，現在已開始積極學習匯率知識，密切關注日元匯率的價格變化，因爲他的孩子今年9月將要去日本留學。1月23日，他向日本的語言學校繳納了22000日元的報名費，當時匯款約1100元人民幣，而按照最近的匯率，只需要花費1012元人民幣。

不僅出於自身的換匯需求，黃先生也關注到現在網絡上對日元的討論很多。“五一”假期期間，“日元暴跌”的詞條登上網絡熱搜。今年以來，美元兌日元累計貶值幅度約10%。對人民幣來說，日元也在貶值，年內累計跌幅在8%左右。

日元匯率下跌引發了日本當局的干預，隨後匯率有所穩定。儘管如此，由於美日利率差異和美聯儲政策的不確定性，市場對日元后市仍存在較大分歧。出國留學和旅遊羣體對未來日元匯率走勢極爲關注。華泰證券首席宏觀經濟學家易峘認爲，展望未來，日元匯率將主要受日本國內貨幣政策的影響，以及海外市場特別是美國利率走勢的影響。

01 赴日旅遊熱“掃貨”奢侈品

4月29日，正值日本當地黃金週假期，美元兌日元匯率擊穿160的關鍵點位後，快速回撤至155。

2024年以來，美元指數震盪走升，主要非美貨幣普遍走弱，日元對美元也持續走弱。日元的貶值吸引了大批海外遊客。日本觀光廳發佈的數據顯示，2023年，訪日外國遊客數量爲2506.6萬人；2024年1—3月，外國遊客超800萬人。

有網友稱，近期沒有去日本旅遊的計劃，但還是趁匯率低換好了日元現鈔。日元對人民幣的貶值成爲網絡熱詞後，北京的張女士決定在“五一”假期去日本遊玩。假期期間，張女士連續去了東京、京都、大阪三個城市，觀察到東京銀座商場的奢侈品店LV門口排起了長隊，從早持續到晚。她說，奢侈品簡直變成了“日本特產”，不少LV門店還配備了中文翻譯。

張女士告訴經濟觀察報，她選擇去日本旅遊的主要原因就是日元貶值，現在匯率特別合適。七八年前，換100日元需要6元人民幣左右，現在只要4.6元左右。4月底，她去北京一家銀行網點換日元現鈔，當時櫃員跟她說，日元匯率怎麼這麼低？日本經濟不會出問題了吧？

旅遊期間，張女士夫婦在日本“瘋狂”購物，她的感受是日元貶值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優惠。她在日本銀座的香奈兒專櫃購買了不少化妝品和護膚品，在享受匯率差價以及退稅優惠的基礎之上，銀行卡刷卡還可以打九折。她說，綜合算下來，香奈兒的化妝品護膚品價格能到國內專櫃價格的五折到六折。

不僅自己購物，張女士還幫朋友購買了某奢侈品牌的戒指。她說，這款戒指在國內專櫃的價格在3萬元人民幣左右，在東京的品牌專櫃，匯率差價加上退稅優惠，最後只花了2.3萬元人民幣。5月3日，在大阪關西機場候機時，張女士看到機場的遊客基本人手一隻LV皮包。以國內售價2.6萬元的皮包爲例，算下來，在日本購買比國內專櫃便宜5000塊錢左右。

一位在日本留學並工作的華人告訴經濟觀察報，自2023年以來，大量遊客湧入日本。一些本地居民感到他們遭受了不公平待遇：在本國人的生活日益艱難之際，外國遊客卻因匯率貶值而在日本購物享受了更低的價格。此外，由於匯率的下降，日本商品在價格上更具優勢。她的一位在美國的朋友甚至請她代購一款遊戲機，即便加上國際轉運費用，購買價格仍低於美國。

根據日本觀光廳2024年4月17日發佈的數據，2024年第一季度的旅遊消費額達到了1.7505萬億日元，同比增長73.3%，創下了自該統計公佈以來的歷史最高季度記錄。

02 匯率跌了，學費漲了

今年2月，日元兌美元開始明顯走弱，並在4月突破150的關鍵點位。3月19日，日本央行17年來首次加息，結束了持續8年的負利率政策，被視爲歷史性的轉變。但外匯市場上日元不升反降，當日，日元貶值1.12%，跌至近4個月來最低。

4月初，日元兌美元匯率跌至1美元兌153日元大關。此前市場上猜測1美元兌152日元是日本的匯率干預防線，由此引發日本當局是否會出手干預日元匯率的討論。

4月25日，日本總務省公佈數據顯示，日本3月全國核心消費者物價指數（CPI）繼續溫和增長1.3%，而領先指標4月東京核心CPI則出現大幅跳漲行情。數據公佈後，日元一舉跌破155。

在4月26日日本央行議息會議之前，市場對日本央行採取措施抑制日元貶值有一定的預期，如進一步的加息指引，抑或減緩擴錶速度等。“而當日的議息決議的新聞發佈會的信息很清晰，即日本央行無意阻止日元貶值。”易峘表示，日本央行的“不作爲”疊加海外市場對日本“黃金週”假期期間政策和干預“真空期”的強烈共識下，日元套利交易再掀高潮，日元失速下跌。

4月27日下午，黃先生的家人建議，可以逢低點購買一些日元。當天中國銀行外匯外賣出價是4.6075元。他猶豫不決，不知道日元會不會再降，最終沒有行動。4月28日、4月29日，日元兌人民幣的價格的確有所下行；29日，日元匯率一度跌至1美元兌160.24日元，創出1990年6月以來的最低點。5月1日後，日元匯率又有所回升。

日本語言學校一年的費用是89.5萬日元，如果黃先生在5月9日購匯，需要41707元人民幣，如果在4月27日購匯，只需要41170元人民幣，立省537元人民幣。

黃先生年初計劃給孩子每年的花費在200萬日元左右。在當時5左右的匯率下，他要準備10萬元人民幣，而如果在4.55的匯率低點換匯，則需要9.1萬元人民幣。因匯率變動，他可以節省9000元人民幣。

不過，在日元匯率貶值的同時，黃先生也注意到，日本語言學校的學費在上調。今年4月，1年期的語言學校的學費從此前的84.9萬日元變成了89.5萬日元。黃先生算了一筆賬，語言學校學費漲價之前，一年是84.9萬日元，按照今年1月日元兌人民幣的匯率，相當於42450元人民幣，現在日元貶值，但是學費也漲了。

即使學費漲價，赴日留學也頗受歡迎。黃先生給孩子報名的這家語言學校，新報名學生的入學時間已經排到了明年。此前他估算，學費之外，孩子在日本生活的保險費、住宿費、生活費等，大約還需要5萬元人民幣，現在5萬元人民幣可以換到更多的日元。不過他在網上看到日本的留學生分享，當地的食品、日用品的價格也一直在上漲。綜合算下來，他覺得可能不會省下太多錢。

03 日本央行或出手，匯率能止跌回升？

日本當局實施外匯干預具體由財務省決定、日本央行執行。雖然日本財務省4月29日上午未對是否進行匯率干預予以回覆，但4月29日下午，日本財務省副大臣神田真人表示，對於是否進行外匯干預不予置評，但將繼續採取適當措施應對過度的外匯波動，將在5月底公佈是否進行外匯干預；對於是否準備在外匯市場採取行動，365天24小時隨時準備做出回應，不關注特定外匯水平。

平安證券研究所策略分析師魏偉認爲，“五一”假期前後，日本當局或許進行了兩次外匯干預，分別在4月29日、5月2日。

當地時間5月8日，日本央行行長植田和男表示，日元快速、單邊下跌對日本經濟不利，是不可取的，可能會針對匯市波動採取貨幣政策應對措施。

從歷史上來看，1997—1998年，日本曾實施過3輪“日元買入型外匯干預”，總體而言只起到了“減速板”的作用。2022年期間，日本也實施過3批“日元買入型外匯干預”，相關舉措也起到了“減速板”的作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以時間換空間”，但最終日元的升值來自“美國CPI低於預期所帶來的美元走弱”。

從日元匯率的歷史走勢中可以發現，匯率的變化受到經濟基本面、利差、通貨膨脹等多種因素的影響。對匯率干預的影響，平安銀行策略團隊認爲，干預在短期內有效，但不會推動日元趨勢反轉，更多的是放緩日元貶值的速度，且本輪日元走勢關鍵在於日本央行貨幣政策轉向以及美元情況。短期內日元仍將保持偏弱的走勢。中長期來看，本輪日元快速貶值，對吸引外資流入的邊際作用在減弱。近期外資流動波動加大，日本當局或將考慮降低對日元貶值幅度的上限。

黃先生在關注匯率波動的同時，也在考慮逐步兌換一些日元，不確定未來日元是否會升值。一些學者認爲，在日本官方干預之下，日元的未來貶值幅度可能會有所減小。經濟學家易峯認爲，干預本身無法改變匯率的基本面或趨勢。展望未來，日元匯率的走向將主要受到日本本土貨幣政策的影響，以及國際特別是美國的利率走勢。中長期而言，真實匯率將由真實投資回報率決定。

本文來自微信公衆號“經濟觀察報”（ID:eeo-com-cn），作者：胡豔明，36氪經授權發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