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確具體的生活裏體會“地氣”
第一次參加綜藝常駐，剛從《開始推理吧第二季》錄製回來，張凌赫笑稱自己喫了很多缺乏閱歷的虧，“一開始大家都以爲這是理科生的舒適區，包括我自己也是。結果去了之後才發現，這和理科文科完全沒有任何關係。”一邊說，他還伸手比劃了兩下，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腿，嘆氣苦笑，“我真是被那些功底深厚的‘老江湖’騙得團團轉。”
健談又俏皮，偶爾開開玩笑，高度符合當代年輕人健康愉悅的精神狀態。在交談話題上沒什麼忌諱，很直白，有什麼說什麼。拖延症、賴牀，張凌赫努力“根治”，卻從未成功，表情老實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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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我一般設四個鬧鐘，前三個鬧鐘響起的時候，會在起與不起之間極力掙扎。然後在最後一個鬧鐘響起時，艱難起牀。”
“那掙扎的時候會做什麼呢？”“就是掙扎、純掙扎，不做任何的實事兒。”
“平時會做夢嗎，會不會記得自己做過的夢？”“會做夢。但在掙扎的時候就忘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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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與張凌赫一來一回的對話中，莫名感受到他身上的一些喜劇天賦。他說自己平時也喜歡看喜劇，尤其是在嬉笑怒罵中折射社會現象的作品，“我之前看《年會不能停》也很有共鳴，它不是單純的好笑，還把職場打工人的生存現狀講得特別生動。”
“可是你也不這樣上班啊，爲什麼會和他們有職場共鳴？”問他。張凌赫當即大笑，然後義正言辭解釋，“我也有領導和老闆啊，雖然不用特意表演節目，但我也需要在年會的時候給老闆們道喜，講新年祝福呀。人情世故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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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所有人，包括化妝師，都被他逗笑了。他本人則一邊笑，一邊抓緊錄音設備靠向自己，以免影響收音效果。等大家基本平復了，他又正色補充，“說白了（看電影）就是一部分的共鳴嘛，這相當於給我一個視角去觀察職場人的工作狀態，怎麼應對、怎麼承上啓下，都是很真實的體驗，我自己生活裏缺乏的可以靠這種觀察來彌補，去積累相關的經驗。”
1997 年年底出生的張凌赫，尚且年輕，卻很懂得如何在當前有限的視角和閱歷中另闢蹊徑，爲自己積攢經驗值。即便是一晃而過的細節，他也會留心觀察，那些明確又具體的內容逐一構成他想要的生活——人只有接了鮮活的地氣，表演才更加紮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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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部殺青的作品《度華年》，張凌赫花了很多心思讓自己呈現“老夫老妻”的相處氛圍。在劇情設定中，裴文宣和李蓉已經有了一世姻緣，時間線是在這一世的基礎上再度展開。和新婚夫妻相比，他們的相處肯定是有區別的。張凌赫琢磨了挺多，“我特地去看一些中老年夫妻的相處模式，也有和對手演員討論，看能不能談出點花樣來，別太像小年輕談戀愛。”
中年夫妻的必殺在於直擊痛處，以及平淡是真。張凌赫觀察所得，活學活用，“我們戲裏鬥嘴的那些話堪稱‘一擊斃命’，因爲太瞭解對方了，根本不會像小年輕談戀愛那樣含情脈脈你儂我儂，上來就是命中要害，沒有任何多餘的拉扯。然後表達愛意可能也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但底下蘊含的情感濃度很高，這種分寸就需要彼此一起把握，深沉中也有熱烈。”
李蓉是當朝長公主，身份尊貴，裴文宣既是首輔也是駙馬，在兩個位置的平衡上要花不少力氣，張凌赫形容這個角色“能屈能伸”，聰明圓滑，“在朝堂上我腰桿挺直，力壓羣臣，但是面對李蓉，雖然我長得高但我得彎下腰和她講話，這種愛護又討好的感覺要拿捏住。一是臣服於她的身份，二是因爲彼此之間的感情確實很好，願意爲她去做出妥協和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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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是在冬天，還遇到了橫店十年一遇的雪景日，“因爲景很好看，大雪紛飛的，劇組連夜補了一場感情戲。然後到年三十就殺青了，我離開橫店，也和角色暫時告別，去過自己生活裏的新年，那種辭舊迎新的告別也挺應景的。”
回到父母身邊過了一個團圓年，他直接充電滿格，講述的語氣也鬆下來，“每部戲殺青後，‘找自己’也是必經之路，那個角色離開了，會有種空蕩蕩的失落感。待在父母身邊就是回到自己最熟悉的環境裏，喫美食，看電影，運動健身，逐漸就把自己的節奏找回來了。最誇張我一天可以連刷四五部電影，特別充實。”
在流逝無垠的時間中抓住“永恆”
從雞毛蒜皮到時空命題，張凌赫的表達模式也隨之切換得很快。
被問到最近有沒有對什麼新事物或者新觀點產生興趣，張凌赫分享了來自馬斯克的一段採訪。“我們所處的宇宙可能是一場複雜的虛擬現實，而人類世界只是一串代碼。當下其實挺震撼我的，世界運行的規則和模式或許也並非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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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觀點讓張凌赫感到新奇。人類極有可能生活在一個由高維生命模擬出來的虛擬世界中，就像此刻正在發展的 AI 一樣。“看完這段內容，其實我對自己之前學過的知識產生了一些質疑，就是忽然意識到，很多物理定律就像我們平時玩遊戲制定的規則一樣，一旦規則被改變，整個世界是否會像遊戲重啓一樣改變，甚至徹底洗牌呢？”
理性所代表的規則或許是可以被改變的，但理性與感性相輔相成，他明白所有事物都會在時間流逝中磨損，唯有人的情感和閱歷無法復刻，這是人勝過機器的關鍵，也是作爲演員的根本。
3 月中旬的奧斯卡頒獎典禮上，《奧本海默》橫掃 7 個獎項，關於諾蘭作品的討論水漲船高，物理之外，人文社科的很多議題也被囊括入內，尤其是時間這個永恆命題貫穿始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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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成爲演員的這幾年裏，在諸多故事和角色之間穿梭，一程程不同的人生際遇帶給張凌赫更多思索。那些迥異的生命體驗不僅叩動他，也讓他對正在流逝的時間感觸頗多，“以前可能會擔心時間太快了難以把握，但做演員之後，藝術作品裏的經歷和感情都有着更高的濃度，這就需要演員在戲外的豐富閱歷做支撐，我反倒沒那麼恐懼，甚至還隱約期待。”
除了自己親身經歷的那些故事和角色，張凌赫也在不同的藝術作品裏探尋着新的體驗，看電影這件事成了他閒暇時的生活補充劑。甚至當他遇到非常喜歡的電影，會重複看很多遍。“當下的心境和想法有變化，看電影也會有新認知，所以每次看的感覺都會不一樣。”
在電影世界裏，除了思索那些客觀存在的規則，張凌赫在很多時候更動容於影片中樸素而偉大的感情，人性作爲一切的底色，總是引發很多新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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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奧本海默》這些電影我基本都在看，也會反覆拉片。不論專業的分析，物理學、鏡頭術語之類，還是思考影片傳達的人文思想，都對我很有啓發。說實話，比起科學的嚴謹周密，我更被人的那部分打動，人的感情總是更寶貴的，這也是人類不被 AI 取代的關鍵。”
學生時代練就的思維模式也影響着他學習表演的過程，張凌赫對人物關係、情節轉折等內容的分析仍然帶着固有的思維邏輯，他習慣以相對敏銳和冷靜的視角進行思考；但表演的感性也逐漸顯露端倪，他會用更加柔軟且富有層次的態度去觀察周遭變化，“感性和理性是相輔相成的。理性代表某種規則，由感性的人運用這些規則推動世界運轉。”
所以，時間流逝帶給演員更多浸潤與滋養，憑藉不同的角色置換更多生命體驗，也是對自己閱歷的一種豐富。張凌赫認爲，表演的理論技巧可以通過學習獲得，但生活的體悟和經驗的外化，只能靠平時點滴的積累，去吸收瑣碎平凡的煙火氣。
“書本里教了那麼多表演技巧，就算全部背下來也未必能演好，對一個人物的理解和詮釋得靠人生閱歷才能撐起來。”
“其實我拍每一部戲，中間都會有個階段挺迷茫的，突然發現自己不會演了，像是卡瓶頸似的，整個人會比較低落。拍完了也會擔心，不知道我的呈現是不是能讓觀衆認可，心情很忐忑，總之就是想挺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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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張凌赫對這些自我質疑感到憂慮，做不好的無力感很強，但幾年過去，他發現這似乎也是一種常態，和時間流逝一樣必然，可以逐漸習慣，“青年演員缺乏閱歷，生活經驗不夠，迷茫很正常，我儘量找辦法調節，找組裏的前輩多聊聊，多去對戲，平時也多觀察學習。或者說，這種情緒本身就是經驗，像保留痛覺一樣，讓自己有相應的儲備。在迷茫和緊繃的鞭策裏，人才會不斷向前。”
入行五年，他覺得最穩固的安全感就是來自拍戲，“這樣的生活很規律，每天工作讓我很安心，第二天要做什麼也清清楚楚。雖然每部戲都會有一個迷茫的過程，但最後總能克服。我知道困難一直存在，也知道困難必然克服，就很安定。”
聊完後，他便進入到了拍攝狀態，又切換回話不多的他，配合着攝影師，專注地高效出片。可留心一看，好幾次在大家看片的間隙，他並不會湊上前跟大家一起看，而是待着原地靜靜等待大家反饋，手裏悄悄摸摸道具，臉上還有剎那的新鮮與好奇——在明確具體的生活裏，在流逝無垠的時間中，他捕捉着微小又珍貴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