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4日召開的巴菲特股東大會，有很多值得大家關注的點，我來系統地梳理一下。

關於許多投資者關注的大熱點——人工智能，巴菲特給予了正面的回應。他坦言，我對AI一無所知，但不意味着這個技術不重要。去年我就提到，讓精靈從瓶子裏跳出來，精靈對很多人很有作用，但我希望這種精靈在未來可以做好事。巴菲特把人工智能的出現和原子彈的發明相提並論，人工智能於人類而言是好事還是壞事還難以分清。巴菲特說，我沒法對他做出評估。二戰時出現核彈，我們當時認爲終止戰爭是必要的，但是現在卻感覺到很緊張。AI的發展讓我緊張，尤其是最近的進展，我目睹了一些有些嚇人的現象，AI會引發欺詐問題，比如會使一張圖片難以辨別真假，欺詐市場的增長會很快，當然AI也可能做好事。

巴菲特在投資上固守能力圈，不會投資看不清的公司。甚至包括他長期的好夥伴比爾蓋茨的微軟，雖然漲了上萬倍，但是巴菲特一直沒有投資。固執的堅守價值投資確實會錯失一些投資機會，但是也避免了踩雷。去年他在股東大會上坦言，後悔沒有投資微軟和亞馬遜這些公司，亞馬遜的創始人貝佐斯也是巴菲特的好朋友，但是巴菲特沒有去投。他說貝佐斯是一位偉大的企業家，他的想法非常好，但是我不瞭解，所以不投。

巴菲特固守在能力圈範圍內做投資，確實也讓一部分人開始質疑巴菲特的價值投資是否是適合的。還有人拿出過去20年伯克希爾·哈撒韋的淨值增長低於標普500指數來討論，實際上這是一種上帝視角，只有事後才能知道科技互聯網在過去20年漲了那麼多。巴菲特作爲股神，能夠在過去60年的時間實現4.38萬倍的回報，試問有幾個人能夠望其項背？

價值投資也是與時俱進的，並不是固步自封。事實上他近幾年投資的蘋果正是科技龍頭，而以前他是不投科技股的。蘋果給巴菲特貢獻了上千億美元的浮盈，我相信雖然現在伯克希爾·哈撒韋投資AI相關的公司只有1,900多萬美元，如果未來AI行業大發展，有了成熟的商業模式，有了偉大的公司，也不排除伯克希爾·哈撒韋會進行投資。尤其是現在巴菲特已經明確表示將公司的日常投資決策交給格雷格·阿貝爾以及阿吉特·賈恩這些基金經理，他自己不再做具體的決策，而這些基金經理對於科技股的理解可能會更深刻，未來可能會加大科技的投資。

巴菲特對保險業充滿信心，基本上把保險業務交給了阿吉特·賈恩。賈恩在保險方面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巴菲特充分肯定了他。對於保險行業，巴菲特也是一直留夠頭寸，保留大量的現金在賬上，首要的目的是等待機會抄底，尤其是市場崩潰的時候，巴菲特需要保證有現金在手。但也有一層意思就是，留足夠的資金來應對經濟環境的變化，應對一些可能出現的鉅額保險賠付，使得公司可以一直進行下去。

巴菲特說賈恩的出現讓我們的保險業務做到現在這個樣子，現在伯克希爾打造的保險業務架構，在賈恩出現之前完全不可想象。保險是伯克希爾最重要的業務線條之一，投資也很重要，但跟保險相比完全不能相提並論。賈恩謙虛地說，沒有任何人是不可替代的，比如庫克接替喬布斯以來，做了很好的工作。我們董事會關注繼任者，會關注如果哪天我被卡車撞了要怎麼做，我們也有未來候選人的形象，未來會慢慢找到讓我有信心的接替者。

現場有一個小朋友的提問讓與會者淚目，他問如果還有機會與芒格共度一天，想做些什麼？巴菲特有些傷感，說他和芒格每天都在做令自己開心的事情，芒格很喜歡學習，他對很多事情感興趣，興趣比我廣，我們兩個志趣相投，在一起度過的時間比獨處開心。我們的樂趣還在於一起犯錯誤，一起改正錯誤，吸取教訓，這更令人開心。因爲你的合作伙伴會幫助你擺脫困境，然後你能看到我們10年前做的決策現在還在賺錢。巴菲特坦言，如果有機會再與芒格共度一天，跟之前所有的日子都不會有太大區別。他從來沒見到哪個人像芒格一樣，在99歲時活到了人生巔峯，全世界的人都想來找你。芒格曾說，要是知道自己哪天會去世就好了，這樣我永遠不會往那一天走去。

巴菲特對芒格一直充滿着尊重和感激之情。巴菲特還稱，人總是越老越聰明，因爲可以從錯誤中學習成長。我們仍認爲世界還很有意思，到我們這個年紀，我問芒格，過去兩千年，你最想跟誰喫飯？查理說，我都遇到過他們了。每個人都應該問自己，你人生的最後一天想跟誰一起度過，那現在就去遇到他們，並跟他們一起做事。

芒格一直很喜歡讀書，這一點和巴菲特相同，他的子女甚至稱他爲行走的書架。芒格認爲，讀偉大的人寫的書，就像與這些偉人交談，相當於和這兩千年來的優秀人物一起喫飯。巴菲特也愛讀書，並且讀了很多人物傳記，從他人的人生中汲取營養，吸取教訓。芒格曾經說過，你要讓自己晚上睡覺的時候比早上醒來的時候聰明一點點。只有通過讀書，才能更快地汲取知識，而投資自己是回報率最高的投資。芒格的這些話是充滿智慧的，我們一定要付諸實踐，通過每天學習來提高自己，活到老，學到老。巴菲特和芒格都是90多歲的老人，還堅持每天學習，我們沒有理由不去學習。

巴菲特在這次會議上講到，如果董事會要找新的總監，有些人也許會65歲就退休，雖然這不太經常發生。我們的經理人必須頻繁地做決策，有些人和我們講過，兩個人不要搭同樣的飛機或同一輛車。他已經把決策交給了格雷格·阿貝爾，並且相信格雷格·阿貝爾能夠勝任。

巴菲特說，我們現在的層面是多元化的，人選都是最佳的。我們已經得到了伯克希爾最好的一羣經理人，伯克希爾的文化要確保吸引最好的經理人。巴菲特說，當我離開伯克希爾以後，也許公司每20年都要做一次正確的決策，決策錯誤就要改過來。我們有正確的人在董事會，他們可以做正確的決策，他們不會把自己太當回事，也不會把伯克希爾作爲跳板。

巴菲特在這次股東大會上講到了很多方面的話題，包括大家比較關注的自動駕駛。自動駕駛的出現可能讓車禍發生率減少或者減少成本，過去幾年經常有人在討論，這對保險業務是否有影響。巴菲特說，如果車禍能減少50%，聽起來不錯，我們正在尋找機遇。有些人即使開了很多里程，仍因車禍喪生。賈恩是負責保險業務的，他講到，特斯拉推出的自動駕駛技術，聽起來會減少車禍發生，但車禍的均值未必會下降，車險領域的完全轉變，不會那麼容易。

特斯拉一直在考慮直接承包保險，但並沒有取得太大的成功。保險業務是伯克希爾·哈撒韋的支柱業務之一，正是通過保險業務，伯克希爾·哈撒韋纔有這麼多的保險浮存金來進行投資，進一步獲得更多回報，相當於巴菲特實際上擁有經營槓桿。

巴菲特提到對喜詩糖果的投資，說我們並不知道怎麼做糖果生意，但我們在投資中學到了消費者行爲的知識，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不斷學習到消費者的行爲，投資蘋果也是。巴菲特說我當時並不知道iPhone是怎麼運行的，但我知道消費者喜歡它，它的價值遠遠被低估了，而且我知道蘋果的CEO庫克和喬布斯一樣出色。

談到iPhone，巴菲特充滿溢美之辭，他說它是最偉大的產品之一，而且可能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產品。巴菲特說，如果你對某種業務經驗豐富，那麼你可能靈機一動就會投資，有些事情不會一下子發生，但你可以做大量的準備。他投資於西方石油，也是很快就做出決定。他之前持續瞭解了相關的行業，研究了很多石油天然氣的業務。直到他遇到西方石油的CEO，巴菲特決定投資西方石油，並且一直在加倉，成爲第六大重倉股。

巴菲特曾經強調了研究對於投資的重要性。他說，沒有研究做基礎的投資，就像閉着眼睛開車，所以巴菲特的每一筆投資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否則很容易出現比較大的虧損。

現在伯克希爾·哈撒韋賬上的現金接近2,000億美元，主要投資的是美國國債。巴菲特表示，美國國債會在很長時間內持續被市場接受，因爲沒有更多更好的替代選項，在很長時間內去考慮，美國國債的規模並不算特別大，因爲要考慮到通脹威脅、全球經濟狀況的危機，以及美元作爲儲備貨幣的地位等各方面的因素，並不是美國債務的絕對數量在威脅美國金融體系，而是通脹和未來的美元價值在威脅整個系統。

所以我不擔心美國國債供應的絕對數量有多少，而是擔心財政赤字的前景。現在大家喜歡聚焦美聯儲的各項行動，例如美聯儲何時降息，但是財政赤字纔是最應該關注的話題。巴菲特說美聯儲主席鮑威爾是非常有智慧的人，但他不能控制財政政策。他在呼籲人們注意財政政策、財政赤字，這纔是問題的所在，是引發危機的東西。

現在市場傳言，美聯儲可能會推遲到12月份再降息，甚至今年不降息。巴菲特對這一點並沒有非常關注，他更關注現在的高通脹以及美國可能出現的財政危機。他在講話中談到，20世紀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面臨高通脹壓力的前美聯儲主席保羅·沃克，他當年努力壓低通脹，還受到過死亡威脅。巴菲特說，我們無法完全預知美聯儲在做怎樣的決定。美聯儲主席鮑威爾是很聰明的人，可是美國的財政制度和決策並不是他能決定的。巴菲特現在擔憂的是美國財政方面的問題，以及美國的高通脹可能對企業和個人財務帶來比較大的負擔。

總結來看，巴菲特股東大會向我們釋放出很多積極的信號。巴菲特也談到他投資日本的五家商社，主要是他們的財務數據符合他的選股標準，也就是盈利穩定、分紅率高。而且有一部分資金會用來回購公司的股份。他投資這五家商社並不代表看好日本經濟，巴菲特在日本發行日元債券可以獲得比較低的利息，同時又能夠在日元貶值的過程中獲利，這是一個一舉多得的投資。

巴菲特已經94歲高齡，仍然思路清晰，思考如何佈局未來，這令我們動容。他在市場高點不斷減持股票，留足現金，等待未來的出手機會，這一點值得我們的尊重。你能否克服貪婪的心理，在市場上漲的過程中減倉兌現收益，你能否克服恐懼的心理，在市場出現大幅下跌的時候，購買一些打折的資產，等待下一輪行情起來獲得好的回報？

學習巴菲特的價值投資要落到實處，在結束巴菲特股東大會之後，我也參加了中美投資人酒會，第六次上臺發言。我講了很多關於市場的觀點，包括當前A股和港股經過三年的下跌，已經處於歷史大底位置，很多優質的股票已經具備了佈局的機會，現在很多人抱怨沒有在低點買到股票，但如果大盤真的跌到了2,600點，你還敢出手嗎？事實上現在市場已經從左側建倉機會轉到右側建倉機會，這時候要克服猶豫的心理，果斷地買一些好資產，迎接下一輪行情的到來。

在參加完巴菲特股東大會之後，我又帶領十幾位企業家奔赴紐約，到華爾街參加交流活動，拜訪了摩根士丹利和美銀美林兩家頂級投行，瞭解到華爾街投資機構對於A股和港股的看法正在變得積極，特別是歐美日股市處於歷史高位，A股和港股依然在歷史低位，資金的流動其實已經出現了轉向。

當然他們也透露出擔憂，一些行業政策出臺的不確定性，導致很多資金猶豫不決，相關部門也表示，未來任何行業出臺行業性的政策，都會事先與金融主管部門溝通，降低行業政策出臺的不確定性，這是一個好消息。因爲資本市場上不確定性就是風險，減少不確定性能夠提振外資對於中國資產的信心。

而高盛等國際投行近期也發表了對於中國資產的積極看法，我們相信中國資產被嚴重低估，將來出現估值回升的可能性很大。格雷格·阿貝爾講到，中國資產很多是被嚴重低估的，通過這次大會，希望大家更加堅定對於價值投資、對於A股和港股優質資產的信心。

（作者系前海開源基金首席經濟學家、基金經理）

責任編輯：石秀珍 SF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