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套房

文/冉利

我人生中的第一套房筹建于八十五年前,即公元一九三九年六月二十五日,整个营建过程耗时约二十四年。入住新房的那天我懵懵懂懂,混沌无知。在新房住了大约十个月后,我在一股神奇力量的牵引下极不情愿地离开了之前从未离开半步的第一套房屋。我“呱呱”的哭叫声不知惹恼了什么“神灵”,也不知他用什么东西在我屁股上留下了好大的一团青痕。好在青痕不久就消失殆尽,否则若干年后的我说不定会把时间浪费在去寻找“罪魁祸首”上面呢,那样的话,我将失去好多宝贵的光阴。

人生就是这么奇怪,不该记得的记得真真切切,应该记住的却极易忘记。一生中会有很多无聊的事情会在某一特定的情况下如电闪般耀过脑际,把远去的一抹记忆闪回,有如海市蜃楼般的神奇。但真正应该记住的却一团模糊,甚至连模糊的影子也不曾留下,比如我在我人生中第一套房屋中的一切经历。

我试图在脑海中还原彼时的情景,试图借助外力的帮助来寻求一点蛛丝马迹,但总是徒劳无功。沮丧之际却又灵光一闪,借助某种契机捕捉到了许多年前在第一套房里的情景。

此时,我正坐在飞行在千米高空的飞机上面,舷窗外的太阳照进机舱,舱内一片金黄。机翼下的云层如蓬松洁白的棉花,厚薄不均却又错落有致,铺散在天穹之中。神思出游之际仿佛觉得它们又若海水中氤氲的雾气,似又听见海的潮水在一波一波地涌动,动人心弦,使人悸动。

我人生中的第一套房屋,房里不但温暖如春,还有着海潮一般的音乐。房内虽然狭小,却有我自由容身的空间。我在独属我的空间里任意的腾挪辗转不受任何限制。至于外界的干扰则自然不在我的考虑之列,我的房屋地基与墙体犹如坚固牢实的城堡,故能抵御一切无妄的外力。

当然,我的“城堡”也并非没有一丝空隙,有时一阵怪“风”袭来,我也会打打冷颤,喷个喷嚏。可即便如此,我的“城堡”也会即刻发挥强大的防御反击功能,片刻就使“城堡”修复如初,让我的生活恢复安定闲适。不过,也正是有了这么一丝丝的缝隙,让我有了机会聆听室外流进的缓缓乐曲,才使我产生出了天然的抗体,在离开第一套房后有了免疫能力。

我在第一套房里住着的时候很是自由自在,不受约束。我会在若恒温泳池般的屋中舒展着四肢,进行各种自创的泳体动作,也会在绵软温馨的屋中酣然大睡。我的饮食来源于一个神秘通道的输送,缘此我的身体便逐日强壮起来。

后来我又住过很多套房子,宽敞的、狭小的,无一不比我的第一套房屋大出若干倍。我在以后的十数套房屋中可以自由活动,却再没感受过在第一套房中的无忧无虑;在以后的所有房屋中遭受了寒风侵袭却远没在第一套房中那么快速地恢复痊愈;在以后的每一套房中并不能时常听到那如丝竹般悦耳动人的美妙仙乐;在以后所有住过的房屋中,再没感受过此刻透过飞机舷窗观望所产生出的幸福眩晕感。

我知道现在我的第一套房屋已经风雨飘摇,岌岌可危,稍微一点小小的动静都会使之损毁坍塌,但又无法修复如初。正因如此我焦灼不安。我知道我永远也回不去我最最亲爱、最最温暖的第一套房了,我再也不会有那么一座安全自由的避风港湾。我毫无能力且束手无策。好在,我的第一套房旧虽旧矣,但还存在于我的眼前,不像很多人的第一套房只能存在于梦中。为此,我认为自己是很幸福的。

我对第一套房无比的热爱,就像热爱第一套房的载体一样。你知道吗?占据我心中重要位置的第一套房就在母亲的腹中啊,正如所有的人的第一套房都存在其母亲的腹中一样。想来你应该明白了,我讲的第一套房就是我们伟大母亲的子宫啊!

作者简介:冉利,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涪陵区作家协会会员。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编辑:朱阳夏    责编:陈泰涌    审核:冯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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