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春城晚報

天倫

母親,我不怕走夜路了

□ 李樹坤

小時候,我最怕黑夜,太陽剛剛偏西的時候,我就不敢在外面玩耍了。

母親說,她小時候也很怕走夜路,自從有了我們這些孩子後,膽子就慢慢大起來。其實,母親是生活所迫,因爲我父親經常與朋友出遠門做點小生意,十天半月纔回家。那時候村裏沒通上電,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一到晚上,人們很少外出,特別是冬天,農村也沒有多少人家生火,都是靠做飯時燒熱的火炕來取暖。晚上,母親一邊做針線活,一邊給我們講故事,是母親陪伴着我們度過了一個個黑色的夜晚。

記得唐山地震那年,凌晨3點多,人們睡得正酣,母親突然聽到好像是從地下傳過來轟隆隆的一陣陣悶響,意識到這可能是地震了。隨後,她立即把我們喊起來了。兩個妹妹還小,母親就一手抓起一個,夾在腋下向院子裏跑去,放下兩個妹妹後又轉身進屋。因爲我怕黑,嚇得不敢動。看到母親回來,驚醒後的我便迷迷糊糊地跟在母親身後向外跑。姐姐一直還在睡夢中叫不醒,母親就拖着她從屋裏衝出來。直到孩子們都出來了,母親才鬆了口氣。院子裏漆黑一片,嚇得我躲在母親的懷裏瑟瑟發抖。母親跟我說:“別怕,天快亮了。”等天亮了,母親來不及休息,又接着忙碌起來。

父親離開我們後,母親一個人沒日沒夜地爲這個家操勞。春天給返青的小麥澆灌;夏天頂着烈日給莊稼施肥、打藥、除草;到了秋天收穫的季節,又忙着把玉米、大豆、高粱、棉花等收回家;冬天的夜晚,母親還要紡棉線、做棉衣。記憶裏,最難過的時候是麥收時節。那時候村裏沒有收割機,收小麥是靠人工,母親總會在前一晚磨好鐮刀,早上天還不亮就把我們叫起來去割麥子。姐姐困得不行,一路上像是睡着覺到了麥田裏。小麥收割後要堆放在麥場裏,白天翻曬,晚上還要堆起來。晚上,我在麥場裏臨時搭起的窩棚裏看麥場,每次我都不敢睡覺,總是聽到周邊有那種窸窸窣窣說不清楚的聲音。母親知道我一個人害怕,便陪着我在麥場裏幹活,一直到深夜才離開。

上了初中,晚上開始上自習,放學時我與幾個同學到村口分手各自回家。進村後,走在黑漆漆的衚衕裏,我有些害怕,走路的時候總感覺後面有人在跟着我,腳下鞋底與地面產生的摩擦聲也越來越響。我一直向前走,頭也不敢回,不知不覺腳下的步子會越來越快,最後快到家那段距離,幾乎是飛奔進院子。進院子後我就先喊一聲:“娘。”當我聽到母親的回應時,突突跳個不停的心才慢慢鎮靜下來。有時候,母親就會到村口去迎接我。後來,我跟母親說:“我們的老師說過,世上是沒有鬼的,都是自己在嚇唬自己。”其實我的膽子並沒有變大,是因爲母親太辛苦了,白天干農活,晚上還在剝玉米、鍘柴草、喂牲口,每每想到這些,我就不再害怕走夜路了,我告訴母親不用再接我了,我已經長大了。

如今,我參加工作已經三十多年了,我的家鄉發生了很大變化,自從村裏通上電,安上了路燈,一到過年過節,到處燈火通明,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早已成爲過去,我已不再害怕走夜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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