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民族日報

關於愛的訴說

◇曹麗娟

愛,單從字面上理解,它是一種強烈的,積極的情感和心理狀態,它代表對人或事物有深刻的喜愛。

愛,也是一種主動給予或自覺期待的滿足感和幸福感。但在現實生活中,愛,還需要一種方式,一種合理的表達。一種信任和放手。

我小時候,總感覺我的父母愛操心,對我做得什麼都不放心,信不過,什麼事情都要來摻和過問。用他們的話說,就是擔心我年紀小沒經驗,做不好事情。但我當時始終認爲這是他們愛操閒心的瞎毛病。後來隨着自己年齡的增長,直到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也就自然而然地繼承了父母這種愛操心的毛病,大到孩子的婚姻、家庭、事業,小到喫什麼,穿什麼,今天干了什麼,都沐浴在我的愛的陽光雨露中。直到後來和一位小輩同事談話,深深地觸動了我。這位小同事,是外地考來的女大學生,遠離父母,獨自一人來這裏工作,我無意中總是母愛氾濫,照顧有加。時間一久,她也是一有時間就來我辦公室小坐,拉拉家常,對我也是無話不談。有次她又來我辦公室,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我悄悄問她,是不是想家了,她偏着頭想了想說,“想,也不想。”我不解地問她,你到底是想,還是不想。她笑了笑說,不想是假,但又不願意長時間地和他們在一起。她看我不解地望着她,就往我跟前靠了靠說,只要和父母在一起,我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和平日裏那個活潑、開朗,愛說愛笑的我截然不同的人。一見到父母,我的心理機制就像一個遇到強光就立刻關閉的殼類動物一樣,自動把自己調到一種白癡,很蔫很封閉的狀態,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說,就等着爸媽安排我喫什麼,穿什麼,幹什麼。上學的時候還好些,考完試等通知的這段時間,我簡直是度日如年,沉默和無爲成了我逃避被評判,被貶低的方式,成了我向他們打出的白旗。如果我隨心所欲地說話,打扮,追求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後果會是無休止的爭吵,兩敗俱傷。個性,我所欲也,和睦,亦我所欲也,個性與和睦不可兼得。看着他們日漸衰老的面容,我只能取和睦而舍個性。比如今天早上,我剛起牀和媽媽視頻,看我還蓋薄被子,她就反覆要求我立即換上厚被子,外加一條毛毯。我說不冷,真的不冷,冷了我自己會換的,可是不論我怎麼說,她都不放心,這不一天都打了好幾個電話,搞得我幹什麼都靜不下心來。我完全想象得到她在電話那頭的嘀嘀咕咕:這丫頭,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好歹,給她操心,她還嫌煩……

當然,這不是說我不愛父母,事實上,這些都是“愛”惹的禍,如果我把那種千纏百繞的責任、義務、感情統稱爲愛的話,如果他們不愛我,大約也不會無孔不入地關心我的衣食住行,如果我不愛他們,也不會在乎他們的滿意不滿意、開不開心。我不得不承認,我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但內心裏,多少次我都暗暗希望父母不那麼“愛”我,能在兢兢業業愛我的同時,打個盹,偷個懶,走點神,這樣我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在他們的視線之外,自由自在地奔跑。

小同事的這些話,不禁讓我想到,愛這個東西,在技術上多麼複雜的事情,它就像開車或烹飪一樣,需要不斷學習。才能安全運行,才能符合口味。人們習慣於歌頌愛,讚美愛,彷彿只要有了愛,這個世界會充滿陽光。事實上,在現實生活中,很多問題恰恰是愛引起的。愛這種情感,一旦橫衝直撞起來,一意孤行起來,結果往往雞犬不寧。愛這種情感,和恨,悲傷,嫉妒,憤怒一樣危險,需要小心疏導,合理表達。愛,也不僅僅是一個多少的問題,而且是一個方式方法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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