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趙淼

作爲第六屆吳中·保利運河戲劇節開幕大戲,由趙淼執導,李乃文和唐旭領銜主演的原創諜戰舞臺劇《夜行者》於5月4日和5日在蘇州保利大劇院上演,這是李乃文闊別20年重回話劇舞臺的誠意之作。

“青睞·戲劇文化之旅”的第五站,選擇了到蘇州觀看《夜行者》。5月5日觀劇之後,《夜行者》諸位主創與觀衆進行交流,暢談幕後故事。導演趙淼透露,爲了讓李乃文加盟,他寫下了“萬字論文”,李乃文也表示,儘管自己20年沒演話劇,但不會離開舞臺,因爲演員必須“充電”,“我的充電器就是舞臺,我能把它忘掉嗎?不可能的,永遠不會。”

經歷了96天的排練,但我們有七八百天的躊躇、猶豫、掙扎

《夜行者》將故事背景設置在上世紀40年代,彭驍和林可達是從小在澳門一起長大的摯友。在新思想的影響之下,兩名熱血少年都渴望投身於救國運動之中。他們跟隨同鄉大哥鄭啓明前往廣州參加遊行抗議之時卻遭遇不測,意外失散。多年之後,林可達成爲一位從日本留學歸來的名醫,深受日本特務機關總負責人中井森一器重。而彭驍則成爲抓捕地下黨的“76號”行動隊隊長。在相遇的欣喜過後,二人都敏銳地發覺到對方隱藏着祕密……

編劇唐夏娃表示,自己在兩年前開始創作《夜行者》劇本,由於是歷史題材,所以查閱了大量的資料,澳門雖然不是抗戰時期的主戰場,但澳門的抗戰實際上和內地是緊密呼應的,澳門給內地提供了大量資源,澳門人民爲抗戰做出了很大貢獻。“《夜行者》以兩個澳門熱血少年爲主人公,講述了那個時代,關於理想、友誼、成長和抗爭的故事。”唐夏娃表示,劇本她改到了第六版,“是我改稿最多的一次,在排練的過程當中根據現場情況,每天也在不停地修改。”

戲曲、武術、舞獅等豐富的元素貫穿《夜行者》,形成高頻的節奏、緊張刺激的諜戰場面。唐夏娃表示,雖然七八種演劇樣式融合在一起,但是他們不希望這是一個不同演出樣式的堆砌,“我們需要找到舞臺平衡的那條線,讓觀衆感覺到它是一種獨特的舞臺劇。這也需要劇本的有機融合。”

趙淼此前的導演戲劇作品《迴廊亭殺人事件》《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兩京十五日》等都叫好叫座,他表示,這次導演《夜行者》的動力就是想做一個不一樣的戲,將大家熟悉的諜戰題材,製作出不一樣的風格。另一方面,趙淼也坦陳,創新顯然意味着冒險。“當演員在舞臺上勾勒出光影的時候,其實整個舞臺是他的臉,是他的身體,是他刻畫人物的內心世界。我們希望排出來的《夜行者》,讓出現在我們舞臺上所有的角色,都與衆不同,既熟悉又陌生,這既是我們想象中的那個人物,又是彭驍,又是可達。”

從決定做《夜行者》的那一刻開始,趙淼說他們就開始走向了一段冒險的旅途,“我們都想做不一樣的東西,這樣的事情才值得我們去冒險。《夜行者》經歷了96天的排練,但我們有七八百天的躊躇、猶豫、掙扎,要不要這麼做?做得不好怎麼辦?最終劇本六稿,臺上21位演員,臺下三四十位工作人員,讓觀衆看到了這部戲。感謝所有的主創,他們還挺勇敢的,因爲他們開始並不清楚未來是什麼樣子,但恰恰是不知道未來,才值得我們爲美好的東西去探索。”

“黑暗中的一束微光”,舞臺設計嘗試“留黑”

《夜行者》的亮點之一在於其獨特的舞臺設計和光影變幻。導演趙淼運用巧妙的舞臺假定性和光影技術,將十五年的成長與蛻變濃縮在舞臺上,讓觀衆見證兩位主人公彭驍和林可達從年少到中年的心路變遷。同時,舞臺上的黑白漸變平臺和多媒體技術的運用,營造出強烈的視覺衝擊力。《夜行者》的舞美和燈光令人驚豔,舞美設計以“黑暗中的一束微光”爲核心概念,整體舞臺視覺設計圍繞“微光引路,星火燎原”展開,並結合多媒體塑造出黑白膠片電影的質感。

舞美設計曹璐介紹,他們設計了多層的舞臺空間,除了有兩個比較實體的舞臺在上邊,舞臺間隔也被充分利用。“舞臺還有二層空間,也就是說舞臺上有很多的空間可以展現,賦予表演多重環境設定。讓我們有更多機會來完成多重舞臺展現的並行時空,這種並行的時空,實際上更像是電影的一種處理手法。”

燈光設計溫曉楠表示,因爲是諜戰劇,《夜行者》的舞臺有些暗,不像傳統話劇那樣,舞臺上給的光很足。“我們更多的是偏向肢體表現,希望大家能靠演員的肢體表現去看故事,看起承轉合,而不是靠大量的語言去鋪陳敘事,我們在這方面做了很多實驗。”

溫曉楠表示,她這次做的一個實驗就是“留黑”,“中國繪畫裏有留白,我們這次的嘗試是留黑,這個留黑很重要。在舞臺上,不是觀衆把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細節都能看到,就是好的。我們希望的是觀衆看完後有自己的想象空間。爲什麼觀衆席要暗下來?觀衆席暗下來的那一刻,就是你的注意力全在舞臺上了。你的所有情感,會跟着燈光的引導、舞美的切換、演員的表演、音樂的鋪陳,一步一步走進這個戲劇。《夜行者》的故事,舞臺上不應該是大明大亮,每一個細節、每個角落,這個人物所有的邊邊角角,你不一定都要看得到,而是要有自己的想象力,有自己的理解。”

溫曉楠介紹說《夜行者》的一個特點就是基本上不暗場,不收光,“所以大家觀看時會覺得特別順暢,我覺得這是我們比較大的一個特點。而且我們比較注重開場設計和結尾設計,結尾的時候,希望最後展現的那個畫面,能讓大家有想拍手叫好的感覺。”

音樂在《夜行者》中也以懸疑和暗戰爲主基調,精心融合了地域藝術元素。音響設計趙夢如介紹說,劇中音樂的使用量達到了100分鐘以上,“設計重點是音樂和音效的整體性,我們希望聽覺的體驗跟視覺,跟趙淼導演一貫的風格和形式感一樣。就算是統一的連續的音樂,也能有動態變化,這是我們一直以來創作的重點和我們的方向。”

談及這次《夜行者》的新嘗試,趙夢如表示,這次更希望用聲音來表達人物內心的一些符號和他的情感外化。“因爲這部作品的視覺呈現偏暗,人物表達在一些場景裏是含蓄和內斂的,但是,我們希望用聲音在這一時刻給觀衆傳達出澎湃洶湧的感覺,我們希望調動不同感官給觀衆不一樣的體驗,跟畫面可能不一樣,但它是畫面的豐富和拓展。”

幾位主創表示,作爲實驗,他們每次巡演也會隨時做出修正調整,“隨着觀衆對我們的反饋,我們再去做實驗的推進。大家是一邊交流、一邊進步的過程。所以,在創作過程中,觀衆也參與到了這部作品中,這個很重要。”

劇中呈現的比如市井環境,抗日戰爭時期所使用的武器等,劇組也都力求做到真實還原,希望在聽覺層面能爲舞臺的質感提升更高的真實度,同時又能拓展觀衆在視覺層面以外的寬度。

“萬字論文”邀李乃文出演,“好,我們試一試”

作爲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93級的同班同學,李乃文和唐旭這對摯友攜手出演,無疑是《夜行者》一大亮點。除了在舞臺上兩人高度默契,演後談時兩人也是彼此呼應,李乃文笑說對於同一個問題,兩人的回答幾乎是99.9%的相同,由此可見兩人的熟稔與契合。

《夜行者》是李乃文20年來再回話劇舞臺,導演趙淼笑說爲了說服李乃文,他寫了“萬字論文”,“我方方面面闡述關於這部劇的設想,講述我對這個戲的展望。但最後我又寫道,因爲你和旭哥的到來,所以,我不知道未來呈現的樣子會是什麼樣,但你們會讓這個戲變得不一樣。我問他要不要加入我們的冒險團隊,讓這個舞臺變得不一樣?乃文哥當時好久也沒有回覆,我以爲他不同意,後來才知道他是去拍戲了,拍完之後他給我回復說‘好,我們試一試’。”

對於出演《夜行者》,李乃文說趙淼強調的“冒險”這兩個字,對他和唐旭來講是非常有吸引力的,“通過這部戲我要告訴你們,我們並不老,我們也有冒險精神。我真的是沒有想到趙淼可以把舞臺變成那個樣子。當我看完趙淼的《虛像的道化師》之後,我更不知道了,但是這個更不知道,反而讓我確定了要跟他合作。這個東西很微妙,我想讓他帶着我去探索一個我從來沒有觸碰過的東西。現在大家看到的《夜行者》是這個樣子,跟首都劇場演出的時候已經不太一樣了。這就是話劇的魅力、導演的魅力,也是我們希望得到的東西,也肯定是觀衆希望看到的東西,相輔相成。”

除了這層欣賞,此次合作還有一份情義——李乃文和唐旭是30多年前的同學,導演趙淼是唐旭的表弟,他們彼此也認識了30年,“以前趙淼是弟弟,現在他是導演,每次作品都能給我帶來新鮮的、未知的、冒險的想法,我要接受他,因爲我相信他。他爲什麼找我們倆來?因爲他也相信我們倆,這是互相信任,這是導演和演員之間的互相信任,又是兄弟之間的互相信任。”

李乃文×唐旭,感謝所有年輕人對兩個“老頭兒”的照顧

《夜行者》中,李乃文扮演的彭驍的身份是隱藏的,李乃文表示,彭驍這個人物,面臨着很艱難的,甚至是痛苦的、殘酷的選擇。有觀衆問他,彭驍內心一直都是堅定的嗎?是否也有過搖擺、糾結?

李乃文表示,以他個人的理解,在那個環境下,每個人都命運不同,“最重要的是你的選擇,有的時候真的是很難去判定他是否曾經動搖過,還是一直堅定。我相信彭驍是堅定的,但是,同時我又認爲以彭驍的性格,他的內心又是破碎的,因爲他要面對太多,有的時候可能會質疑自己,質疑自己的方向,質疑自己所做的事情。因爲好事壞事他都得幹,爲什麼?他要保護自己。保護了自己,他才能完成更高的任務。所以,我認爲他是堅定的,否則的話他扛不下去。他需要更堅定的信仰來支撐自己,否則這個人就廢了。我其實特別想展現的,就是他自己的那種撕裂和糾結,他怎麼去選擇,面對哥們兒不能認、面對敵人還得從容應對的這種撕裂,內心的掙扎和無奈。”

《夜行者》中除了家國情懷,還有兄弟情義,有觀衆問唐旭扮演的林可達在多年後,見到彭驍時,知道他成了“76號”行動隊隊長是什麼感受?

唐旭認爲人跟人最直接的交流是眼睛,“當你看見他眼睛那一瞬間,你就知道他還是那個阿驍。我內心裏是相信他的,分別15年也好,20年也好,我看見他那雙眼睛的時候,就知道他還是原來的阿驍。但是我有上級,有組織,我不知道我的判斷是不是準確,所以在確定之前,我必須和他保持距離。”

唐旭認爲,作爲“夜行者”,越是黑暗就越要看見光明,“要有一顆明亮的心,有一雙明亮的眼睛,這樣你纔有正確的方向,這個很重要。我認爲這是夜行者們具備的素質,或者是他們的信念。就是他們雖身處黑暗,卻相信光明,也正是因爲有這些英雄在黑暗中負重前行,才讓大家看見了今天的光明。人生中總會遇到磨難,但人性最大的閃光點是,有些人在歷經坎坷後沒有選擇黑暗,依舊會選擇善良。”

李乃文認爲這就是內向的i人和外向的e人的想法,“可達是e人,覺得雖在黑暗中,但他能看見光明。阿驍是i人,就想我身處黑暗不知多久能看到光明,但我只能繼續前行。”

《夜行者》演員大多是90後、00後,都是非常年輕的演員。趙淼認爲他們去表現革命者和先驅者,和70後、80後有不同的認知,但是他們的青春感,讓表演更有力量,更有活力。

在一羣90後、00後面前,李乃文和唐旭笑稱自己是“老頭”,他們感謝年輕演員對他們的信任,“舞臺上所有演員,包括沒有上臺的這些演員,他們陪着我們倆老頭兒天天練。他們對我們倆的包容性太大了,真的是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包括形體等方方面面地,陪着我們付出了太多東西,他們付出的汗水比我們倆更多。”

《夜行者》中有很多武打場面,其中最長的一段時長將近15分鐘。趙淼笑說沒想到形體訓練和武術訓練的強度會這麼高,李乃文和唐旭也戲稱自己成了“武行”。據悉,李乃文爲《夜行者》瘦了10斤,唐旭則增加了8斤肌肉,以至於《夜行者》排練室被稱爲“減脂增肌俱樂部”。李乃文說“面對形體老師和武術老師,我是‘又愛又恨’,但排出來的效果確實精彩。”

爲了《夜行者》,劇組還去澳門採訪,回憶起來,李乃文和唐旭說他們看了澳門的老房子、老巷子,還專門喫了露天大排檔,感受當地的人文氣息。李乃文說:“澳門人很熱情,澳門之前被葡萄牙殖民了這麼多年,但他們永遠覺得自己是中國人,所以當國家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義無反顧,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他們在背後付出了很多。澳門人很性情。”或許是演後談到了“飯點兒”,李乃文說着說着還想起了美食,“澳門的蛋撻也好喫,真好喫,奶油厚。”

我的充電器就在舞臺上,我能把它忘掉嗎?

有觀衆問李乃文演繹了那麼多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他是如何把握角色的?李乃文表示,要把握角色,先得走入角色,走入角色的內心,這是一道法門。“你走得越深,你理解的可能就會不一樣。然後,你演出來的、你把握的或者演繹的東西就不一樣,有很多種可能。所以,我經常是好人往壞裏演,壞人往好裏演。我想要演出這個角色的故事性,每個角色都有自己的命運和故事性,故事越複雜,這個人物可能就會越有意思,越有魅力。”

對於闊別20年重回話劇舞臺,李乃文表示,自己是演戲劇出身的,內心肯定有一塊是永遠留給舞臺的,“即使自己不去演,也會去看。舞臺是我心裏的夢想,是我執著的一個點,所以,我回來就對了。我認爲我的這個決定是對的,我終於回來了,但不代表不走,走還可以再回來,有去有回。”

這次演《夜行者》,李乃文說他結識了可愛的兄弟姐妹們,“這是我很大的一筆財富。我從他們身上能汲取很多營養。”李乃文說影視劇演員總是會說需要充電,“我這次就是充電,從他們身上汲取電量,我的充電器就在舞臺上,我能把它忘掉嗎?不可能的,永遠不會。”

李乃文表示自己一直在關注話劇,“站在臺上,看到滿場觀衆的時候,就會有種回到20年前的錯覺。以前看話劇時,整個場子有超過一半的人,這事兒就成了,我也就心滿意足了。現在的話劇生態能夠發展成這樣,我還是挺開心、挺感動的。一批老的、小的話劇演員,在用對話劇的這種熱愛和執著,一步一步把路給鋪出來了。路會很長,甚至更難,但是有這些‘家底’在,我相信會越走越遠。”

李乃文和唐旭還表示,戲劇需要冒險,李乃文說:“不冒險,闖不出路來。”唐旭說:“沒有冒險就沒有突破,戲劇能夠走到今天,就是因爲有很多冒險的人在前行。”

文/本報記者張嘉攝影/王曉溪

責任編輯:趙桂金(EK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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