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經濟新聞消息,直播行業近年來快速發展,年輕學生積極擁抱“互聯網”,通過直播展示才藝、推介校園文化、進行創業和公益助農等,讓人感受到多姿多彩的校園生活和敢試敢闖的年輕活力。

可有些學生卻走偏了,在教室或寢室不分時段直播,影響他人正常學習生活;有些學生爲了做直播,陷入經紀公司、培訓公司騙局,權益得不到保障。還有人打着“學生”名號進行直播,將自己包裝成學生直播引流帶貨,甚至爲求流量打擦邊球直播低俗內容。

“穿低胸衣服和短裙在深夜直播”

“做直播很容易失去底線”

正在當主播的廣東某大學在校生劉婷(化名)打算合約到期就立馬停播,因爲“做主播一年半以來,每天都在內耗,每天都精神恍惚,拼命熬,人都幹‘廢’了”。

她每天主要的工作就是讓直播間刷禮物的大哥“開心”,讓他們覺得禮物刷得值還想繼續刷。爲此,她要想方設法豐富直播內容,精心設計話術、活動、主題,安排好每一個環節。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此一來,她的學業一落千丈,同學們知道她做主播後也疏遠了她。

“做直播很容易失去底線,堅守起來真的很艱難,千萬不要輕易入坑。”劉婷說。

《法治日報》記者經過多日調查發現,雖然大家都知道做好直播很難,但還是有很多人想要“跳進去”。在多個社交平臺上,經常可以刷到標題帶有“大學生”“女大學生”等字眼的直播,這些直播地點有的在景點、餐廳,有的在校園,更有甚者在寢室或教室。直播內容包括分享學習經驗、展示才藝、公益助農等,但其中也不乏性暗示、打擦邊球、曝隱私等亂象。

一些大學生在宿舍開啓直播。記者統計發現,在某平臺一個晚上至少有上百名以寢室爲背景進行直播的大學生主播。一名定位在東北某高校的主播,直播間名稱是“女大學生掙學費”,直播內容是在寢室裏喫飯,找話題和網友聊天,並索要禮物。

2023年9月,因一段爵士舞才藝,讓在內蒙古讀大學的孫涵(化名)在網絡上收穫了大量關注。在衆多伸來橄欖枝的MCN機構(專門爲網絡視頻創作者提供服務的機構)中,孫涵選擇了一家不要求固定時間上播,並承諾助其尋找直播定位,營造直播氛圍的機構,不過需要抽取孫涵直播收入中的10%。

直播的前兩個月,平臺的流量非常可觀,粉絲數量漲到4000多人。最好的一次,直播間同時在線人數超過了3000人,3個小時的直播,孫涵拿到了400多元的打賞。但很快直播進入“平臺期”,平臺不再給流量扶持。爲了留住觀衆、轉化粉絲,提升互動頻率、增加直播間熱度成爲孫涵每日的必修課。

她的運營指導李飛提供了一些建議——將宿舍燈光調暗,佈置出朦朧隱約的氛圍感,穿着低胸衣服和短裙,在深夜和凌晨直播。“說白了就是要我秀身材,收到不同的禮物要設計對應的動作。一個啤酒(虛擬禮物)就是深蹲一次等。”孫涵說,李飛還會實時關注她的直播,指導她相關話術,比如“我也想騎上我心愛的保時捷(虛擬禮物)去兜個風”“想看看真的保時捷長啥樣!要是大哥開着保時捷和我一起去就更好了”……

爲了流量和打賞,孫涵一一照做,“有時還會有擦邊動作,但我當時分辨能力低,就聽信了”。雖然直播間數據有了起色,但孫涵沒有因此鬆一口氣。直播間的粉絲變多了,評論區各種留言也都來了,甚至有人直接發來騷擾信息問她“約不約”。

孫涵不想再忍受私信騷擾和評論區的黃色玩笑,思索再三,拒絕了李飛讓她線下約“榜一大哥”(打賞最多、處於榜首的觀衆的代稱)的提議。“互聯網是有記憶的,主播打造的人設很難改變,索性我就不頻繁直播了。”現在孫涵保持着大約兩週直播一場的頻率,準備合同到期就解約。

室友們不堪其擾

“感覺被冒犯,也沒有安全感”

那麼,與這些女主播們同寢室的室友們怎麼看?

“我就深受其害。”對於室友的直播行爲,正在爲考研做努力的浙江某高校大三學生艾雯雯(化名)非常惱怒。

“一開始還好,但爲了留住粉絲,室友逐漸增加直播時長,直播時間也從之前的固定時間變爲隨時開播,可能是一大早,也可能是半夜,宿舍裏很難再有安靜的時間。”艾雯雯說。

最令艾雯雯生氣的一次,是她有天想要在宿舍裏多睡一會兒,跟室友說明情況後,她還堅持直播,一大早艾雯雯就被超大聲的動感音樂吵醒。

“即使這些都可以忍受,那我們的隱私,怎麼辦?”談到這個問題,艾雯雯說自己已經“憤怒到了極點”。在宿舍有限的空間裏直播,所有聲音都會被播出去,儘管她們已經注意不在直播時說人名和討論學校的事情,但偶爾還是會被鏡頭掃到。

“直播間觀衆會不停地提及‘你的室友怎麼樣哦’之類的話,讓我覺得自己被冒犯了,也沒有安全感。最後我申請換了一間宿舍。”艾雯雯說。

在某社交平臺搜索“室友在宿舍直播”,記者發現有多篇筆記對大學生寢室直播吐槽:“每天晚上吵死了,我也和她們說過希望她們聲音小一點,人家每次都不耐煩地答應一下,然後繼續吵”“我覺得在寢室直播就是不合適啊,但是想不到什麼嚴肅有效的理由讓她不直播,求大家幫忙出謀劃策一下”……

受訪專家指出,大學生當主播並非違法行爲,但不能不分時間、地點和場合,更不能隨意拍攝他人,否則可能涉嫌侵犯他人的肖像權和隱私權。高校應承擔起對學生的引導和教育責任,爲直播行爲劃出清晰的邊界,引導學生在合適的場合、時間進行直播,鼓勵他們多進行正能量的內容創作;平臺也應優化算法和人工審覈機制,抵制低俗不良的內容傳播。

除了女大學生還有“女大學生”

“擦邊好收禮物,封號換一個就行”

除了女大學生,直播平臺上還有很多“女大學生”。

“有人假冒我們學校的學生進行直播。”就讀於河北某高校的王磊(化名)近期在刷短視頻、直播時,發現一種奇怪的現象:有些主播明明不是大學生,卻以大學生身份進行直播

王磊在課餘時間經常刷直播或短視頻,他注意到,在社交平臺發視頻時可以在左下角標註自己的學校名稱,這樣平臺就會根據大數據主動推送與本學校相關的視頻。

有一天,王磊刷到一個標註地點爲他所在學校的主播。出於好奇,他連續觀看了幾天對方的直播,卻發現該主播常常跳一些擦邊的舞蹈,且跳舞的尺度越來越大,甚至穿着裸露、時不時做出一些性感大膽的動作。

王磊驚呆了,他趕緊查看該主播以前發佈的所有短視頻,才發現這些短視頻中沒有任何與他學校相關的元素,詢問周邊同學也沒有人認識她。在一次直播中,王磊通過刷禮物獲得連麥機會,他趁機問了主播幾個關於學校的基本問題,結果對方都答不出來。

《法治日報》記者注意到,一些人打着“大學生”等標籤進行直播引流帶貨的現象屢見不鮮,甚至有人爲求流量打擦邊球進行低俗直播。

有業內人士告訴記者,一些直播間在標題區打着“大學生直播”“女大學生直播”,但主播並不一定是學生。這些直播間的內容覆蓋面很廣泛,有“跳舞”的,有“整活”的,有“陪玩”的,還有“賣貨”的。

一位從事直播運營工作的人士透露,部分直播賬號明面上是個人運作,實則背後都有公司。“女大學生”“大學生”只是個標籤,都是用來包裝主播增加人氣的,有人氣纔能有更多禮物和收益。“一些擦邊內容容易獲得禮物,但也容易被封號,不過封號了再換一個就行。現實中,有不少非大學生打着大學生的旗號去做直播賺錢。”

記者注意到,在短視頻和直播平臺上存在很多自稱MCN機構(專門爲網絡視頻創作者提供服務的機構)招募女大學生做博主的帖子。他們通常介紹自己是“美妝、穿搭方面的甲方客戶。因爲預算有限,就尋找一些素人穿搭的寶子”。報名條件是“愛買衣服,愛穿搭,有基礎的搭配思路等”,並沒有嚴格要求必須是女大學生。還有MCN機構明裏暗裏表示,可以打上“女大學生”的標籤,以獲得更高的關注,機構也方便幫推。

多名受訪專家指出,如果不是大學生,卻利用大學生的身份進行直播,涉嫌虛假宣傳和欺詐。平臺應當加強對主播身份以及直播內容的審覈和監管,對真實性和合規性進行嚴格把關,對違法違規的標籤可以予以關閉直播間、封禁賬號等處罰。觀衆也要提升辨別能力,不盲目追捧標籤化的直播,多關注真正有價值和正能量的內容。

原標題:“做直播很容易失去底線”!揭祕直播間裏的女大學生和“女大學生”

 

編輯:牟慧蘭    責編:吳忠蘭    審覈:馮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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