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一首翻唱的《諾言》橫空出世。

一時間不管是短視頻平臺,還是流媒體音樂平臺或是街頭燒烤攤,公園廣場舞都能聽到它的旋律。

“我不明白這世界爲什麼,會讓我感到那麼多傷悲。”

在酷狗音樂平臺上這首翻唱版的諾言排名第三,僅次於周杰倫和鳳凰傳奇。


翻唱這首歌的人叫郭有才,他的流量神蹟不止於流媒體音樂平臺,在短視頻平臺他近乎一夜躥紅。

有沒有才咱不知道,唱的也沒有明確的評價體系去判斷好壞,這哥們也不是啥明星,甚至不玩抽象,他就是一個很普通的草根。

這也構成了很多人對郭有才的困惑。

郭有才是誰?

他到底爲什麼會火?

而對於他的走紅除了讓人摸不着頭腦外,還有一部分人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


微博上甚至出了一個關於他的熱搜,叫做#必須割掉危害孩子這顆全民網紅毒瘤#。

在這部分人的眼裏,郭有才的躥紅是一種“錯誤”,他會錯誤的誘導價值觀,他的存在對沒有樹立價值觀的未成年人是一種威脅,所以他需要被整頓和治理。

這種聲音像是一種鏡子,投射的是另一波人對所謂“價值感”的疲憊。

與其探究郭有才爲什麼會火,不如說我們都在渴盼着“郭有才們”的火。


郭有才是一種生活

郭有才會不會影響未成年人咱說不好,但從客觀數據來看,郭有才的受衆畫像主要是31-40歲左右的中年人,且男性用戶的佔比爲67%。


他最好聽的歌絕不是《諾言》,但他那首破圈的《諾言》評論區裏寫滿了步入社會的成年人的疲憊。

“生活比郭有才唱的《諾言》還苦。”

“初聽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終人。”




郭有才的歌聲像一個鉤子,釣上來的都是一些被忙碌生活掩蓋的塵封回憶。

雖說網友還會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評論區發段子調侃,但大家的底層情緒都是一樣。在這首諾言裏聽到了困頓的人生,錯過的愛情和生活的滄桑。


與其用好聽與否去評價這歌,不如說它唱的實在是太真誠,太撕心裂肺了。

絕大多數聽衆都明白這就是KTV的水平,難就難在郭有才真是真情實感的唱出了那種普通人的故事感。

這便構成了一個最直接的結果,就是“催淚”。

網友評論“他唱出的痛,布洛芬都止不住”“李翊君唱的是愛情,郭有才唱的是命運”。

說白了,郭有才唱的也不是歌,就是咱切身經歷的,操蛋的,無法掌控的生活本身。


郭有才的抖音賬戶稱自己爲菏澤樹先生。

樹先生就是一個典型的能揣着明白裝糊塗,底層邏輯痛苦,表面看着陽光的人,他的人生在家庭悲劇和現實困境中來回搖擺。

而郭有才的人生經歷也確實有這樣的影子。


要說郭有才普通嗎,從人生經歷來看他並不普通,甚至比所謂普通人經歷的痛苦更多。

99年出生,10歲那年經歷了母親的離世,一直住在親戚家,13歲就步入社會開啓打工生活,兩次創業失敗,2017年開始做視頻,去年11月開始直播。


4月份它還沒活的時候,網友還能見到他一邊唱歌一邊被城管趕。


用咱的話來說就是原生家庭很不幸,孤苦無依沒人懂,打工路途很坎坷,隱入塵煙不屈服。

對郭有才來說他的理想生活倒也不是什麼“一夜暴富”,他就想白天唱歌晚上燒烤,一邊是理想一邊是生活,兩手抓都不耽誤。

他追夢的方式也很笨拙,在網上花了6元錢購買教程自學唱歌。

爲了配合唱歌,他從拮据的生活費中“剋扣”下來300元購買了一把吉他。

他都不用說他的破碎往事痛苦人生,因爲只要他站在那一開嗓就是一種對命運的吶喊。


他“痛”得很具體,不單是他回憶和經歷上的具體,這種具體也體現在他的形象上。

賽博世界裏,郭有才看起來並不像一個99年的年輕人,裝扮的復古是一部分,他唱的歌還都是九十年代的流行金曲。

他身上也沒有都市的精緻感。質樸的粗糙,嘶吼的唱腔都是真情實感。

這麼一個笨拙的人,用一種類似於周星馳電影裏的人物形象,通過直播的方式闖入了互聯網另一頭的人們的生活裏。


就這樣,他結結實實唱痛了一部分人,這部分人和他是相似的,這部分人也是疲憊的。

他們中的很多人選擇了“正確”選項,錯過了自己的黃金時代。

但除了痛之外,郭有才的存在更多的是讓這部分人看到了屬於自己的敘事方式。

起點和出身並不能決定未來,努力和堅持也能有希望,有時候只有撞到南牆才知道結果是啥樣。



郭有才是偶然,“郭有才”是必然

在5月10號前,在巨大的流量噴泉,聞風而來的各地主播,那些直播車、小喫攤、志願者、熱水壺和移動電源沒來到菏澤南站之前,現在的郭有才跟那時相比有什麼變化嗎?


他更帥了嗎,成爲山東吳彥祖了?

他更高了嗎,玉樹臨風1米85了?

他的唱功得更出神入化了嗎,可以加入《歌手2024》民兵候補了?

很顯然,這些都沒發生,郭有才還是那個郭有才。


在流量裹挾着他飄來蕩去的過程裏,變化的只有圍繞着郭有才的事情,而他自己可以說一丁點變化都沒有,除了大家最在意的可能增長了位數的銀行卡餘額。

所以,郭有才的爆火,外力因素是後置的。他成爲“郭有才”有着與這些無關的內生因素。

換句話說,大家喜歡郭有才,把他從衆多主播裏挑出來,一定是他有意或無意做對了什麼。

大家最開始被“郭有才”這個符號所打動,是因爲什麼?

有懷舊感。比如郭有才用處理過的藥片包裝殼作爲天然濾鏡,加上那一身八九十年代的行頭,他像一個從遠去的記憶裏走出來的朋友,像那個80後網友童年裏的小舅,像某個70後父輩在商海受過傷的朋友,像發小,像街坊,像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因爲他是過時的,所以他是親切的。


有唏噓感。郭有才的唱腔跟專業不搭邊,但確實可以說歇斯底里,就像普通人在漫長人生風浪裏做過的那些拼命掙扎一樣,傷痕往事也好,生活的不如意也罷,畢竟唏噓是超越代際和階層的人類共通的情感共鳴。

因爲他是唏噓的,所以他是治癒的。


再加上他本身的客觀經歷,或者被傳聞加身的人生履歷,比如愛情長跑,比如注重孝道,比如奔跑跌倒又奔跑,他言語裏的樸實,甚至是面對巨大流量時的一點誠惶誠恐,這都是郭有才從一個名字成爲一個受人追捧的文化符號的祕密。

人們希望看見一個普通的、被生活傷害過但沒服輸的,平淡又不甘平凡的人獲得成功的故事。

所以,衆人才託舉着心中的“郭有才”走向了流量的山峯。


但是現在,顯然,有人想通過在輿論中“殺死”郭有才來達成某種心理平衡。

要我說,沒這個必要,一個草根意外獲得巨大名氣,從而帶動了一方水土出現變化的故事,其實一直以來都有。郭有才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曾經的百姓舞臺——《星光大道》,誕生了無數這樣的草根明星,像同樣出生于山東菏澤的大衣哥也火了,火了之後的他穿上大衣能給觀衆唱歌,脫下大衣也能給村民修路。


現在郭有才火了,在網上吵了10多年的菏澤南站廣場的路燈也安上了,這不算好的變化嗎?

那什麼算,你在郭有才賬號下給地域黑的評論點贊算嗎?


說到底,直播,只是傳媒工具的適時更替而已。10幾年前這個工具可能是電視、選秀和綜藝,20幾年前這個工具可能是廣播、報紙和雜誌。

無論工具千變萬化,每個時代都會選出他們各自的“郭有才”。

你可以不喜歡他們,無視他們,但唯獨不該用其編織出一個聳人聽聞的陰謀論。

流量世界的邏輯自有流量世界來執行,爆火的流量曲線是早被驗證的客觀規律。

如果非要用流量世界的某段波動來恐嚇大衆,那隻能說,可能多少杞人憂天了。

偏執污名化郭有才,其實比過度神話他更病態。

郭有才到現在來看,不講髒話,不搞絕活,不忘實業,文明禮貌,認真直播,心懷家鄉,怎麼看也不像是某些論調裏的什麼“毒瘤”。


如果非說直播火了一個郭有才就會毀掉一代年輕人,那對於這樣的父母,我看郭有才不一定會帶壞你的孩子,你纔會。

甚至說,與其看見一個或另一個“郭有才”爆火,如果從此在屏幕中再也看不到這樣的故事,那纔是我們應該焦慮的。

在寫這篇稿子的間隙,外賣小哥敲響了我的房門。

開門前,我聽到他在門外正哼着《諾言》的副歌。

“無奈人在風裏人在雨里人在愛的歲月裏漂流,你我不能從頭不能停留不能抗拒命運左右。”

他微笑着把外賣遞給我,轉身哼着這歌一路小跑下樓了。

我覺得至少在唱歌的這個時刻,他找到了命運的左右了。

誰又不是呢。

設計/視覺 L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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