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流量
“無奈人在風中，人在雨裏，人在愛的歲月裏漂流，你我不能重頭，不能停留，不能抗拒命運左右。”傷感的歌詞，配上男子滄桑的嗓音，勾出了無數人埋於心裏的共鳴，更唱出了生活的艱辛與人生的無奈。
今年五月，“菏澤樹哥”郭有才，憑藉一首翻唱歌曲《諾言》走紅網絡，有網友評價稱“他唱出的痛，布洛芬都止不住，太上頭了。”
抖音平臺上，短短5日，其粉絲就從19萬漲至452萬。截至5月23日，郭有才的抖音賬號粉絲數已經達到1246.4萬，代表作品《諾言》的點贊量達到310.6萬。
而故事的主角郭有才經界面新聞確認，他在近期已經加入了一家位於山東菏澤本地的MCN（多頻道網絡）機構。而坊間有傳聞，說根據《娛樂資本論》透露，郭有才的簽約費高達5000萬元。
除此以外，郭有才經常的直播地點——菏澤南站，也隨之爆火。大量的遊客和主播從全國各地湧入，他們聚集在站前廣場，或直播表演，或打卡拍照，讓原本安靜的南站變得熱鬧非凡。
△ 郭有才的直播地——菏澤南站 圖源：網絡視頻截圖
正在熱度持續上升的時候，這一切被按下了“暫停鍵”。
5月20日，菏澤南站發佈公告：“鑑於2024年5-7月份春季高考、夏季高考、中考等考試比較集中，且菏澤南站附近學校設有考點。爲給廣大考生營造良好的學習、生活和考試環境，菏澤南站將不再舉辦各類文娛活動。”
菏澤南站選擇主動“退燒”，但郭有才和菏澤的熱度則還在繼續。
據南方都市報，5月21日上午11時許，郭有才直播間在線觀看人數90多萬，嘉年華接連不斷地刷出、現場傳來陣陣歡呼。
在本地人拍攝的視頻裏，晚上21點，郭有才新的直播地點——菏澤國花博覽園廣場依然是人山人海。不少來自全國各地的網紅在鏡頭前賣力地表演，周圍聚集着大批的觀衆，雖然熱鬧，但在另一些人眼裏是“羣魔亂舞”。
5月22日上午10點，郭有才準時出現在了菏澤國花博覽園廣場，周圍依舊圍着裏三層外三層的觀衆。
△ 5月22日郭有才直播現場 圖源：網絡視頻截圖
直播最後，郭有才宣佈自己將停播三天。“向哥哥姐姐們請個假，休息一下嗓子，之後將更好的自己呈現給大家。”
看來被流量選中的郭有才需要時間去思考自己之後的路。而對於菏澤來說，個人流量將菏澤衝向檯面，也是一個不小的考驗。
3天漲粉500萬，郭有才真的“勵志”？
走紅以前，郭有才拍視頻已經有將近7年的時間。
2017年，郭有才的賬號還叫“郭有才（發揚菏澤步）”，嘴裏說着“菏澤大路一排排，唯有男神郭有才”的臺詞，配合着外八字的步伐。整個視頻呈現出的內容跟網絡上大量的土味視頻沒有區別。
2022年，郭有才開始換號直播並拍攝搞笑段子，因翻唱《真的愛你》在與另一網紅連麥PK中獲得關注，不過後來因帶貨爭議導致賬號無法繼續經營。
菏澤人小羽回憶說，爆火之前，她在刷一些菏澤本地網紅的視頻中見過郭有才，不過當時他並不出名，大多數人看的時候也就當個樂子。
到了2023年，郭有才註冊了新的抖音賬號，重新嘗試直播唱歌，主攻懷舊。
不過在當時，他只是網絡世界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主播。在走紅之前的直播裏，他梳着大背頭，穿着標誌性的西裝和長褲，手上帶着黑色手套，唱的也是那曲《諾言》。
那時的他周圍沒人圍觀，只是一個人對着手機在唱。保安大哥用手戳他示意他挪車，他打了個ok的手勢，又繼續把整首歌唱完。
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歌聲逐漸吸引了越來越多的觀衆。人們被他滄桑的嗓音所吸引，被他自述的勵志故事所感動。就這樣，郭有才的名字開始在網絡上傳開。
流量的突然降臨，改變了郭有才的生活。
時代週報記者查詢飛瓜數據發現，5月1日，郭有才的粉絲數達到10萬，之後他的粉絲數量呈現出爆發式的增長。5月7日，他的抖音粉絲數突破30萬，5月11日漲至100萬人，5月16日達到500萬人，5月19日突破1000萬人。截至發稿，他的抖音粉絲數達到了1246.4萬。也就是說22天內他的粉絲數增長了1236.4萬人。
郭有才的出圈也帶火了他的直播地點——菏澤南站。
小羽告訴時代週報記者，菏澤南站早在2001年就已停運，目前只有貨運列車從此經過。在郭有才爆火之前，車站的廣場在晚上漆黑一片，沒有路燈，很少有人會在晚上去那裏。然而郭有才的一首《諾言》唱火了廢棄已久的菏澤南站，讓這裏成爲了“網紅打卡地”。
小羽說5月9日她路過南站時，已經看到有警察在廣場旁維持秩序，5月11日晚上9點左右去南站遛彎時，她看到大概六位主播在廣場直播，周圍聚集着不少羣衆。大概三四天過後，她早晚坐車路過南站時都會出現堵車的情況，大概半個小時到一小時不等，堵到“懷疑人生”。
熱度也逐漸蔓延到了整座城市。據抖音生活服務數據顯示，5月10日至5月12日，菏澤的抖音生活服務訂單比去年增長215%。據《杭州日報》報道，在5月17日之前，菏澤南站廣場每天都會湧入超過40萬人次來聽郭有才唱歌。
不過，官方的介入，打斷了這一切。
5月17日，郭有才被聘爲菏澤市文化旅遊推薦官。當天，郭有才宣佈接下來三天更換直播場地，以免影響參加春季高考的學生。
5月20日，菏澤南站再次發佈公告：“鑑於2024年5-7月份春季高考、夏季高考、中考等考試比較集中，且菏澤南站附近學校設有考點。爲給廣大考生營造良好的學習、生活和考試環境，菏澤南站將不再舉辦各類文娛活動。”
這之後郭有才的直播地點轉移到了菏澤國花博覽園，至此，在瘋狂了240小時後，菏澤南站再次變得安靜，僅有少量人會拍照或錄個視頻打卡。
不過，一場事關流量與審美的爭議卻開始蔓延。
一個人帶火一座城，然後呢？
近年來，一個人帶火一座城的故事在國內時有發生。
2020年，藏族青年丁真憑藉一段只有7秒的短視頻迅速走紅網絡，視頻中丁真乾淨純真的笑容受到很多網友的瘋狂追捧，並且接連被各大官媒點贊，成爲現象級的網紅。
丁真的走紅，也讓他的家鄉四川甘孜理塘縣這座海拔4000米的縣城走到聚光燈下。過去的理塘貧窮落後，雖然有着如仙境般的風景，但由於交通不便不被人熟知。而丁真出圈後，理塘不僅一躍成爲了網紅城市，經濟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發展。
回顧今年3月，萬歲山武俠城景區說媒的王婆憑藉一己之力帶火了河南開封。王婆出圈之後，開封的旅遊熱度持續上漲，成爲五一期間河南的熱門旅遊城市。
但稍加分辨，會發現類似甘孜理塘、哈爾濱、淄博等城市的出圈，是有實體的景色、冰雪文化甚至美食承載的，但此後的王婆、郭有才已經脫離了實體，乾涸成了純粹的流量，幾乎可以視作線下的網絡狂歡。
△ 聚集在菏澤南站表演的網紅 圖源：網絡視頻截圖
藝術家安迪·沃霍爾曾斷言：“在未來社會，15分鐘內，每一個人都能獲得成功。”而在網絡時代，這個時間將被壓縮到更短。然而如今出圈的城市越來越多，出圈的速度越來越快，但是熱度能夠持續的時間卻越來越短。
實際上，對城市而言，需要的不是15分鐘可以獲得的出圈，而是長遠和良性的發展。
品牌營銷專家司新穎認爲，如今，對於各地文旅而言，IP走紅帶來的流量井噴，已經從快速反應跟進、公共服務配套、以點帶面引導的初級階段，向如何借勢流量聚集效應、如何延續流量留存以及如何創造新質文旅生產力等精細運營階段發展。
司新穎表示，面對IP各領風騷三五週這樣的現象，文旅部門應該摒棄急功近利、守株待兔的惰性思維，在擁抱變化的同時，更應系統性地策劃設計區域文旅優勢，並且也應由此重視平臺算法等數據要素，才能得以享受文旅新紅利。
正是因爲如此，菏澤主動叫停菏澤南站的文娛活動。此刻人們開始質疑郭有才所唱的《諾言》是否侵權，到後來，人們開始探討着魔失控的流量是否會反噬城市。
△ 因郭有才爆火後站前“羣魔亂舞”引發網友質疑 圖源：網絡視頻截圖
5月22日，郭有才在直播的最後向所有觀衆請假，表示想要休息一下嗓子，未來用更好的狀態與大家見面。
三天之後，郭有才還能保持什麼樣的熱度目前沒人知道。而菏澤能否靠一個郭有才就躋身旅遊熱門目的地，還要等到即將到來的端午假期，才能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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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李杭
編輯｜黎廣
版式｜ 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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