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第74軍,可謂聞名遐邇。這支抗日鐵軍在八年抗戰中幾乎打滿全場,並因屢立戰功而名列“五大主力”之首。該軍相關人物如俞濟時、王耀武、張靈甫等也大都因此家喻戶曉。

有趣的是,同樣在第74軍服務的施中誠卻在歷史潮流中逐漸淡出公衆視線,他是第74軍的第三任軍長,也是這支“三五部隊”中奠定第57師“抗戰鐵軍”之名的老師長。不僅如此,他還兩次被報紙報道爲“抗日名將”和“鐵軍施指揮官”。究其“名將”之不出名的原因,可能與他的雜牌出身有關。

雜牌軍中的磨練

施中誠(1896.3.9—1974.10.28),安徽桐城人,字樸如。施中誠的祖父是農民,兼做豆腐買賣,在桐城當地小有名氣。大伯和四叔在中國近代史上也是著名人物,四叔施從雲參加灤川起義兵敗遇難,大伯施從濱則積功位至中將。施中誠的父親施從禮在家中行二,不幸因病早逝,施中誠便由大伯撫養長大,並在大伯的影響下走上了從軍道路,於1923年8月畢業於保定軍校第9期步兵科。

施中誠在軍校畢業後服務於山東省防軍,歷任排長、連長。張宗昌入魯主政後,施中誠隨部接受張氏改編,先後擔任師、旅參謀和幹部教導隊隊長。在此期間,施中誠因參謀業務出色,以及在幹部教導隊培養出大批基層軍官而在張宗昌擴軍時被提拔爲上校團長。

張宗昌被北伐軍擊敗後,失去軍紀約束的殘部退往膠東,致使地方糜亂、民不聊生。當時施中誠也率部退往膠東,但他全力約束部隊,槍斃違反軍紀的士兵,使他成爲諸多潰兵中的另類。或許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他所指揮的部隊被劉珍年擴編爲暫編第1軍第5師,隨即又被國民政府改編爲山東省警備第1旅。此後該旅又不斷改編,施中誠則以該旅爲基礎培養並發展出一批能夠爲己所用的得力部屬。

1934年6月,施中誠在中央軍校高教班第2期進修畢業後,和大部分警備旅官兵編入同樣出自雜牌軍的第57師第169旅。這是施中誠由地方軍轉變爲正規軍的開始,他在到職後依靠着警備旅的老底子和師長阮肇昌的支持,大力整訓部隊。在1935年春安徽駐軍的校閱中,第169旅所屬第337團名列第三,這一成績使不少中央軍都爲之汗顏。或許正是這個原因,第57師成爲國民政府第一期編練的10個“調整師”(俗稱德械師)之一。經過一年的編練,佩戴德式鋼盔的部隊煥然一新,所過之處,友軍羨慕,民衆讚揚,幾與中央軍無異。

在抗戰初期的表現

1937年7月抗戰全面爆發。施中誠指揮的第169旅於同年8月開赴上海蔘加淞滬會戰,這是第5支投入淞滬作戰的部隊。部隊抵達後,施中誠立即命令第337團團長楊宗鼎率部配合友軍對位於浦東日軍墓地的據點發起進攻,此後又命第339團團長李琰率部接防友軍第1軍的顧家鎮陣地。

在此後的激戰中,施中誠率領所部在顧家鎮與日軍王牌部隊——第3師團步兵第18聯隊展開激戰。作爲旅長,施中誠始終堅持在一線指揮,他不斷鼓舞士氣,將抗戰必勝的信念傳遞給每一個第169旅官兵,自己卻受戰場環境的侵害而得了不育之症。

從10月開始,施中誠不顧體弱繼續率部馳援在薀藻浜作戰的友軍,他指揮的部隊在孟家宅、老陸宅、新陸宅一帶與日軍展開長達一個多月的拉鋸。在此期間,日軍不斷對第169旅陣地發起猛攻,均被打退。

在淞滬會戰的三個多月中,像第169旅這樣從8月參戰的雜牌軍能夠打滿全場的絕無僅有。這一方面與該部裝備精良以及源源不斷的補充兵有關,另一方面也與施中誠的指揮能力,以及團結全旅奮戰到底的抗戰精神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戰後,他被提拔爲第57師中將師長。

施中誠任第57師師長時(1939年)

1938年6月,施中誠指揮的第57師在經過短暫整補後投入到武漢會戰。當時的施中誠並沒有想到,他會因爲之後的田家鎮保衛戰而被報紙報道爲“鐵軍施指揮官”。

根據第9戰區司令長官部的命令,第57師與中央軍第9師互相配合,死守田家鎮。從9月14日到29日,第57師官兵嚴守陣地,屢次打退被日本國民譽爲“日本兵九州第一,九州兵熊本第一”的日軍第6師團所屬今村支隊。

在半個月的激戰中,2位旅長負傷,4位團長一死三傷,下級軍官的傷亡率達到百分之七十,士兵傷亡更是慘重。以新屋下戰鬥爲例,第339團殘部百餘人被日軍包圍,這些官兵誓死堅守到底,在彈藥耗盡時寧死不當俘虜,能行動的繼續與日軍肉搏陣亡,重傷者則用刺刀自殺。施中誠和他的部屬們贏得了日軍的尊重,當今村支隊佔領田家鎮時,因傷亡過重而不得不後調整補。

遺憾的是,與田家鎮互爲犄角的富池口守軍第18師防線被日軍突破,致使田家鎮防線過於突出。最終,施中誠奉命突圍而出。田家鎮保衛戰雖以失敗告終,但施中誠和第57師英勇作戰的官兵們卻在繼淞滬會戰之後又一次成爲報道的焦點之一。

嫡系部隊中的務實派

田家鎮保衛戰後,第57師編入第74軍。這是第57師由雜牌轉化爲中央軍嫡系的開始,也是第74軍這支“三五鐵軍”輝煌歷程的起點。

在第74軍中,相比黃埔軍校畢業生雲集的第51師和第58師,雜牌軍第57師實在顯得落魄。經過淞滬會戰和武漢會戰的損失,原本的德械所剩無己,施中誠等雜牌軍官兵有如貧苦家出身的小媳婦,小心翼翼地去應對富裕婆家的每一個人。

在這一階段中,施中誠和第57師的大部分官兵對第74軍的其餘友軍都抱着極不信任的態度。第57師參加南昌會戰時,謹慎小心的施中誠甚至命令將第74軍軍部下發的每一條作戰命令都照抄一遍留作備案,以防戰後因命令執行問題而產生不利於第57師的情況。施中誠的這種隱忍低調和謹慎小心的性格可見一斑。

低調並不意味着平庸,自南昌會戰起,第57師在第74軍的編成內參加的歷次會戰中都有不俗表現。在南昌會戰中,施中誠命令旅長李琰指揮“炎光支隊”挺進敵後,不僅爲主力攻取高安提供保障,也成爲反攻南昌階段挺進到離南昌城最近的部隊之一。

在第一次長沙會戰中,施中誠再次命時任步兵指揮館的李琰率領主力出擊上富鎮,將增援長沙的日軍第106師團攔腰截斷,對扭轉贛北戰局起到不可忽視的作用。冬季攻勢開始後,施中誠指揮第57師四面出擊,有利地掩護了友軍對南昌、奉新、靖安等地的反攻。經過這些表現後,施中誠的爲人和能力贏得了軍長王耀武的賞識和信任,並最終舉薦施中誠外調到第100軍擔任軍長。

第100軍在浙贛會戰中損失慘重,原軍長劉廣濟被撤職查辦,所屬各部隊的人事也大都有所調動。讓雜牌出身的施中誠去接任中央軍嫡系部隊的第100軍,不僅對施是一個考驗,也給了他躋身中央軍嫡系將領的絕好機會。施中誠接掌第100軍時,從第74軍調來大量基層幹部,在根本上改變了這支部隊的人員組成,並逐漸使該軍成爲能夠與第74軍“血肉相連”的兄弟部隊。

經過一年的整訓,第100軍奉命參加常德會戰,其任務之一,便是解困守常德的第57師之圍。第57師是施中誠的老部隊,感情特殊,爲完成任務,他盡最大努力指揮部隊向常德推進。其先頭部隊第63師在距常德20公里的桃源與日軍第3師團一部展開激戰,第189團團長陶紹唐力戰陣亡……

常德會戰以悲壯慘烈的結局告終,但施中誠卻因在會戰中的積極表現而被授予四等寶鼎勳章。但對施中誠來說,再好的獎勵都難以撫平第57師在常德城中隕落所造成的傷感。

第一王牌軍的軍長

1944年3月,王耀武在升任第24集團軍總司令後辭去第74軍軍長一職。由誰來繼任軍長成爲一個難題,內部可以爭奪軍長之位的黃埔嫡系人選頗多,王耀武有意讓副軍長李天霞升任軍長。但李氏當時長期負責後方徵兵工作,離開一線部隊日久,加上流傳有不少負面新聞,使王氏擔心李天霞接任軍長後會引起非議,從而引發第74軍內部長久存在的小派系之爭。

而繼李天霞之後的其餘三名師長中資歷相當,誰也不服誰,讓其中一人出任軍長,勢必引起其餘兩名師長的對立。至於讓外人來接任軍長,這更是王耀武所不願意看到的。因此,在第74軍享有一定資歷和威望,且派系色彩幾乎不存在的施中誠成爲接任軍長的合適人選。

施中誠任第74軍軍長的任職令等

施中誠出任軍長後的第一戰是長衡會戰。在這次會戰中,第74軍被拆散使用,這使施中誠的指揮權受到不少限制,其表現只能以中規中矩來形容。真正能夠讓他名垂青史並稱得上抗戰名將的,當屬1945年的對日“最後一戰”——湘西會戰。

大凡有所作爲的將領,或作戰勇敢、敢打敢拼,或知人善用、長者之風,施中誠顯然屬於後者。在施中誠的充分信任和支持下,湘西會戰中他的一位得力干將脫穎而出,取得了參戰各師中最好的戰績,這位得力干將就是自1926年就追隨施中誠的老部下——李琰。

會戰期間,李琰率領第57師守衛雪峯山的門戶——江口。面對日軍116師團的猛攻,施中誠不斷將王耀武調配給自己使用的友軍部隊分撥李琰使用。這就逐漸形成了核心戰場上,北線龍潭司一帶第100軍附第51師作戰,南線武陽一帶施中誠指揮第58師及附屬友軍作戰。而在中線江口一帶,則由李琰指揮第57師等部作戰的局面。而“江口阻擊戰”的勝利則是湘西會戰中唯一讓美國軍事聯絡官拍手稱讚的戰例。

抗日戰爭勝利之後,施中誠帶着第74軍主力開赴衡陽接受日軍的投降。不久之後,施中誠又奉命率領所部開赴首都南京,成爲繼新編第6軍之後第二支進入南京的軍級部隊。此後,施中誠又奉命兼任首都警備司令,使第74軍又因此得到了“御林軍”的名聲。

勝利的光輝圍繞着施中誠,而他卻仍然恪守低調的原則,繼續着戎馬之旅。

施中誠與蔣介石在南京合影(1945年)

來源:澎湃新聞

附錄:對話施中誠將軍後人

淞滬會戰施中誠苦戰三月 因意外不能生育

鳳凰歷史:在抗日戰爭施中誠將軍可以說是從頭打到尾:淞滬會戰守顧家鎮、武漢會戰守田家鎮,再到衡陽保衛戰、湘西戰役,都有施將軍的身影。施將軍投身抗戰的第一戰是淞滬會戰,他當時的官階是什麼呢?

譚永貽:施中誠在淞滬會戰時是169旅的旅長,淞滬會戰之後因功升任57師師長。他在淞滬會戰中整整打了三個月,其中有一個月連降大雨,所有的兵打仗時完全泡在泥巴里面。

鳳凰歷史:這樣身體受得了嗎?

施繼:那坦白講,因爲埋在泥裏面打了一個月仗,施將軍在淞滬會戰之後就不能生育了。所以施中誠將軍前後領養了兩個小孩,我是他領養的第二個小孩。他領養的第一個孩子1949年沒有去臺灣,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因爲養父是在臺灣的國民黨將軍,他就宣佈脫離父子關係。所以我們和他收養的第一個小孩就失去聯繫了。施將軍到臺灣之後覺得膝下無子,又領養了我,所以我的年紀跟我父親差得非常多,我父親七十九歲過世的時候,我才十二歲。

我覺得施中誠算是很可憐的一個將軍,因爲他從抗戰開始一直打到抗戰結束。有些人中途還跑去受個訓,但施中誠抗戰的履歷中沒有休息過,就一路打。但是他運氣好,也沒受過傷,身上一個彈孔都沒有。

譚永貽:他在上海苦戰三個月,底下兩個營長都壯烈成仁了,他手下有一個團,傷亡就超過一千三百七十人。施將軍擔任五十七師師長,守田家鎮的時候,是七千人進去,只有七百人回來。常德會戰時是八千八百人進去,到最後只有兩百人出來。施將軍在抗戰時有一次被子彈擊中,而剛好口袋裏的一塊銀元擋住而倖免於槍傷。

我估計他後來不願意再打仗,就是因爲原來跟你天天見到面的人,一場戰役打下來,然後就只剩下多少人。

鳳凰歷史:那他晚年還會回憶這些戰鬥嗎?

施繼:基本不說。

施家開家庭會議決定不參與國共內戰

鳳凰歷史:抗戰勝利之後,是什麼原因讓施將軍不參與內戰呢?

施繼:中日戰爭結束以後,我父親到南京擔任警備司令。1946年,施劍翹組織兄弟姐妹召開過一個家庭會議。當時施劍翹對共產黨有好感,而且其他的兄弟也說,中國人幹嘛打中國人。所以我父親施中誠跟他的另外兩個同是軍人的兄弟,就儘量想要脫離國共內戰,我父親後來到安徽老家辦了一個述德小學。

譚永貽:施中誠將軍原來基本上已經脫離軍事,1949年又被國民黨徵召,做了青島警備副司令。在1949年6月11號,施將軍帶着十一萬人從青島撤退到臺灣。

施中誠去臺灣後曾爲掙錢不得不養雞

鳳凰歷史:施將軍在臺灣的生活怎麼樣?

施繼:四九年時很多人同時從大陸來到臺灣,他也沒有立刻被安排實職,只是掛了國防部高參的頭銜,領一份不高的薪水,沒有實權。就是一個禮拜去簽到一次,然後就回家養雞。那個時候很辛苦,因爲還帶了他的母親和兩個侄兒過來,一家有不少人要養,所以也希望能多掙點錢養家。

後來隔了幾年,父親被調到臺中,擔任中部防守區的副司令,也沒有幹幾年,父親胃病又復發,在1964年就退休了。退下來之後他又找了一些以前的老部下,就在臺灣的埔里向政府租了一座山,成立一個農場種樹。一直到他1974年過世,這十年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這個農場上面。

施中誠晚年在臺灣經營農場 未定居美國

鳳凰歷史:這個農場主要是種什麼作物呢?

施繼:主要是種植林木,從種下樹苗到可以伐木,要等幾十年啊,他是爲了以後着想。後來因爲股東有意見,偶爾也種一點果樹。但農場種出來的梨,果皮粗得跟什麼一樣,肉也很粗,賣不掉,就整桶整桶往家裏搬,喫到我會怕。在也養點兒雞,因爲我們買不起。辦農場的都不是專業的人,純粹就是軍長一聲令下,七十四軍的老部下,還有施家的人,大家能幫忙就幫忙。

1968年我父親還生了一場病,肺腺癌,做了好幾個月的化療,當時叫照鈷60。醫生說,比他年輕的都沒人照這麼高的單位數,是意志力讓他撐過去了。但化療對身體傷害很大,他的牙齒掉光了,沒牙齒喫東西不方便,吸收不了營養,於是身體就慢慢地變差。可是因爲有農場的那個目標在,所以他還是堅持下去。

他那時候已經七十幾歲了,身體不好,但還是事必躬親,一個月起碼要到山上待半個月。當時我母親也不是很諒解他,覺得你當軍人已經窮一輩子,現在清閒地待在家裏就好啊。那時從臺中到農場,最起碼要花三個小時。在臺中物質條件就不好,更何況山上。暑假我也去農場住過,真的很辛苦。

他七十幾歲的人,在農場一待就是十天半個月,就因爲是軍人,骨子裏有一股很堅強的意志力。他認爲以前當軍人要對他的子弟兵負責,現在他向老部下集資成立農場,還是要對他們負責。我當時還小,只知道逢年過節家裏面都會來一堆客人,就是他的老部下來跟軍長拜個年。我父親基本上在74軍的威望一直都還在,因爲他待人算相當的好。

鳳凰歷史:拜年的時候,74軍的人會跟施將軍回憶抗戰的事嗎?

施繼:我那時候還很小,尤其過年小孩子一定都在外面玩。而且那個時候我父親要談的都是,你還有沒有錢了,我們農場還是需要你的。

鳳凰歷史:注意力已經轉移了。

鳳凰歷史:所以有人說施將軍1959年離開臺灣,常住美國,應該是誤傳?

施繼:對,我父親一直在臺灣直到逝世,沒有去美國。

鳳凰歷史:施將軍去臺灣以後,與蔣介石的關係怎麼樣?

譚永貽:退到臺灣的軍人基本上分成幾個等級,第一等是紅人,比如當空軍總司令的周至柔,當國防部部長的高魁元;第二等是不紅但是黃埔畢業的,比如羅奇、蔣鼎文,就做總統府戰略顧問;第三等是非黃埔畢業的,就到國營事業裏掛一個顧問的頭銜,每個月有錢拿。施將軍就是這一種。第四等就是,將官以下到沒有軍銜的,就是領一筆退休金,然後到臺灣街上去賣永和燒餅、油條。那時總共帶了六十萬軍隊去臺灣,絕大部分人生活是非常辛苦的。

臺灣抗戰遺屬慰問金四十年沒漲過

鳳凰歷史:李登輝陳水扁執政以後,政府對國軍後人態度有沒有一些什麼變化?

施繼:父親走了以後,國民政府還是蠻照顧我們家,逢年過節都會給慰問金,一直給到我母親走。

但很好笑的就是,在1974年的時候過年是給八千塊慰問金,到前年我母親走的時候,也就是2013年12月,過年的慰問金還是八千塊。在74年,八千塊是很大的數。我記得小時候最開心的就是過年,八千塊可以加菜喫。

鳳凰歷史:74年,一般人的月工資是多少?

譚永貽:八千塊大概是一個大學教授的薪水。

鳳凰歷史:那現在八千塊就沒有多少錢了?

譚永貽:現在一個大學教授的薪水是八萬塊,翻了十倍。

施繼:我自己也在笑這個事情,四十年前慰問金是八千,四十年後還是八千,可是幣值已經差了十萬八千里。

另外還有一個差別,就是中秋,端午跟過年我母親除了收到慰問金以外,還會收到一封慰問信。我父親是七四年走的,一開始慰問信都是“總統府”的函,而且都是由“國防部”派專人送來。到李登輝時代就變了,慰問信變成是“國防部”的函了。那時候也蠻怕,到了陳水扁是不是沒有啊,其實已經制度化了,後來就都是“國防部”了。

施劍翹報仇後就與施中誠自然和好

鳳凰歷史:施將軍的堂妹施劍翹,曾經爲父報仇刺殺孫傳芳。有人說,施劍翹本來把報仇的希望寄託在施中誠將軍身上,但施將軍後來反覆勸說施劍翹打消復仇的念頭。在這件事上的分歧有沒有影響到他們的兄妹感情?施將軍爲何會反對手刃仇人?

施朝:施劍翹的父親被害時,她只有十九週歲,想報仇也沒有辦法和能力,所以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請大哥替父報仇。但施中誠當時只是一個排長,不可能接觸到孫傳芳那樣的大人物。施劍翹就去求張宗昌,求他把哥哥升爲團長。但是哥哥當上團長之後老不提報仇的事,施劍翹就很生氣,三年之後確實是寫了一封信把施中誠罵了一頓,而且七年沒有跟施中誠再通過信。

等到七年之後,施劍翹自己報了仇,他們很自然就又和好了。因爲施中誠父親早逝,因爲從小在施劍翹家裏長大,他對施劍翹的媽媽特別孝順,按月給她寄生活費,對其他的兄弟姐妹也都是很照顧。

譚永貽:因爲施中誠是他們同輩兄妹中最大的,施從濱被害時家裏最小的弟弟只有九歲,施中誠有照顧整個家族的責任。而且他是家族裏面當時唯一倖存的軍人,如果他也犧牲了,那整個家族就會覆滅,所以說他不可能去報仇。

施劍翹與丈夫斷絕關係連遺物都不要

鳳凰歷史:施劍翹後來結婚首先考慮的也是報仇吧?

施朝:是的,我爺爺叫施靖公,是施中誠的同學,因爲出差就借住在施劍翹家裏,我爺爺平時心裏就比較喜歡我奶奶,但從來沒有機會去表示。在施劍翹父親忌日那天,我奶奶心裏難受,就在院子裏號啕大哭。這時我爺爺就說其實我挺想幫你的,但我也不是你們家人,不太方便替你報仇,你要是嫁給我,我可以幫你報仇。我奶奶跟他沒有什麼感情,家裏人也反對,但奶奶不聽,認爲你能幫我報仇我就嫁給你。

後來奶奶就發現時間長了他也不提報仇了,而且一提這個事情他還不高興,覺得這麼多年了,你怎麼老不忘這個事兒。所以奶奶覺得報仇指望別人不行。她就給爺爺留了一封信,帶着兩個孩子回了天津孃家。回到孃家之後,在那一年當中,她就把這個事兒辦成了。

鳳凰歷史:施劍翹報仇以後跟兄長恢復關係了,那跟丈夫呢?

施朝:跟兄長很快就恢復了關係,但是跟丈夫就絕對沒有聯繫了。

解放後我爺爺作爲戰犯都被關起來接受改造,特赦時政府問他要去哪,爺爺說我有老婆孩子,還想回家。所以政府就跟奶奶做工作,希望她能夠讓爺爺回家。奶奶當時就很緊張,因爲是政府要求讓爺爺回家,但是奶奶打心眼裏就不想接受他。但爺爺還沒等到正式特赦那一天,就突發腦溢血死了。管理他的部門就把爺爺的遺物打了包寄給奶奶,但奶奶連看都沒看,又重新貼一個條:“查無此人”,縫到包裹上面就退回去了。奶奶挺絕的,連爺爺的遺物都不要。

施繼:但施劍翹跟施中誠在事情過了以後就沒事了,這裏有一張照片是1941年我父母結婚的時候,施劍翹跟他們一起拍的。施劍翹是1935年特赦,拍這張照片時才隔了六年,施劍翹跟施中誠已經和好了。我看網絡上說,施劍翹從此與施中誠不相往來什麼,不是那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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