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王羲之聖教序碑

懷仁集王羲之書

唐咸亨三年（672）

【錄文】

1.大唐三藏聖教序。太宗文皇帝制。弘福寺沙門懷仁。集晉右將軍王羲之書。蓋聞。二儀有像。顯覆載以含

2.生。四時無形。潛寒暑以化物。是以窺天鑑地。庸愚皆識其端。明陰洞陽。賢哲罕窮其數。然而天地苞乎陰陽。而易識者。以其有像也。陰陽處乎天

3.地。而難窮者。以其無形也。故知。像顯可徵。雖愚不惑。形潛莫睹。在智猶迷。況乎佛道崇虛。乘幽控寂。弘濟萬品。典御十方。舉威靈而無上。抑神力

4.而無下。大之則彌於宇宙。細之則攝於豪釐。無滅無生。歷千劫而不古。若隱若顯。運百福而長今。妙道凝玄。遵之莫知其際。法流湛寂。挹之莫測

5.其源。故知。蠢蠢凡愚。區區庸鄙。投其旨趣。能無疑或者哉。然則大教之興。基乎西土。騰漢庭而皎夢。照東域而流慈。昔者分形分跡之時。言未馳

6.而成化。當常現常之世。民仰德而知遵。及乎晦影歸真。遷儀越世。金容掩色。不鏡三千之光。麗象開圖。空端四八之相。於是微言廣被。拯含類於

7.三途。遺訓遐宣。導羣生於十地。然而真教難仰。莫能一其旨歸。曲學易遵。耶正於焉紛糾。所以空有之論。或習俗而是非。大小之乘。乍沿時而隆

8.替。有玄奘法師者。法門之領袖也。幼懷貞敏。早悟三空之心。長契神情。先苞四忍之行。松風水月。未足比其清華。仙露明珠。詎能方其朗潤。故以

9.智通無累。神測未形。超六塵而迥出。只千古而無對。凝心內境。悲正法之陵遲。棲慮玄門。慨深文之訛謬。思欲分條析理。廣彼前聞。截偽續真。開玆

10.後學。是以翹心凈土。往遊西域。乘危遠邁。杖策孤征。積雪晨飛。途間失地。驚砂夕起。空外迷天。萬裏山川。撥煙霞而進影。百重寒暑。躡霜雨而前

11.蹤。誠重勞輕。求深願達。周遊西宇。十有七年。窮歷道邦。詢求正教。雙林八水。味道湌風。鹿菀鷲峯。瞻奇仰異。承至言於先聖。受真教於上賢。探

12.賾妙門。精窮奧業。一乘五津之道。馳驟於心田。八藏三篋之文。波濤於口海。爰自所歷之國。總將三藏要文。凡六百五十七部。譯布中夏。宣揚勝

13.業。引慈雲於西極。注法雨於東垂。聖教缺而復全。蒼生罪而還福。濕火宅之幹焰。共拔迷途。朗愛水之昏波。同臻彼岸。是知。惡因業墜。善以緣昇。

14.昇墜之端。惟人所託。譬夫桂生高嶺。雲露方得泫其花。蓮出淥波。飛塵不能污其葉。非蓮性自潔。而桂質本貞。良由所附者高。則微物不能累。所

15.憑者凈。則濁類不能沾。夫以卉木無知。猶資善而成善。況乎人倫有識。不緣慶而求慶。方冀茲經流施。將日月而無窮。斯福遐敷。與乾坤而永大。

16.朕才謝珪璋。言慚博達。至於內典。尤所未閑。昨製序文。深為鄙拙。唯恐穢翰墨於金簡。標瓦礫於珠林。忽得來書。謬承褒讚。循躬省慮。彌益

17.厚顏。善不足稱。空勞致謝。皇帝在春宮。述三藏聖記。夫顯揚正教。非智無以廣其文。崇闡微言。非賢莫能定其旨。蓋真如聖教者。諸法之玄

18.宗。眾經之軌躅也。綜括宏遠。奧旨遐深。極空有之精微。體生滅之機要。詞茂道曠。尋之者。不究其源。文顯義幽。履之者。莫測其際。故知。聖慈所被。

19.業無善而不臻。妙化所敷。緣無惡而不翦。開法網之綱紀。弘六度之正教。拯羣有之塗炭。啓三藏之祕扃。是以名無翼而長飛。道無根而永固。道名

20.流慶。歷遂古而鎮常。赴感應身。經塵劫而不朽。晨鐘夕梵。交二音於鷲峯。慧日法流。轉雙輪於鹿菀。排空寶蓋。接翔雲而共飛。莊野春林。與天花而合

21.彩。伏惟。皇帝陛下。上玄資福。垂拱而治八荒。德被黔黎。斂衽而朝萬國。恩加朽骨。石室歸貝葉之文。澤及昆蟲。金匱流梵

22.說之偈。遂使阿耨達水。通神甸之八川。耆闍崛山。接嵩華之翠嶺。竊以。法性凝寂。靡歸心而不通。智地玄奧。感墾誠而遂顯。豈謂重昏之夜。燭慧

23.炬之光。火宅之朝。降法雨之澤。於是百川異流。同會於海。萬區分義。摠成乎實。豈與湯武校其優劣。堯舜比其聖德者哉。玄奘法師者。夙懷聰令。

24.立志夷簡。神清齠齔之年。體拔浮華之世。凝情定室。匿跡幽巖。棲息三禪。巡遊十地。超六塵之境。獨步迦維。會一乘之旨。隨機化物。以中華之無質。尋

25.印度之眞文。遠涉恆河。終期滿字。頻登雪嶺。更獲半珠。問道往還。十有七載。備通釋典。利物為心。以貞觀十九年二月六日。奉

26.敕於弘福寺。翻譯聖教要文。凡六百五十七部。引大海之法流。洗塵勞而不竭。傳智燈之長焰。皎幽闇而恆明。自非久值勝緣。何以顯揚斯旨。所

27.謂法相常住。齊三光之明。我皇福臻。同二儀之固。伏見御製眾經論序。照古騰今。理含金石之聲。文抱風雲之潤。治輒以輕塵足嶽。墜露添流。

28.略舉大綱。以為斯記。治素無才學。性不聰敏。內典諸文。殊未觀攬。所作論序。鄙拙尤繁。忽見來書。褒揚讚述。撫躬自省。慚悚交併。勞

29.師等遠臻。深以為愧。貞觀廿二年八月三日內出。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沙門玄奘奉詔譯。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

30.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

31.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

32.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三世

33.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眞實不虛故。說

34.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 揭諦揭諦。般羅揭諦。般羅僧揭諦。菩提莎婆呵般若多心經。太子太傅尚書左僕射燕國公

35.於志寧。中書令南陽縣開國男來濟。禮部尚書高陽縣開國男許敬宗。守黃門侍郎兼左庶子薛元超。

36.守中書侍郎兼右庶子李義府等。奉勅潤色。 咸亨三年十二月八日。京城法侶建立。文林郎諸葛神力勒石。武騎尉朱靜藏鐫字。

集王羲之聖教序碑 懷仁集王羲之書 唐咸亨三年（672）

碑題“大唐三藏聖教序”，碑文三十行，滿行八十三至八十八字不等，行書。唐太宗李世民御製序及答敕，太子李治作記，懷仁集王羲之書，諸葛神力勒石，朱靜藏鐫字。碑螭首方座，通高三百五十釐米，寬一百零八釐米，厚二十八釐米。唐咸亨三年（672）刻。碑身於金代末年時斜向斷裂，個別字有缺損。此碑原立於長安弘福寺，現藏西安碑林博物館。

碑文為唐貞觀二十二年（648），太宗李世民及太子李治為三藏法師玄奘所譯佛經撰寫的序和記，即《大唐三藏聖教序》和《大唐皇帝述三藏聖教序記》。文中除大力推崇佛法外，還對玄奘法師赴西域取經和居長安譯經的功績大加讚揚。當唐太宗和太子之序、記作成後，弘福寺主圓定請鐫石以藏寺中，寺僧懷仁耗時二十四年集王羲之書勒於碑，並刊《心經》附於文後。

王羲之（303-361），字逸少，琅琊臨沂（今山東臨沂）人，後移居會稽山陰（今浙江紹興）。東晉時曾拜右軍將軍，故後人稱之為“王右軍”。其書法師從衛鑠，在漢魏質樸淳厚書風的基礎上，博採眾長，創造出妍美流變、雄逸俊雅的新書風。其書法不僅名重當時，對後世也具有深遠影響，被譽為 “書聖”。

集字為碑，始自懷仁，唐人集王書者以此為最。此碑歷二十四年之功而成，碑中所有字均是從王羲之書法中直接摹出。雖為集字，但位置天然，章法秩理，很好地保留了王羲之書法的風韻。明王世貞《弇州山人稿》評：“《聖教序》書法為百代楷模，……極備八法之妙，真墨池之龍象，蘭亭之羽翼也。”清蔣衡《拙存堂題跋》：“沙門懷仁乃右軍裔孫，得其家法，故《集聖教序》一氣揮灑，神采奕奕，與《蘭亭序》並驅，為千古字學之祖。”清周星蓮《臨池管見》：“唐僧懷仁所集右軍書，位置天然，章法秩理，可謂異才。”清葉昌熾《語石》：“集右軍書者多矣，惟《聖教序》鉤心鬥角，天衣無縫，大雅之下，瞠乎其弗及也。”

本書所選拓本為西安碑林博物館藏宋拓本，墨色淳厚，風神奕然，為《集王聖教序》宋拓中的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