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看到負責挑選拍攝地的Robbie Boake說在北愛爾蘭可以找到多斯拉克海時，我心裏還有疑慮。在《冰與火之歌》中，馬丁這樣描述丹妮莉絲眼中的多斯拉克海：“寬廣空曠的平原在他們下方延展開來，平坦遼闊直至極目盡頭。這的確像一片汪洋啊，丹妮心想。從此以往，丘陵山巒不再，連樹林、城市和道路也沒了蹤影，只有一望無際的草原，風起雲湧，長長的草葉擺動一如波浪。”

我們都知道彪悍善戰的多斯拉克人的原型是蒙古和中亞的遊牧民，這片草海也讓人想起蒙古的草原，抑或天山下的遼闊牧場。但HBO在北愛爾蘭也發現了這樣的地方，什拉納沃基山谷（Shillanavogy Valley）位於斯林密絮山下，《權力的遊戲》第一季第二集中，丹妮莉絲剛剛成爲卓戈卡奧的新娘時，騎着銀色的小母馬，第一次見到這片草海。而第五季第十集中，丹妮莉絲騎着卓耿逃出彌林競技場，飛到的多斯拉克草原則在倫敦德里郡的比內韋納（Binevenagh）。這兩處北愛爾蘭的草原在現實生活中更爲緊湊，尤其是比內韋納，本身是一處擁有嶙峋高峻的懸崖的岬角，雖然不像書中描述得那樣遼闊，但它俯瞰着福伊爾湖。在比內韋納徒步讓人心曠神怡，站在懸崖之上，可以看到馬吉里根半島（Magilligan peninsula）在腳下延伸，羅河（River Roe）在半島上翠綠的農田和森林之間蜿蜒，最終注入福伊爾湖。

比內韋納的景色壯闊 本文圖均爲 錢成熙 攝

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就在同一片土地上，甚至不用隔得太遠，我們不僅有多斯拉克草原，也有七國中最炎熱的那片土地，多恩。雖然衆所周知，多恩的大部分鏡頭在西班牙的塞維利亞拍攝，但與比內韋納同在倫敦德里郡的波特斯沃特海濱（Portstewart Strand），卻也是多恩的一部分。此處海灘的沙丘上長滿了荒草，看上去的確既炎熱又荒涼。第五季中，詹姆和波隆偷偷前往多恩營救彌賽拉公主，便是在這裏登岸。高高的草丘看上去是他們隱蔽自己的好地方，不過最後還是被多恩的士兵們抓了個正着。

“多恩海灘”上的草丘

不過，說起北愛爾蘭的海灘，我心目中最美的一處，大概要屬下坡海灘（Downhill Beach）。這裏是北愛爾蘭最長的海灘，銀色的沙灘足足綿延了十一公里。海灘之上，懸崖嶙峋。長滿青草的懸崖上方，古羅馬圓形神廟造型的馬森登神殿（Mussenden Temple）在視線盡頭出現，緊鄰崖壁，下方便是白浪翻滾的大西洋，整個場景壯美得不真實，彷彿浪漫主義時代的一幅畫作。更爲奇妙的是，連接貝爾法斯特和倫敦德里之間的火車也從這處海灘邊緣駛過，這也許是北愛爾蘭風景最佳的景觀火車了吧。我恰好目睹了一列火車駛過，它在沙丘上呼嘯着駛入隧道的場景，在海岸上看來也格外浪漫動人。

浪漫無比的下坡海灘

HBO當然沒放過這處美景。它是第二季第一集中的龍石島，夜幕之中梅麗珊卓就是在這片沙灘上，燒掉了維斯特洛傳統信仰的七神雕像，讓斯坦尼斯·拜拉席恩成了“光之王”的信徒。美中不足的是，電視劇中的場景雖然有熊熊火光，但還是太暗了，暗到觀衆們沒法看清這實際上是多麼美麗的一片海灘。所以，你一定要記得，看看白天的龍石島。

想要更好地觀賞維斯特洛的海，最好的選擇當然騎龍。如果你不幸沒有坦格利安家族的龍血，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話，坐船也是個不錯的辦法。我參加了Richard Lafferty組織的航行，坐着快艇從莫洛灣（Murlough Bay） 出發去大西洋。

莫洛灣位於北愛爾蘭的北端，天氣好的時候，可以在此遙望到蘇格蘭的海岸。在電視劇中，這裏則是奴隸灣的取景地。第五季第六集中，喬拉·莫爾蒙在帶着提里昂投奔丹妮莉絲的途中，此遭遇了變故。兩人在這裏登岸，本來打算步行前往丹妮莉絲所在彌林，正聊着天，喬拉突然望見了海灣中停泊的奴隸船。儘管他迅速帶着提利昂躲在了懸崖的亂石背後，但還是被已經上岸的奴隸販子抓了個正着。就在這裏佈滿圓石的海岸邊，提利昂鼓動三寸不爛之舌保下自己性命的場景，許多觀衆可能還記憶猶新。

喬拉和提利昂邊走邊聊，沒想到快要落入奴隸販子的掌中 電視劇截圖

從第三季就開始帶團的Richard對這一代的海岸線可謂是爛熟於胸。“別讓視線離開大海。”他說，“這裏可是經常可以看到海豚和鯨魚的海域哦。”這裏是莫洛自然保護區的一部分，海洋生物和海鳥都很活躍，比較常見的總是一頭扎進水中喫魚的潛鳥，然而，我們的目光很快就被海岸吸引了，那裏是費爾角，也是劇中的龍石島懸崖。

在選取拍攝地點時，HBO總是傾向於選擇那些不怎麼出名的地方。這也很好理解，能被一眼認出的地點總會讓觀衆出戏，將劇中的場景和現實生活聯繫起來。但是，費爾角卻是一個例外。

在北愛爾蘭乃至英國的戶外愛好者中，費爾角很有名氣。它在安特里姆海岸綿延五公里，高有194米，是北愛爾蘭最高的懸崖，從很遠處便能看到它巨大的、光禿禿的垂直岩石。這些垂直岩石是費爾角最爲獨特之處，遠望如同風琴管，最高的單體岩石高度可達100米左右。它們是六千萬年前一次火山噴發的產物。因爲這些岩石組成的峭壁，這裏被認爲是北愛爾蘭最佳攀巖地之一，同時也因爲懸崖的光滑、垂直、和多霧，也是最難的攀巖地之一。

從遠處看壯觀的費爾角

第七季中許多龍石島的場景在這處壯觀的懸崖上拍攝。比如梅麗珊卓就在這裏對瓦利斯說出了關於兩人命運的預言。當然，我們最難忘記的應當是在第五集裏，雪諾在此見到了騎龍飛來的丹妮莉絲。卓耿對着雪諾大發龍威，最終卻讓他撫摸了自己的臉頰。接着，三條龍在懸崖上，以及CGI製作出的城堡上方翱翔盤旋，在只剩下一條龍的今天，這個場景格外讓人懷念。

我們的航行在巴林託伊港（Ballintoy Harbour）抵達終點。這座小小的海岸港口意爲“北方之城”，石灰岩的礁石和峭壁環繞着它。自從《權力的遊戲》在這裏拍攝以來，這座本來安靜的小港口迎來了無數遊客，人人都稱它爲“鐵羣島”。

除了許多旅行巴士以外，巴林託伊港並沒有太多現代元素，還保持着古老的模樣。拍攝時，劇組也沒有加太多特效，因此眼前情景和劇中簡直殊無二致。第二季第二集中，席恩回到鐵羣島向父親尋求和北境的聯盟時，在這裏遇上了他已經不認識的姐姐亞拉。第三集中，他也是在這裏接受了洗禮。第六季中，攸倫的溺死和重生，以及巴隆·葛雷喬伊的葬禮，都在此拍攝。確確實實，這裏是如假包換的鐵羣島。

這處風景誘人的海灣，就是電視中的鐵羣島

鐵羣島、龍石島、臨冬城、國王大道……悄然之間，北愛爾蘭的許多地方都像是換了名字。遊客們蜂擁而來，想象和現實在這座北方的島嶼上交疊。在炮火和恐怖中成長起來的導遊Dee向我們承認，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北愛爾蘭會變成一個熱門旅遊目的地，但一部電視劇改變了一切，改變了這座島，和島上居民的生活。記得託利莫爾森林的導遊羅比麼？他曾經失業多時，百無聊賴中學習了射箭。而正是這門技藝，使他在《權力的遊戲》中得到了飾演一名弓箭手的工作，4年前，他正式成爲一名“權力的遊戲”主題遊覽導遊，有了全新的生活。在臨冬城，冰原狼“灰風”和“夏天”的主人Mulhall兄弟三人本來是農民，在電視劇中跑了幾次龍套後，他們參加了電視劇的選角工作，並開始參與其他電視劇的製作，還組建了冰原狼旅行社，接待遊客和兩頭“冰原狼”互動。在一次採訪中，兄弟中的威廉說，隨着電視劇的完結，遊客肯定會減少。不過他估計，至少在未來十年中，還會繼續有遊客前來。更重要的是，《權力的遊戲》的拍攝促進了當地基礎設施的建設，也使更多的當地人有了參與電視劇拍攝的經驗，他期待“臨冬城”可以迎來更多的劇組。

離開貝爾法斯特時，我還在當地媒體上看見一則消息——貝爾法斯特郊區的一座攝影棚將在2020年春天變身爲“維斯特洛”，也就是“權力的遊戲”的常設展所在地。遊客們將在這裏獲得各種交互式、沉浸式的展覽體驗。可以想象屆時粉絲們紛至沓來的盛況。

而我最不能忘記的，是在旅行結束那晚的巴士上，Dee想讓我們瞭解北愛爾蘭的音樂，在選了一首小紅莓樂隊關於北愛爾蘭共和軍制造的暴力事件的著名反戰歌曲《Zombie》後，她突然中斷了音樂，“這些都過去了，”她眼睛裏閃着淚光說，“我們聽些高興的曲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