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李敖vs田沁鑫:大歷史vs幽微人性

話劇|北京法源寺

沒看過李敖先生的長篇歷史小說《北京法源寺》,你不會明白田沁鑫編導功力的精妙;沒看過田沁鑫先生的話劇《北京法源寺》,你不會領悟李敖批閱歷史的卓絕。

如果沒有田沁鑫,很多年輕人對李敖的認識可能停留於《康熙來了》裏的那個思路清晰、揚言要起訴小S、卻又對小S上下其手的色老頭。而其實,李敖縱橫捭闔的大歷史觀,以及通宵古今的學識,纔是他更爲重要的一個人生側面。

李敖的《北京法源寺》,作爲小說,沒法看,因爲實在不具備一部優秀小說的素質,通篇就是北京法源寺的高等級的旅遊解說詞,以及戊戌變法相關人的人物小傳,以及由此引發李敖先生學養的上下五千年的中國歷史,人事龐雜,毫無重點,簡而言之——掉書袋。

田沁鑫的《北京法源寺》,作爲話劇,好極了,因爲確實一開場就緊緊地把人吸引住了,在李熬先生的著述裏近乎空白的歷史時間段以及人性探幽,全部呈現在舞臺上,忽地讓人潸然動容,看得出田沁鑫對小說鬼斧神工的改造,一句話——真牛啊。

人鬼共處,和諧自如

話劇《北京法源寺》的呈現方式很新奇,戊戌變法的所有歷史人物都已經是歷史微塵,卻都在與之干係甚深的法源寺聚合,康有爲,譚嗣同,梁啓超,袁世凱,等等。寺院的大師傅與小和尚有問有答,康梁等人也有說有笑,偶爾還會產生不同次元世界的相互對話,再一下子——

師傅,您怎麼對着空氣說話呢?

他們都是牌位,上柱香。

阿彌陀佛。(小和尚雙手合十對着滿臺的人物,這些歷史人物居然還會鞠躬還禮)

既魔幻,又讓觀衆毫不費力地感受到了人物的現實感。

若說田沁鑫完全捨棄了李敖,那自是對李敖以及《北京法源寺》的大不敬,話劇舞臺上,藉助寺院僧人之口或者歷史人物自己的嘴巴,不時出現對歷史事件與人物的臧否,那是李敖先生的精神還原。

傳統爲體,現代爲用

話劇《北京法源寺》採用了很多流行音樂,鄧麗君&王菲《清平調》,好妹妹樂隊《清平調》,好妹妹樂隊《心曲》,美空雲雀《港町十三番地》,以及民樂,以及佛樂。

康有爲有演講,梁啓超有打科插諢,袁世凱有自我申辯,慈禧有袒露心跡,光緒有倉皇失措,間或,他們之間還有嬌嗔一樣地攻訐與反訴,依據地籍,還時不時地飄來幾句廣東話,河南話。

按照傳統的看法,這不是做歷史正劇的路子。在島叔看來,中國人的精神層面,還沒有走完戊戌變法以來的自強救國的歷史進程,一說到救亡圖存,一說到愛國強國,我們就很容易慷慨悲歌,錚錚鐵骨,田沁鑫偏偏軟化了這種既定的表達方式,讓歷史人物活過來,猶如身邊人,說着現在的語言,做着我們都有了解的歷史事,明明看着現代,手眼身法步卻又透着深深的中國戲曲的底子——還是戊戌變法百日維新,電閃雷鳴間,剎那含永劫,讓人扼腕感嘆。

索微探幽,還原人性

在小說《北京法源寺》裏,李敖忠實記錄了這些“戊戌變法重要人物”的一言一行,並利用一些歷史的錯訛將錯就錯,比如將袁世凱的居住的法華寺與法源寺混爲一談,但完全看不到李敖對任何歷史人物何以如此的探究,尤其在人性層面,以及,他一貫的大男子主義,和由此表現出的對女性的不尊重。

作爲話劇《北京法源寺》,光緒的躊躇滿志與變法失敗後倉皇無措,慈禧的舐犢情深與變法前後的心境轉換,康有爲由改良走向保皇的心路歷程,譚嗣同“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之外的鐵骨柔情,以小說《北京法源寺》爲底本,田沁鑫參閱了超過40部歷史書籍與文獻,將戊戌變法裏的各色人等,還原爲人,給了每個人他人評述之外、自我明證的機會,正所謂,凡事有三面,你的,我的和事實真相。

話劇《北京法源寺》說,廟堂高聳,人間戲場。

田沁鑫在舞臺上,打破了很多歷史成見,給每一個歷史人物注入了人性的本色,對我們這個曾經多災多難、受盡欺凌的國家,依舊保持着清醒的熱愛與救贖。

如果說對這部話劇有什麼擔心,就在特別出彩的譚嗣同的扮演者賈一平身上。田沁鑫在與上海的觀衆交流中曾說到,她在寫這部戲時,最先跳出來的兩位演員,就是扮演慈禧的奚美娟,與賈一平。

賈一平本身的特色被這部話劇徹底釋放出來,譚嗣同身上的儒氣、佛氣與俠氣,被賈一平演繹得淋漓盡致。衆所周知,賈一平深得陳道明賞識,並得其不遺餘力之推薦與提攜,受陳道明影響極深。

在島叔看來,陳道明先生是位偶像派,演誰其實都是在演自己,也因此,很擔心賈一平以後再演任何角色,都像在演“譚嗣同”。

與朋友聊這部話劇,她說的一句話島叔心有慼慼——

好的藝術,就是自然生長出來的,一點都不擰巴,那麼自自然然地,一定是個好作品。

樂見田沁鑫版《北京法源寺》終將成爲中國話劇藝術的經典。

謹以此文悼念李敖先生仙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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