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輪值裁音師｜小胖

■ 文｜呂輕侯

大唐天祐年間，嶺南道恩州有個叫鄭賓的書生到京城趕考，很不幸的是，當他跋山涉水，剛剛來到長安，正好趕上朱溫叛亂，京城動盪不安，叛軍到處燒殺搶掠，就連皇帝也被叛軍拉出去剁了腦袋。別說參加科考做官，能保住命就不錯了。鄭賓不敢在長安久留，眼看着大事不妙，急忙收拾行囊，打道回家。

卻說有這麼一天，鄭賓剛剛走進河北道衛州的地界，天色就擦黑了。世道這麼亂，即使大白天也有強盜出沒，走夜路簡直是不要腦袋。鄭賓四處瞅了瞅，見官道邊不遠處有個荒涼的小村莊，於是策馬直奔村莊而去，打算在這裏借住一宿。可是進村之後，他問了好幾家，大家見他來歷不明，都不願意留陌生人在家裏過夜。鄭賓沒有辦法，只好挨門挨戶的問。

終於，問到村正家的時候，村正見他面目和善，談吐斯文，的確像是個讀書人的樣子，不由動了幾分惻隱之心，說我家裏鬧了喪事，妻子剛剛去世，屍體還停放在院子裏，要是你沒有那麼多顧忌，就在我家裏住一宿吧。

鄭賓說，能有個落腳的地方我就千恩萬謝了，哪敢有什麼嫌棄。

村正說，我的妻子去世得很突然，沒有事先置辦棺木，我得帶幾個人去鄰村買一口棺木，你留在我家自有我的兒女們照顧飲食。你就安心住下，明早再上路。

人家村正不但提供住處，還提供飲食，鄭賓心裏感激萬分，聽了這話又是好一頓感謝。

村正走後，他的兒女們給鄭賓送來飯菜，把他安置到了偏房裏。這一夜的月色不怎麼亮堂，透過窗欞往外望，只見院落正中放着一具屍首，夜裏的風掠過庭院，裹屍布不時忽閃忽閃動兩下，藉着稀稀淡淡的月色，那屍體就好像動彈了一樣。鄭賓雖然嘴上說沒什麼顧忌，但心裏還是免不了打突突。

二更時分，鄭賓還是睡不着，總覺得今晚會發生點兒什麼。二更初刻剛過，夜空裏忽然傳來了一陣琵琶聲，音調詭異陰森，令人心裏頭毛毛的。鄭賓爬起來，偷偷瞧了一眼屍體，隱隱約約覺得屍體好像動了動。

不對，我一定是看花眼了。鄭賓以爲是風吹動了裹屍布，他搖搖頭，又定睛看了看，一下子嚇得頭髮都快立起來了。他沒有看錯，的確是屍體動了，並不是過庭風吹動了裹屍布。隨着琵琶聲越來越清晰，屍體漸漸坐了起來，瞪着一雙慘白的眼睛，踏着琵琶聲的節奏，一步步向小院外走去。

鄭賓嚇得魂不附體，緊緊捂住嘴，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直到聽見院子裏有了響動，他才推開門出來看了看。原來，琵琶聲剛剛響起的時候，村正的兒女們也聽見了這一陣詭異的聲音，他們跟鄭賓一樣，也在窗欞後看到了院子裏那恐怖的一幕，但大家都心裏頭害怕，誰也不敢出來攔阻行走的屍體。

看見鄭賓露面，村正的兒子戰戰兢兢地說，先生是讀書人，行過萬里路，見多識廣，可知道家母爲何死而復生？

鄭賓說，我看事有蹊蹺，令堂不像是死而復生，倒像是碰了什麼邪魅之物，但我見識有限，也不知道那邪魅之物是什麼。人死入土爲安，我們得趕快悄悄跟上去，免得令堂的屍首走丟，家裏留幾個人，等令尊回來，趕快把此事告知與他。

鄭賓說完，當下就有幾個膽大的跟他打着火把出了小院，遠遠地跟着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