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伯庸,一個公認的“文學鬼才”,其作品涵蓋懸疑、歷史、科幻多個領域;文學功底深厚,曾獲人民文學獎、科幻銀河獎、朱自清散文獎等多個專業文學獎項。在網絡上有一大批極其忠實的讀者追隨他多年。

而馬伯庸多西安的好感非常明顯,他多次來西安,他個人也非常喜歡過去的長安城,此次來西安,馬伯庸應邀參觀了陝西省圖書館和陝西曆史博物館,在陝圖舉辦了《顯微鏡下的大明》新書分享會,分享會前,馬伯庸接受了華商報華商網的專訪,他分享了很多寫書、讀史的心得,談到自己非常尊敬的歷史人物諸葛亮時,馬伯庸給出了自己的看法。談及自己熱愛的長安,馬伯庸也很感慨,在他看來無論是當年的長安還是現在的西安,都是滿足很多文化人一生夢想的地方。

華商報專訪“文學鬼才”馬伯庸:真實的諸葛亮最值得尊敬的不是智慧,而是堅毅

主人公名字像“肉夾饃”

寫《顯微鏡下的大明》很容易就餓了

華商報:看過您的很多小說,您說《長安十二時辰》靈感來自於知乎上一個腦洞提問,那麼想請問一下《顯微鏡下的大明》和《七侯筆錄》這兩部作品的腦洞靈感是從哪裏來的?當時創作背景是什麼?

馬伯庸:《顯微鏡下的大明》是我在三年前無意間接觸到一個明代地方誌裏很簡單的一段話,我覺得事件很有趣,想了解的深一些。後來找資料越挖越深,再後來發現那是中國歷史上一個很少有的基層案例。所有資料都非常完整,所以我想把它寫出來,應該說叫紀實文學或者紀實報道這類東西吧。後來寫出來發出去大家反響都不錯。再後來我對明代地方誌興趣就更大了,然後我就連續找了七八個這樣的故事,然後就出了本書。

《七侯筆錄》其實不算新書,它是我在大約十年前,因爲一時好奇寫過的一個有些奇幻色彩的國學小說,後來寫了一半就沒往下寫,今年有時間了我把它加了一個大結局,也算是還願了。

華商報:《顯微鏡下的大明》《七侯筆錄》這兩部作品裏面最喜歡或印象最深刻的人物是誰?

馬伯庸:這和咱西安還有點關係,《顯微鏡下的大明》裏的第一個故事,就是我最早想動筆寫這個故事的契機,那個故事裏的主人公叫帥嘉謨,但寫出來就跟肉夾饃一樣。所以整個寫這個故事的時候特別容易餓,寫着寫着主角就竄到肉夾饃那邊去了。但是這個人本身也很有意思,他是一個最普通的基層老百姓,因爲他數學很好,就去研究當地稅收的紀錄,結果發現當地多交稅了。他就以一個平民的身份向一個龐大的體制進行挑戰。要求得到一個公平的待遇,把這些多交的稅免下來。你想一個平民在等級那麼森嚴的封建社會,想做這樣的事難度可想而知,但他咬着牙堅持了八年,幾乎就是一個八年抗戰,最終被他攪亂了局勢,最終也讓這件事做成了,雖然他做成之後朝廷以鬧事之名把他發配了,但是他在當地人民的心目中就變成了英雄,我覺得這種悲劇英雄,以一己之力挑戰權威的人物很有文學上的魅力。

華商報:您能用一段話分別將《顯微鏡下的大明》和《七侯筆錄》介紹給還不太熟悉它們的讀者嗎?

馬伯庸:如果你想去了解到中國古代的基層老百姓,他們的喜怒哀樂、他們的生活、他們到底是在一個什麼樣的環境下生存,那麼可以來看《顯微鏡下的大明》,它算是比較少有的把視角放在基層百姓身上這麼一個案件實錄。《七候筆錄》是一個以中國傳統國學和這些文人作爲想象的一個載體,讓它們和現代人彼此之間有一個碰撞。

華商報專訪“文學鬼才”馬伯庸:真實的諸葛亮最值得尊敬的不是智慧,而是堅毅

歷史題材不一定沉重

諸葛亮真正值得尊敬的是他的堅毅

華商報:從歷史類的《長安十二時辰》到推理類的《風起隴西》《古董局中局》,還有最近出版發行的《顯微鏡下的大明》《七侯筆錄》,您最得意、最滿意的作品是哪部?

馬伯庸:我覺得目前來說個人最喜歡的小說類的是《長安十二時辰》,如果是非虛構類的就是《顯微鏡下的大明》,因爲它也算是給我開拓了一下視野,沒有一直侷限在文學創作中,歷史也是有它本來的魅力。

華商報:我們看到您的很多部歷史題材作品受到廣大讀者的喜愛,我們知道歷史題材的作品一般比較沉重,非專業讀者不易接受,您在創作的時候是通過什麼方法,來吸引讀者的呢?

馬伯庸:歷史題材不一定完全是沉重的,問過很多讀者,爲什麼對歷史感興趣,他們的回答都差不多,就是並不是對歷史中的某一個人或某一個事感興趣,而是從這些人這些事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現代人讀歷史讀的是一種共鳴。歷史無所謂沉重或輕鬆,而是你能不能找到你和歷史中相契合的那一個點。所以在寫的時候,會刻意的思考一下,到底現代的人回想從歷史中提煉出什麼東西,這些東西對他們的生活有什麼意義。

華商報:最喜歡的歷史人物,帶給你靈感最多的是誰?

馬伯庸:給我最多靈感的很多,諸葛亮是我比較喜歡也比較瞭解的。前幾年從成都,沿着他當年北伐的路線走了一遍,到漢中,到秦嶺,到寶雞,到西安整個開了一圈,想對他有個更深的瞭解。我原來對他的印象跟普通大衆一樣,就是智慧的象徵,非常聰明,非常強大,但是我走完那一圈之後,包括後面也寫了一些關於他的東西之後,我會發現其實真正歷史上諸葛亮值得我尊重,真正讓我覺得仰慕的不是智力,而是堅毅。因爲我走過那條路之後,我知道從漢中跨越秦嶺有多難,還是現代有公路的情況,有汽車。但在那個時候,他能夠做這件事情,非常艱苦,從頭到尾一直沒有放棄自己。真的就像他自己說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所以說他這種能夠燃燒自己能力範圍內做到最好,去完成一個承諾的時候,比他的智慧更值得紀念。

華商報:會不會寫一部以諸葛亮爲主角的書?

馬伯庸:很難,我想過,但特別難。諸葛亮在中國歷史上的形象太過充實,關於他的作品也太多了,在既有作品中殺出重圍寫出新意來,是一件很難的事。尤其我對諸葛亮的感情比較深,這種用情越深反而會不適合去寫,反而要後退一步以一個客觀態度去寫。

看到韋曲倆字就能想到詩詞

唐長安是中國古代都城最理想的典範

華商報:說到西安,我們必須要來說說《長安十二時辰》這部作品,作品可以說是對長安城的七十二坊瞭如指掌,這部作品也看出來您對長安的情誼,您曾經說,如果西安要改名長安您第一個舉雙手贊成,那您如何評價唐朝的長安城與現代西安城呢?

馬伯庸:說贊成改名這只是一種情懷,但是我也仔細查考過,就是現在叫西安也是有他原因。並不是因爲強行把一個名字改了,也是行政歸屬的沿革。唐代長安我覺得可以說是中國古代都城的一個最理想的一個典範。不管是它的形制也把、氣質也罷,或者裏面這些居民。你想那個時候長安城就和現在那些國際化大都市很像,包羅萬有。而且價值觀多元,全世界的人都會來到這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和堅持。但是他們到長安都可以融洽地生活在一起,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之後有一種泱泱大國的氣質,這個應該算是中國古代封建王朝的一個巔峯吧。

華商報:那麼對現在西安的印象如何?

馬伯庸:就是非常厚,走哪哪都有古蹟能看見,這跟別的城市不一樣,別的城市有固定的景點,西安真的是走到哪,遠處一個塔,就是古籍裏文獻裏經常能看到的,甚至坐地鐵看到很多地鐵站的名字,比如韋曲,就能想到很多詩詞,聯想起當年的韋曲的花啊還有相關的文化。現在的西安是一個能讓人產生無數聯想的地方。

華商報:您前幾日在成都籤售的時候說您每年都會去成都,那麼上一次來西安是什麼時候?這次再來跟之前的感受有什麼不同嗎?在完成工作之後一般還會去西安的什麼地方?

馬伯庸:西安每年也會來,也沒有特定的目標,就想來這個地方坐一坐,待一待,就覺得很舒服。最喜歡陝歷博,這個是每次來必要去的,雖然去了很多遍了,第二就是碑林博物館,坐在石碑面前,一呆呆一下午,仔細看着石頭上那些字啊,想一想那些事啊,感覺特別能磨人心性。

華商報:您被譽爲出版界的帶貨王,《長安十二時辰》引發了很多人對西安的歷史產生興趣和研究,如果讓您推薦幾本關於西安或者長安的書,您會選擇哪幾本呢?

馬伯庸:有一本書比較學術性比較強,但是我覺得想研究西安,尤其是想研究古代長安就一定要看,就是楊鴻年先生寫的《隋唐兩京坊考》,他是把隋唐兩代的關於長安城108坊,每一坊裏有什麼樣的人在住,有什麼樣的商店,有什麼樣的廟什麼樣的道觀,有什麼樣的傳說,都做了一個非常精緻的分類。這本書讀完以後,如果能記得住,基本可以在古代長安城當導遊了。這本書是我的案頭必備的參考書。

華商報:您被稱爲腦洞協會會長,平時是有什麼開腦洞的訣竅嗎?如果我們今天讓您用一種西安的美食來形容下您的腦洞,您會用什麼呢?

馬伯庸:我覺得應該是羊肉泡饃。因爲能掰,每次要掰很多。

網癮中年、知道分子、讀書達人

馬伯庸:看書儘量不要停留在一個區域

初見馬伯庸,貌不驚人、“體量”不大,但一開口就感覺到一股“豐盛”的感覺,他很自謙,始終認爲作爲微博大V的自己充其量不過是個“知道分子”,當然,這句話他說過很多次,在很多場合。

“不算(知識分子),我算知道分子。真正知識分子是那些做研究學術大家,是能夠提煉出一些規律,能在史料中找到一些共性,我頂多是閱讀論文能看得懂,知道有這麼多的事而已,而他們能夠看得更多的東西,所以我最多算是知道分子。”

對於網友們關注的他的標籤,馬伯庸也一一耐心解答,考據狂?“算是考據愛好者吧。考據是個很精深的學問,我離真正的考據還差得遠。”;段子王?“有點奇怪,我只是發微博發的比較勤。”;鬼才?“不知道怎麼傳出去的,是個好詞,我覺得也可以,但容易造成誤會。”帶貨王?“出版業的話我還挺高興的。現在看書的人不多,希望能夠通過我的努力活着影響力,能讓更多人接觸一下書。看不看是個人選擇,多接觸就行。”那麼,他喜歡別人用什麼樣的詞形容自己?

“作家就夠了。微博認證就是兩個字作家,這是我的主業。標籤就是其他人瞭解到某一面。”

馬伯庸來過很多次西安,每次來基本都會接受華商報的採訪,這次馬伯庸透露說,他第一次來西安,是高二,和母親一起來看兵馬俑。“那時候文化積澱不夠,後來每次來,每次看過之後就越來越感覺到震撼了。”

從一個愛讀書寫東西的80後到目前的著名作家、微博大V、段子手、公衆人物,馬伯庸的經歷既顯得隱祕但又循規蹈矩,據馬伯庸自己說,像所以的轉校生一樣,“小時候轉學太多了,轉過十幾次學,在一個學校待過一兩個學期就算長的,我沒有同學。沒有摯交好友,所以在無聊的時候,就自己陪自己玩。日記也有(寫),稀奇古怪的武俠、幻想類的,沒有限制。”

從小喜歡喜歡讀書,也正由讀書成就了今天的他,馬伯庸表示,“我看書很雜,我不要停留在一個舒適區,這本書看着很好看一直想看的話,會覺得越走越窄,所以會刻意選一些以前沒看過的,不知道的作者,不知道的題材。有些書看着就睡着了,有些書看起來,哎想不到還挺愛看的,儘量不要停留在一個區域。”

華商報記者 趙蔚林 文 張傑 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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