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割腎手術,康有爲和梁啓超師徒的態度不同,人品高下立分

之前我寫過《康有爲動手術割睾易腺?看他納五位小妾的兩個大要求,完全可信》講的是康有爲動手術事。今天再來講講其弟子梁啓超同樣動手術事。兩人人品高下立判。

—— “晚清人物數康梁”,自從“戊戌政變”以後,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康有爲、梁啓超兩人的名氣是相等的。實際上,他們兩人的精神、志趣、學問、學術和思想都有很大的差別。

有人評論:康有爲“好騖新奇而不求甚解”,而梁啓超“略偏保守而又無成見”。

這個評論,是相當靠譜的。

這兩個人的晚年,都是死於手術事故。僅從兩人對待各自手術事故的態度,就可以分出這兩人的性情、人品、胸懷諸多方面的高低。

先說康有爲。

康有爲做手術,完全是自找的。康有爲以聖人自居,倡導一夫一妻,但自己到了60歲還納妾,一生共有6位妻妾,可謂妻妾成羣,既有出生在美國異邦的混血美女何旃理,又有東瀛日本的市岡鶴子。這兩個美女嫁給康有爲時,都還是十六七歲花季雨季的青春美少女,而康有爲卻已過了五十知命之年。

1925年,六十九歲的康有爲妄想“返老還童”,聽信了德國江湖醫生忽悠,走上了手術檯。

這個德國遊醫,自稱醫學博士,吹噓他的醫術可以將猴子腎和人體腎交換,然後達到一種起衰振敝的神奇作用,手術後的人可以“返老還童”,生龍活虎。

“好騖新奇而不求甚解”的康有爲高高興興地走上手術檯,結果不能沒有“還童”煥發第二春,反而身體情況急劇變糟,沒幾個月,就死了。

當時的《晶報》就載有《聖殿記》,記載了德醫欺騙康有爲的始末,據說,康有爲在臨死前還和德國人打了官司,但並沒有什麼用。

面對割腎手術,康有爲和梁啓超師徒的態度不同,人品高下立分

相對康有爲來說,梁啓超比較不幸。

不過,還是交代一下樑啓超的婚姻。梁啓超的夫人李惠仙比梁啓超長4歲,兩人之間的感情很好,做了一輩子夫妻,只吵了一回架,就這一回架,就讓梁啓超悔恨終生。

1924年李惠仙患上不治之症,梁啓超對大女兒梁思順剖白了自己的愧疚心情:"順兒啊,我總覺得你媽媽的那個怪病,是我們打那一回架打出來的,我實在哀痛至極始終不忍說,現在忍不住了,說出來想把自己的罪過減輕一點。" 該年9月13日,李惠仙病逝。梁啓超寫下了一篇情文並茂的《祭梁夫人文》。

梁啓超的才情、學識、氣度,都是時之楚翹,一生中自然也遇到許多傾慕他的女子。在美國檀香山辦理保皇會事宜時,便有一個名叫何蕙珍少女對梁啓超愛得死去活來。但梁啓超尊重妻子李惠仙,揮慧劍,斬情絲,對何蕙珍“一言決絕,以妹視之”。

梁啓超回國任民國司法總長時,何蕙珍專門從檀島追來,一意要與梁啓超結成秦晉之好,但梁啓超只在總長的客廳招待何蕙珍,拒絕了何蕙珍的好意。李惠仙的病逝後,何蕙珍再從檀島趕來,但梁啓超仍然婉辭。爲了捍衛自己忠貞的愛情,梁啓超只有對何蕙珍薄情,“連一頓飯也不留她喫”。

1924年二月,梁啓超因小便出血,到北京協和醫院手術,割去右腎一隻。梁啓超之弟梁仲策(啓勳)的《病牀日記》是這樣記述的:“任公於四年前,即患小便出血症,當時因在清華講學,城內各校亦時有定期講演,異常忙碌;加以其夫人病恙日加沉重,以此種種關係,未暇診治。及其夫人病歿,任公失偶,情極難堪,仍在清華講學如常,亦藉此寄託以過其難堪之日月也。其小便出血之症,由此愈劇,友人有勸其就醫者,因先入德國醫院,由克里大夫檢查,結果不能斷定病源所在,乃改入協和醫院,由泌尿科諸醫檢驗,謂右腎有黑點,血從右邊出,即斷定右腎爲小便出血之原因……”

在“德國醫院,由克里大夫檢查,結果不能斷定病源所在”的情況下,說明病情比較複雜,但梁啓超選擇相信中國醫生,不顧親友們的反對,於3月16日做了腎臟切除手術。

也是造化弄人,梁啓超那個健全的“好腎”(右腎)卻在手術中被協和醫院院長劉瑞恆與其助手誤切掉了,虛弱的生命之泉只靠殘留的一隻“壞腎”(左腎)來維持供給。

這個時候,西醫在中國還是新鮮事物,人們都持懷疑態度。

梁啓超不想因爲自己一個人而影響到西醫在中國的發展,以便讓西醫能夠造福到更多的人,他冷靜地對待這一“以人命爲兒戲”的事故。

作爲親身的受害者,在“他已證明手術是協和孟浪錯誤了,割掉的右腎,他已看過,並沒有絲毫病態,他很責備協和粗忽,以人命爲兒戲。協和已自承認了。這病根本是內科,不是外科。”的情形下,梁啓超沒有狀告院方。

甚至,學生陳源、徐志摩等人以“白丟腰子”(徐志摩語)通過媒介向協和醫院進行口誅筆伐、興師問罪之時,“略偏保守而又無成見”的梁啓超仍然在竭力維護西醫的聲譽。

梁啓超認爲,西醫是科學的代表,自己維護西醫的形象即是維護科學,是在維護人類文明的進步事業。

爲此,梁啓超禁止徐志摩等人上訴法庭,不求任何賠償,不要任何道歉。他還艱難地支撐着病體親自著文爲協和醫院開脫。

1926年6月2日,梁啓超在《晨報副刊》發表了《我的病與協和醫院》一文,詳述了自己此次手術的整個過程,同時肯定協和的醫療是有效的。他說:“出院之後,直到今日,我還是繼續喫協和的藥,病雖然沒有清楚,但是比未受手術之前的確好了許多。想我若是真能拋棄百事,絕對休息,三兩個月後,應該完全復原。至於其它的病態,一點都沒有。”

對於該不該割去右腎的問題,梁啓超極其寬弘地提出責任不在協和。

梁啓超說:“右腎是否一定該割,這是醫學上的問題,我們門外漢無從判斷。但是那三次診斷的時候,我不過受局部迷藥,神智依然清楚,所以診查的結果,我是逐層逐層看得很明白的。據那時的看法罪在右腎,斷無可疑。後來回想,或者他‘罪不該死’,或者‘罰不當其罪’也未可知,當時是否可以‘刀下留人’,除了專門家,很難知道。但是右腎有毛病,大概無可疑,說是醫生孟浪,我覺得冤枉。”

面對割腎手術,康有爲和梁啓超師徒的態度不同,人品高下立分

文章最後極爲誠懇地說:“我盼望社會上,別要借我這回病爲口實,生出一種反動的怪論,爲中國醫學前途進步之障礙。——這是我發表這篇短文章的微意。”

梁啓超默默承受着內心和身體的雙重煎熬與苦痛,維護着自己篤信的科學與進步事業。

這年6月5日,梁啓超在致女兒梁思順的信中說:“近來因我的病惹起許多議論。北京報紙有好幾家都攻擊協和(《現代評論》、《社會日報》攻得最厲害),我有一篇短文在《晨報副刊》發表,帶半辯護的性質,諒來已看見了。總之,這回手術的確可以不必用,好在用了之後身子沒有絲毫喫虧,(唐天如細細珍視,說和從前一樣。)只算費幾百塊錢,捱十來天痛苦,換得個安心也還值得。現在病雖還沒有清楚,但確已好多了,而且一天比一天好,或者是協和的藥有效(現在還繼續喫),或者是休息的效驗,現在還不能十分休息(正在將近畢業要細閱學生們成績),半月後到北戴河去,一定更好了。”

梁啓超對女兒說的去北戴河等等,其實全是安慰之語,他的身體,已是每況愈下。

1927年4月19日,沉痾不起的梁啓超驚聞康有爲去世,給女兒梁思順寫信說:“南海先生忽然在青島死去,前日我們在京爲位而哭,好生傷感。我的祭文,諒來已在《晨報》上見着了。他身後蕭條得萬分可憐,我得着電報,趕緊電匯幾百塊錢去,才能草草成殮哩。”

這時候已經是自顧不暇了,還惦記着老師的“身後蕭條”,真是義薄雲天。

6月1日,梁啓超突然得到王國維自沉頤和園的噩耗,不由得垂死病中驚坐起,奔往清華幫助料理王國維後事。

1929年1月19日,梁啓超在北京協和醫院病逝,享年57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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