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事》

挨近點兒, 妻。

我想知道我摸過死人的手,

再摸活人是什麼感覺,

我剛去辦一位朋友的喪事,

不知爲什麼他突然不呼吸了,

死是最徹底的忘記,

當一個人永遠沉寂,

另一些人圍在他身旁,

像夢中不真實的影子,

給他挖坑時只覺得,

像在種一棵樹,

我知道自己同樣是一棵樹,

終歸是要種下去,

把整個軀體當根鬚埋進黃土,

這是件頂傷心的事,

當時許多人在哭 妻,

他的皮膚和我一樣柔潤,

只是冰冰的像一塊石頭,

我握着他的手久久想暖熱,

很久了我沒這樣關懷過別人,

妻 你說一個人真正需要溫暖,

是什麼時候。 一個人,

當他徹底冰涼了還會再需要什麼,

我剛埋掉一個朋友,

和很多人一起,

從墓地回來接着過日子,

你身上有股芬芳的活人味,

我第一次聞到 真的。

生死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可當面對你的號朋友離去的時候。你會是是什麼樣的表現了?作者就給我們呈現了這一面,是不捨的,虛無的,不相信的。作者第一次好久沒有關懷過一個人,朋友的肌膚和自己的一樣的柔潤,只是很冰冷,想把他溫暖。作者想着人死呢還需要什麼呢?什麼都帶不走!第一次聞到活人身上的一股芬芳。活着是美好的。

《野渡》

野渡無人

孤舟橫於三千年荒水,

水橫流五千裏野灘,

公元一〇〇七年的渡客,

失蹤於一種顏色的草深,

蘆葦依舊照那年的樣子傾斜,

宋代的野鴉,

養在一幅國畫裏,

已瘦去許多,

畫外的那羣被誰驚飛,

仍有人叫渡,

仍有人不斷渡過去,

儘管岸那邊仍舊黃草萋萋,

儘管從未有人渡回來,

據說渡過去的人,

橫自己成孤舟,

於最荒遠一條幹河裏,

等人,

擺渡,

而三千歲擺渡老人,

三千年地不言不語,

這樣一舟一舟,

將一代代過客 渡到畫外,

而後橫舟渡自己,

入一種境界。

“孤舟橫於三千年荒水,水橫流五千裏野灘”這幅畫裏還有野鴉,枯黃的蘆葦。總有人想渡過去,渡過去的人從未在渡過回來過,都在一條最乾枯的河裏等人擺渡……三千歲老人,三千年的不言不語,一舟舟的度過了一代代客人,將他們的後代渡到了現在,最後渡了自己入了一種境界。

《八卦城》

--劉亮程

你離開特克斯的那個早晨,

敲門聲滿城響起,

沒有一個人答應 八條街空空靜靜,

你沿其中一條街走出八卦城,

其他人走在另外的路上,

驚魂不定 他們都在同一個早晨,

鎖上自己的門去敲別人家門,

你遠遠聽見你的門被人敲響,

你不知道該不該回去,

敲門的人往往敲幾下就走了,

這麼多年還沒有一個人,

守在家門口一直等你回去,

其實你也從未這樣等待過別人,

一生是一座空城,

你在一生的舊街旁放一矮木凳,

有一個人在你一生裏走累,

有一個人徑直走穿你,

像穿過一片荒地,

有一個人躺在你一生裏做夢,

頭在這邊 腳在那邊,

這個早晨你關好東邊的城門,

一直朝西 穿過這條街就是整整一生,

你孤守苦守的那座城,

註定失陷給一個人,

註定有另一個人,

在走向你的途中 永世紮營,

他不知道你一生的城蕩劫已空,

門關久無人守,

心緒的野草蔓延郊外,

他看見你的時候,

彷彿看見生命中最美好的部分,

這部分使他在後世的退路上,

轉敗爲勝 負一隅而孤守,

整個一生。

你一個人孤守一座城,你在一個早晨離去,別的人都走在另外的街道上。好像與你擦護肩而過。早晨他們都關上了門敲別人的門,你的門好像也被敲了,但是你不知道該不該回去,因爲好久都沒有敲你的門呢。你這一生都是孤獨的,心在城外的荒野上。但是當你遇見那個他,你讓他看見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樣子。於是你在城裏的一角落守着用了一生……悽美的愛情故事。愛上一個人,在心裏住了一生。

(以上圖片詩歌來自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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