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中的“我”,指的是分享人,感恩~

我從小就不喜歡姨丈,他眼睛眥暴,眼球白多黑少,愛罵人,動不動就''丟咔媽'',我姨年輕沒少挨他揍。

我姨向我娘哭訴,我娘拉他到公社委員會狠狠教訓過他,他才收斂了揍我姨的行爲。

姨丈殺豬爲業,早出晚歸,一身血腥味,但他本人倒是愛乾淨,每次殺豬回家,晚上睡覺前,即使是冰天雪地的寒冬,也要在天黑後的院子裏洗一大桶滾燙的熱水才睡覺。

那時候是六七十年代,鄉下沒有衛浴,就連廁所都是露天的。

姨丈的這個潔癖,讓我對他的印象稍微改觀,後來發生了兩件事,才徹底顛覆了我對姨丈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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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網絡,和正文無關)

第一件事是發生在70年代,當時,村子裏有一婦人早年喪夫,辛辛苦苦扯大了唯一的兒子,怎知這兒子長大後精神不正常,見到村裏的姑娘和媳婦兒就追,嚇得姑娘和小媳婦們不敢出門,成了地方一害。

後因瘋兒差點犯下強|奸大錯,他的母悲哀絕望,吩咐村人把瘋兒裝入豬籠沉河。

村人遵命,準備晚上半夜三更執行這項特別的''壯舉''。

就在那個晚上,一向酣睡的姨丈卻聳立耳朵沒睡。

他的大兒子和小兒子以爲姨丈睡着了,躡手躡腳地準備溜出去看沉豬籠。

沒想我姨丈霍地從牀上起來,從他的殺豬背兜裏抽出一把雪亮雪亮的殺豬刀,指着倆個兒子說:“誰敢出去,我就剁斷誰的腳趾頭,不信試試看! ”

倆兒子被父親的寒光閃閃的殺豬刀懾住了,只好悻悻地返回自己房裏睡覺。

當我姨把這事兒告訴我聽時,我不由肅然起敬:我姨丈大字不識一個,屠夫一個,天天殺豬眼不眨,我一直認爲屠夫是冷血動物,這事讓我覺得姨丈內心還是有溫度的。

後來瘋子是否真被村人裝豬籠沉了河,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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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網絡,和正文無關)

另一件事發生在1994年7月。

那時,桂東南普漲大水,發生了洪災。

我姨住在一個叫下屯寨的村子裏,村子的地形是一馬平川,一條小江環繞村邊緩緩而過。

那些活了八九十歲的老人,從沒見過這條小江漲洪水會漲入村裏,按以往的經驗,一般沒有達河岸最高處都收斂漸退了,所以全村人每年夏季洪災都不當回事,照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高枕無憂。

村裏家家戶戶都是泥坯牆,在這泥坯牆屋裏,住了一代又一代兒孫,全村就我姨丈家是水泥建築的樓房,四層半高,當時也剛建不久。

這年7月初,洪水如期而來,村人不理會,儘管洪水仍在漲,村民們仍不理會。

到7月中旬的某天夜裏,大雨滂沱而下,江水如脫繮野馬,肆無忌憚奔騰,漫過了江岸,湧入了村裏。

最先發現並驚醒的老人們,扯開嗓子大喊:“洪水入村了,大家逃命啊! ”

被驚醒的村民們,家家戶戶都起牀,果然發現屋子入水了,鞋子都浮起來了,人們驚慌失措地逃出屋子。

再接着,在洪水沖刷下,泥坯牆屋一間又一間嘩嘩的倒塌下來。

慌亂的村民無處可逃,像沒頭蒼蠅,沒有目標。

這時,我姨丈站在他們家二百平米的樓頂,高呼:“大家快來我家逃命啊! ”

衆鄉親聞言,都拖兒女攜老人,冒着夜雨直奔向我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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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網絡,和正文無關)

我姨丈爲了能讓村民們辨別清楚方向,他高擎馬燈,照亮人們往他們家逃命。

人從四面八方湧來,越來越多,我姨家成了全屯人唯一的諾亞方舟。

當四層半樓房都快要站滿驚魂未定的村人時,我姨怕了,大喊:“別來了,樓要塌了! ”

我姨丈卻厲聲說:“不要怕,要死大家一起死,這是唯一的免死站,不躲我們家,他們都會淹死的。”

就這樣,全村三四百多人,都逃上了我姨家,躲過了這場滅頂之災。

天亮後,政府派衝鋒舟救生艇,將村民陸續接出災區。

我是個深信因果的人,當我知道這事,肅然起敬,姨丈雖殺業很重,但他這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大愛善舉,積大德了,而這德行,也給子孫們種下了善因。

姨丈的後人,即我的表弟表妹們,雖出身鄉下,可是個個運氣都出奇的好。

他們家是村子裏最先富起來的,陸續起了幾幢水泥樓房。

我表弟的兒子阿軍,除了英語,門門功課都不及格,讀不下去書了,表弟就叫他去廣東打工。

阿軍到了廣東後,見有老外就主動搭訕''哈羅'',專往有老外的地方扎堆,跟老外學英語。

三年後,他的英語說得流利極了,被一位在深圳開公司的老外看中,讓阿軍到他的外企工作,做翻譯。

小夥子人機靈又肯幹,深得外企老闆贊識,乾脆讓他擔當祕書,帶他到不少國家洽談生意,長了見識,數年後,他深諳經商之道,有意想自己開公司,又覺對不起老闆。

老闆卻豁達大度得很,主動提出讓阿軍自己開公司,他認爲世界是年輕人的,舞臺大得很,不怕被搶了飯碗。

就這樣,阿軍擁有了自己的公司,經營得當,事業蒸蒸日上,在深圳寸土不止寸金的地方買了房買了車,還娶妻生子了。

而我姨丈雖然是個屠夫,但壽命還可以,七十歲左右時,突然腦溢血去世了。

在他咽最後一口氣時,他還幽了一默:“丟咔媽,就這樣算一輩子了?”

去年六月是我姨86歲生日,所有兒孫玄孫都從四面八方趕回來了,濟濟一堂,好大一族,有三四十人之多。

姨的生日壽宴席從早上開始一直襬到天黑,全村人,甚至是過路人都可以免費入席。

我雖沒有參加這個龐大的壽宴,但打了長話,祝我姨生日快樂!長命百歲!

我姨丈放下了屠刀,是否立地成佛了?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他這棵生命之樹,枝繁葉茂,他的兒孫們都得到了姨丈善舉功德的佑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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