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寫真都市 | ARTFORUM展評

寫真都市

21_21 DESIGN SIGHT

東京都港區赤坂9-7-6

2018.02.23–2018.06.10

“寫真都市:威廉·克萊因與生活在22世紀的攝影師們”展覽現場,2018,攝影:林葉.

這些創作者從不同方向表達了人們對一種更爲迷茫的未知生活的共同擔憂。

威廉·克萊因(William Klein)作品集《紐約》中的最後一張照片(《原子彈的天空,紐約》,1955)經過放大,覆蓋了東京21_21 DESIGN SIGHT美術館一號展廳的整面牆。站在它面前,我不由地心生感慨:從制高點逆光俯瞰曼哈頓,這座無比繁華的現代化大都市的確如森山大道所說,就像是一片墓地。照片兩側高大的混凝土立柱宛若早已被毀的雙子塔,整個場景隱隱透露着某種末世之相。由東京藝術大學教授伊藤俊治(Toshiharu Itō)策劃的展覽“寫真都市”以這樣一種氣相作爲展覽的起點,與其說是爲都市昔日的盛景招魂,毋寧說是提示人類烏托邦式的理想生活的幻滅。

所謂“寫真都市”,或許可以做這樣兩種理解:a.影像中的都市,即影像所記錄的都市景象,b.用影像對都市精神的翻譯、對都市未來的構想,即作爲影像的都市(精神);前者是過去時,而後者則是現在進行時與將來時。展覽的第一部分從威廉·克萊因在紐約、羅馬、巴黎、莫斯科、東京等地拍攝的攝影作品中選出200多張照片,結合底片上的手繪圖示、抽象圖案以及電影靜態照片等,由影像創作者TAKCOM將其轉換成大型影像裝置,用數臺投影儀輪番投射到展廳的每一個平面上(牆面、地面)。威廉·克萊因粗獷、暴力、華麗、炫目的影像,成爲現代都市黃金時代的載體,觀衆置身其中,彷彿猛然墜入一個讓人眼花繚亂的萬花筒世界,不知今夕何夕。然而,隨着音樂起伏流動的影像全都播放完畢之後,整個展廳頓時陷入某種真空般的沉寂。撲面而來的虛無感讓我想起本雅明的那句話:“現代人的歡樂與其說在於‘一見鍾情’,不如說在於‘最後一瞥之戀’”。

“寫真都市:威廉·克萊因與生活在22世紀的攝影師們”展覽現場,2018,攝影:林葉.

若說展覽的第一部分呈現的是影像中的都市,威廉·克萊因的影像是過往時空的載體,那麼在第二部分裏,照片則是更像是“作爲物的影像”,是通過影像對都市未來進行構想。參展的十一名亞洲創作者對都市發展均有足夠的自覺和積極的反思。進門右手邊的展牆上,安田佐智種(Sachigusa Yasuda)的影像拼貼作品便透露出了強烈的憂慮:《Aerial #10》(2016)與《未知之地》(2014)分別通過數千張照片預想了未來都市的兩種極端——前者用拍攝於紐約的照片拼貼成密集得讓人窒息的摩天大樓羣,後者則是用核泄漏受災地福島的照片組成無比蕭索冷漠的荒原。在“Unknown Fire”系列(2000)與“Hotel Windows”系列(2003年至今)作品中,勝又公仁彥(Kunihiko Katsumata)通過有光與火的景觀來追溯造就人類社會的能源的原點。而水島貴大(Takahiro Mizushima)則通過數量龐大的流浪漢肖像構建出現代人的某種生存困境。這些創作者以威廉·克萊因的現代都市爲出發點,分別從不同方向表達了人們對一種更爲迷茫的未知生活的共同擔憂,而潛藏於他們作品中的推動力則是對現代都市精神——現代性的憂思。儘管策展人在展覽中也爲都市未來的前景埋下了溫情脈脈的某種可能性,比如石川直樹(Naoki Ishikawa)那與世隔絕、帶有些許鄉村風情的“極地都市”(2007)以及沈昭良那童話世界般的“STAGE”(2006-2013),但兩者的作品也都直接跨過了支撐現代都市的根本精神,指向埋藏於人類文明深處的某種精神力量。

步出展廳,便會看到藤原聰志(Satoshi Fujiwara)的超大幅人像作品《Scanning》(2016)貌似隨意地耷拉在美術館的圍牆上。皺巴巴的照片中,一位滿面白鬚的老者正低頭沉思,似乎在提示着我們:正如在過往的歷史中人類有充分理由爲自己的貢獻感到驕傲與自豪一樣;身在覈時代的我們也同樣有充分理由爲我們未來的命運和自身的處境感到擔憂。

“寫真都市:威廉·克萊因與生活在22世紀的攝影師們”展覽現場,2018,攝影:林葉.

文/林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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