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第三野战军进驻南京后,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等总前委领导耳闻目睹了我军进入大城市后出现的种种问题,感到最紧迫的就是再次对部队进行系统的城市政策教育。”陈毅也曾对三野干部说:“进入上海是中国革命的最后一个难关,是一个伟大的考验。

三个“不打”,铸就中国革命战争史壮丽篇章

1949年,随着三大战役的胜利和渡江战役顺利进行,全国解放的形势势如破竹。4月25日,解放军第三野战军攻占南京,随后接连解放了杭州、镇江、无锡、苏州等江南城市。此时,全国乃至全世界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国际大都市——上海。她的蜕变与新生,既是必然,也是考验。

解放前的上海拥有五六百万人口,是我国第一大城市。据当时的统计,上海的外国资本,占在华外资总额的80%以上,欧美各国在上海均有巨额投资。华洋杂处的国际都会,繁华与贫穷,光明与黑暗,交织成了当时上海复杂的经济社会生态。在当年3月举行的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上,毛泽东就指出:“进入上海,中国革命要过一大难关。”陈毅也曾对三野干部说:“进入上海是中国革命的最后一个难关,是一个伟大的考验。”

5月3日,毛泽东回复总前委要求推迟进占上海的请求时说:“上海在辰灰(5月10日)以前确定不要去占,以便有十天时间作准备工作。”而最终,华东局在离上海咫尺之遥的丹阳县城停留整训了20天,为接管上海的各项工作打下了坚实基础。

为了保护上海这座特大城市,陈毅在战前提出了 ‘三个不打’,即:看不见敌人不打,打不中敌人不打,有人民群众不打。并提出,为了保护上海的楼群,让大炮休息;为了保护上海人民,让炸药靠边。”

三个“不打”,铸就中国革命战争史壮丽篇章

军事上上海很快即可拿下,但“仓猝进入大城市必然陷于被动”

渡江战役前,尽管各部队都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城市政策教育,但绝大部分干部战士都是第一次进入江南的大城市。第三野战军进驻南京后,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等总前委领导耳闻目睹了我军进入大城市后出现的种种问题,感到最紧迫的就是再次对部队进行系统的城市政策教育。

刘统在《战上海》一书中写道,陈毅和邓小平来到南京后,住在蒋介石的“总统府”里。4月28日早晨他们在东园散步,发现地上漫着水,走廊上的地毯也泡在水里。一问才知道是战士不会用自来水龙头,把它扳坏了,到处跑水,好不容易才堵住。陈毅很生气,命令住在这里的警卫部队马上打扫干净,除站岗值勤人员外全部撤出“总统府”。陈邓也随即迁移到原国民党“行政院”办公。

23军68师进入杭州后,因不习惯城市生活,也出了一些问题。有些同志看了电灯、自来水就好奇,浪费水电现象很普遍,几天就损坏了40个灯泡。203团战士在蒋介石公馆里搞坏了三个抽水马桶。站岗的哨兵站在马路中央,看到汽车经过就阻拦询问,妨碍了交通。有的对城市看不惯,看见城市女人穿得漂亮,背地里就骂不是好人;有的见商人生活讲究,背地里就骂是寄生虫。

很多解放军战士对城市里的纪律不习惯,有的说:“城市里真难,动不动就犯错误。”有的说:“当兵不抵老百姓三分之一好。”有个营从城里撤到乡下住,大家都高兴地说:“这下可到解放区了!”

看到部队的报告,总前委感到城市接管确实是很复杂的问题。由于战线推进太快,许多准备工作来不及或不细致。4月30日,总前委给军委发电,要求推迟进占上海。电报说:“根据南京经验,在我党我军未作适当准备,仓猝进入大城市,必然陷于非常被动的地位。就军事上说,杭州、上海很快即可拿下;就政治上说,我们许多重要准备都未作好……我们考虑,以尽可能推迟半月到一月入上海为好。”

三个“不打”,铸就中国革命战争史壮丽篇章

毛泽东批准了请求。江苏南部县城丹阳突然热闹起来,华东局在这里进行了长达20天的整训工作,史称“丹阳整训”。

野战军进城“不能野”——“解放军在前线打仗是勇敢的,但进城要虚心谨慎”

跟随陈毅进入上海、接管上海的那些日子,是当时年仅16岁的上海警备区原副司令员相守荣将军60年军旅生涯中最难忘的记忆。他在2018年接受媒体采访时候曾回忆道,陈毅5月3日到达丹阳,开始主持解放上海的准备工作。

“记得是5月10日上午,数百名排以上干部在城南大王庙集合,听陈毅司令员作报告。我们为陈老总安装了一台50瓦的扩音器。”相守荣说,“陈毅司令员思维敏捷,语言生动。讲话一开始,他就指出部队在丹阳驻防时纪律方面的几件事。一次他在光明戏院见到几个战士没有票,却硬往里闯,司令员干涉之后,几个战士才退出。陈老总说:‘这大概是革命无对象了。’他又提到南下途中有人拦汽车,拦不住就丢石头,有人为拦车把腿都折断了。陈老总严肃地指出,‘这是流氓习气!’他的手在桌上连续敲了几下,全场鸦雀无声。”

相守荣回忆道,陈毅十分强调军纪问题,“他说,现在上海只有敌人五六个军,以前那些恶仗不会有了。我们走到哪里,解放到哪里。要把中心转到接收城市、保护公私财产上。他又说,我们进入上海,仍像在前线打仗,也可能在上海打败仗。我们共产党员要意识到这一点才是聪明的,不意识到这一点是要犯错误的。进南京、上海是我们胜利的标志。在南京、上海搞坏一件事,全世界都知道……解放军在前线打仗是勇敢的,但进城要虚心谨慎,要小心。我们野战军,在城市里不能野。”

在1996年出版的《陈毅军事文选》中,记载了陈毅对“怎样才能接管好上海”的描述。他说:“必须强调入城纪律,入城纪律是入城政策的开始,是和市民的见面礼。纪律搞得好,政策就可以搞得好。上海人民对我们的希望很大,把我们看成‘圣人’,如果一进去就搞乱了,他们就会大失所望,再去挽回影响就要费很大的劲。”

遵照陈毅的指示,各部队在整训期间,都进行了深入细致的城市政策教育。第三野战军政治部专门编写了一本小册子《城市常识》,下发到每个连队,分为五课,由指导员给战士们讲解城市知识。

三个“不打”,铸就中国革命战争史壮丽篇章

中央军委原副主席迟浩田,时任第三野战军第9兵团第27军235团第7连政治指导员。根据他的回忆,当时根据上级要求,7连和其他连队一样,集中三天时间,认真学习《城市常识》《约法八章》等守则和有关外交等政策的布告。“我一条一条地给大家讲解,为了牢记在心,上级还要求大家都能背下来。这就难了,当时我们连80%的同志不大识字,别的连队大体也是这样,都叫苦说背不下来。我和萧锡谦连长商量,我们俩先做个榜样,经过一番准备,我们向全连同志背了一遍。大家一看,没话说了,都拿出入城守则和纪律手册,一字一句地背起来。”

“我们背完了,先考排长。二排长记性差,晚上熄了灯,还躺在床上默默地背。排长过了关再考班长,班长考完再考战士。最后我又进行了抽查,那些不识字的战士也能背得滚瓜烂熟了。光背熟了还不行,更重要的是要保证能做到。我组织大家讨论怎样具体落实,要求每人都写出执行政策纪律的保证书,并且每两个人结成一对,互相帮助,互相监督,不漏死角。在讨论入城后怎样能做到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时,大家提出要自觉进行个人物品登记,以便检查。组织上还要求对每个干部战士执行纪律的情况普遍进行一次审查,如果以前发生过违反纪律的事,就不能参加解放上海市区的战斗。三连有个排长打仗很勇敢,就是执行纪律不严格,有时爱从战利品中弄几盒香烟抽。在这次纪律教育中他就没有过关,不让他参加战斗。他觉得是很大的耻辱,痛哭流涕,写了保证书,表示绝不再违反纪律,才赢得了参加上海战役的机会。”

迟浩田也曾回忆道,当时在政策纪律教育中,还引导大家预测进入市区后可能出现的问题,如:遇到外国人照相怎么办?如有不明真相的人靠近哨位怎么办?有醉汉扰乱秩序怎么办?散兵游勇跑到外国领事馆怎么办等等,一一制定了不同的应对方案。通过纪律政策教育,指战员普遍提高了遵守入城纪律的观念,人人订立了遵纪立功计划。

同时,为了接管上海,数千名干部从各解放区,以及北平、香港日夜兼程赶来,投入接管上海的集中整训。他们当中有许多人是著名的“上海通”,如上海地下党负责人刘晓、从事文化工作的夏衍、从事秘密工作的潘汉年、从事经济工作的许涤新。有关上海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多方面资料,有从敌人那里缴获的、有上海地下党调查的、有上海来人报告的。陈毅等不分昼夜地与分管各方面的干部研究情况,听取汇报。单是财政接管纵队的汇报,陈毅就听了两天两夜,对于如何紧急调运粮食、棉花、煤炭保证上海市民的需要,作了周密部署和应急准备。

要“打得好”也要“进得好”——军长带头官兵一致,无条件执行“不入民宅”

5月27日早晨下着小雨,上海市民在枪声平息后打开家门,惊奇地发现马路两边潮湿的水泥地上,睡满了身穿黄布军装的解放军战士。胜利的军队在城市中露宿,谁都是生平第一次见到。27军在市区的部队由聂凤智军长带头,官兵一致。20军入城后,全军露宿街头。最少的露宿30个小时,有的长达几天。59师师长住在小学校门口,政治部、司令部住在一条弄堂里,部队在人行道上。

据第9兵团的史料记载:“初入市区的部队,两三夜均在马路边露宿。适值雨季,连夜下雨,由于从军部起干部均能以身作则,战士亦都有觉悟,毫无怨言。市民(工人、学生、商人等)再三邀请部队进屋休息,均被婉言谢绝。”

三个“不打”,铸就中国革命战争史壮丽篇章

这一切,源于总前委对三野提出两大要求:一是“打得好”,要显示出我军的威力和艺术;二是“进得好”,即入城后政策纪律好,军容好。陈毅对部队入城后的纪律提出极为严格的要求,最基本的一条就是“不入民房”。有的干部提出:遇见下雨、有病号怎么办?陈毅坚持说:“这一条一定要无条件执行,说不入民宅,就是不准入,天王老子也不行!这是我们人民解放军送给上海人民的‘见面礼’!”

迟浩田曾回忆,为把上海完整地交给上海人民,我军官兵英勇作战,甘洒热血,宁可自己多付出牺牲,也要保护人民,保全城市,谱写了中国革命战争史上的壮丽篇章。“在战前,陈毅同志提出‘三个不打’,即:看不见敌人不打,打不中敌人不打,有人民群众不打。并提出,为了保护上海的楼群,让大炮休息;为了保护上海人民,让炸药靠边。”

在战斗中,由于没有炮火攻击和掩护,部队正面进攻伤亡很大,有少数同志埋怨说:“哪里有陆军作战不让用大炮的道理?”在向苏州河北岸推进中,敌人凭借高楼大厦,居高临下构成凶猛的火力网,部队多次用轻武器攻击桥头,都受到挫折,伤亡很大。指战员们被激怒了,有个单位把山炮营拉上来,瞄准了“百老汇”大厦(今“上海大厦”),请求批准开炮。有位营长报告说:首长,请批准我们打两发炮弹就行了……

面对这一情况,处在第一线的部队指挥员心情十分沉重。一边是年轻战友的生命,一边是上海人民的生命和财产,这架天平究竟倾向哪一边啊!从当时的实际情况看,不使用炮火要夺下桥头,的确是十分困难的。但是,一旦批准打炮,整个北上海的建筑群,很可能顷刻间化为灰烬。怎么办?部队党委立即召开紧急会议,统一思想。有的同志尖锐地指出:“前面的战士在流血,不能再拖延了!我们倒要问问首长,是爱无产阶级的战士,还是爱官僚资产阶级的楼房?”

迟浩田曾回忆说,当时,部队领导向大家表示,现在我们争论的焦点,不在于战士重要还是楼房重要。第一位的问题,是苏州河北岸有上百万人民群众,一炮打过去,会伤亡多少人?不打炮,我们要多伤亡一些战士;打了炮,会伤亡多得多的人民群众。我们也跟大家一样,爱惜战士的生命;大家也跟我们一样,爱惜上海人民的生命。爱战士与爱上海人民,在本质上是一致的。但作为人民军队的指挥员,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最优先考虑的必须是人民群众的安危。说到底,我们为渡长江、战上海而流血、而牺牲,不正是为了解放上海人民,为了保障上海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吗?要算账的话,首先要算这个大账。再说,现在那些楼房还被敌人占领着,再过几个小时,我们从敌人手里夺回来,它就不再属于资产阶级,而将属于人民。

当时,帝国主义和反动派曾经预言,共产党进了上海,不要多久就会发霉、发黑、烂掉。为此,解放上海的部队广泛进行了党的七届二中全会精神的学习教育,及时提醒各级干部和广大党员,务必继续保持谦虚谨慎的作风,务必继续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

部队刚进驻上海时,在一片欢迎解放军进城的欢腾景象中,也夹杂着一些低级庸俗的东西。战士在街上执勤,一些别有用心的坏人,故意从楼窗里把一包包钞票、香烟、糖果扔到他们脚下;晚上,一些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女人拦住他们,无耻地纠缠,妄图以此来腐蚀我们战士的革命意志,损害人民军队的尊严。但金钱美女毁不掉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战士们愤怒地踢开抛来的钞票,斥退无耻的引诱,表现出了人民战士的高尚气节。短短的几个月,上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有了烟馆赌场,青、洪帮销声匿迹,社会风气日益健康向上;物价控制住了,工厂继续运转,资本主义工商业得到了初步改造。这些都为以后顺利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当时,波兰一家报纸说:“解放了的上海,再也不是世界污水沟了。”印度《实业报》赞叹道:“新的人民政府管理下的上海,是东方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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