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年歲漸老,竟漸漸對年齡不敏感了,有時甚至有那麼一點破罐破摔了,或者也是潛意識裏對年齡的一種迴避,總之,在上了四十歲以後,我不再爲老去煩惱了,反而竊竊地,我盼望着快一點到退休年齡,好名正言順不工作。

我在學齡前就讀了連環畫版的《紅樓夢》,在小學二年級就開始寫多愁善感的打油詩,在那時候眺望人生,覺得人活到十三四歲就老了,就像紅樓夢裏的人物一樣,到芳齡二八的十六歲就彷彿到了人生盡頭,如今想來忍俊不禁。

到了十三四歲的時候,我想着一定不能活過十七啊,那時覺得人就像花一樣,花要在最美的時候飄落,才讓人記住它最美的樣子,如果一朵花凋零在枝頭,那種憔悴和狼狽是多麼淒涼的景象,就像忘記了退場,呆在枝頭很礙眼。

那時候我數着日子,珍惜花季的每一歲,每一天在日記上寫下幾句關於心情的詩,作爲每一天的紀念,那時的每一天都充滿詩意和領悟,每一天我自言自語,每一天我顧影自憐,然而詩一般的年華也一天天流逝了,了無痕跡的。

終於連二十歲的芳華也守不住了,這時我無限憂傷,想着就再忍耐十年吧,到了三十就無論如何不要再苟延殘喘了,我不想做那朵賴在枝頭的凋謝的花。可當過了三十,我儘管容顏已老卻身體硬朗,這時我不再提起當年的祈願。

越往後越對年齡緘默了,如今我和那些比我年輕二十多年的孩子一起,竟然毫無代溝感,我混跡於她們,對她們喊我姐姐心安理得。那朵賴在枝頭的花朵,也許已經結成了果實,沉甸甸地掛在那裏。這時盼望再老些,好更任性。

(作者:秋水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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