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聚夢空間代理的空間及房東維權現場）

又一起二房東暴雷事件正在發生。

事件的演進跟此前長租公寓、健身房暴雷極其相似。二房東消失，徒留下數百名業主和租客索賠無門。

昨日，PropTech研習社發出《衆創空間倒閉潮還在繼續：上海聚夢空間破產清算，股東曾涉P2P跑路》一文，事件比我們想象的要嚴重得多。

文章發出後，PropTech研習社作者被聚夢空間的業主和租客拉進了數個維權羣，我們瞭解到這起事件的最新進展。

目前，聚夢空間數個維權羣主要由2類羣體組成，一類是把房子委託給聚夢空間的房東，一類是通過聚夢空間租賃辦公室的普通租戶。因聚夢空間突發破產公告，房東和租客陷入兩難。

據多位維權人透露，聚夢空間已經租出去一千多套房子，涉及金額巨大。單個房東和租客的損失在幾萬到幾十萬不等。

目前維權人的訴求分兩種：房東想要回自己的房子，拿回自己的出租收益；租客不想退租，也想拿回自己租房時交的押金。但在這其中收了租客租金的二房東——聚夢空間卻消失不見了。然而，租金並沒有如期交到房東手裏。

所以在雙方權益均受損的情況下，房東沒辦法趕走裏面的租客，租客交了租金卻遭遇無房可住的局面。

目前，針對聚夢空間的數個維權羣裏，人數最多的一個租客維權羣已有上百人。維權羣內，大多數房東與租客，已經按奈不住內心的憤怒，痛訴聚夢空間惡行。

（圖：聚夢空間維權羣對話截圖）

“把聚夢砸空”

“殺人的心都有了”

“現在網絡時代，讓這幫騙子無處可藏，讓他們寢食難安！”

像類似的激烈言論，在聚夢空間的維權羣裏反覆出現。

但事件的中心，輿論的焦點，聚夢空間什麼態度呢？PropTech研習社多次打給聚夢空間實際負責人何勇，都處於無人接聽狀態。

由於事件發生已有數月，在此之前已有業主前往聚夢空間上海總部維權，但慘遭公司負責人動粗和言語侮辱。

一個月前，聚夢空間的前法定代表人何勇在跟維權業主的電話溝通中稱：“算我創業失敗、破產，反正沒錢，你們也不能殺了我”。

那麼，聚夢空間向租戶收取的租金去了何處？聚夢空間的受害者——房東，租戶又面臨着怎樣的窘境？他們又有何對策？維權房東和租客向PropTech研習社講述了他們的經歷。

房東交房後，第一個月便被拖欠租金

2018年9月，房東李先生將自己手中一套位於南翔地鐵站附近的45平方米的辦公室，出租給了聚夢空間，委託爲期三年。

據李先生表述，自己的房子應該是聚夢空間所收納的房源中，面積最小的一個辦公室。

彼時，在房屋中介的介紹下，聚夢空間希望能以單價4300一個月的租金足下李先生的房子。但李先生認爲五年時間過長，隨後簽訂了三年的租約，並支付給中介2000多元的介紹費。

（圖：聚夢空間和房東的簽約合同，由維權人提供）

根據聚夢空間與李先生的約定，聚夢空間應每季度向李先生支付一次租金，12900元。扣除2%的房屋委託管理費用後，聚夢空間實際每季度向李先生支付租金12653元。

按照與聚夢空間的約定，李先生從2018年9月8日起，開始將標的房屋交與聚夢空間進行託管經營。

由於第一個月爲空租期，因此，聚夢空間無需向李先生支付任何費用。

根據合用顯示，李先生第一次的收租日期是在2018年10月3日，第二次2019年1月9日，第三次是2019年4月9日。

“我一共就收過兩期半年的房租，每次都是拖，第一次拖了一個星期，第二次拖了十幾天”李先生抱怨。

“不僅如此，扣除每年7天的招商期，還有付給中介介紹與聚夢空間簽約時的中介費，以及物業費，管理費，我實際淨的大概只有3800來塊錢。”

李先生稱之所以能夠接受這樣的價格，完全只是出於方便有人管理。

今年4月9日，到了該收房租的時候，李先生再次沒能如期收到租金，於是便撥打聚夢空間的客服電話進行詢問。對方表示，目前公司缺錢，付款需要再等等。

一個月過去之後，李先生仍未收到房款，他再次打電話溝通，聚夢空間工作人員直接告訴李先生，可與聚夢空間進行解約。

“關鍵解約了，他們不給我房子，聚夢空間的工作人員稱，房子裏面有租客，可介紹租戶與我認識，我可以與租客籤合同，且可向租客提高租金。如此，新簽了合同，前面的合同也就相應解除了，但在這個過程中，需要我向聚夢空間支付一定的中介費用。”

李先生表示不願接受這樣的方案，他認爲如果一旦與租客直接簽訂合同，自己可能惹上一房兩籤的法律糾紛。

但目前的狀況是，如果李先生不選擇新籤合同，既拿不回屬於自己的房子，也無法收到租金。而選擇新籤合同，則意味着要放棄此前聚夢空間所欠的租金。

值得注意的是，李先生在4月期間曾回上海去看過租給聚夢空間的辦公室，彼時，辦公室空無一人，就連電錶也都顯示欠費。隨後，李先生又曾託人去打探房子的現狀，也稱辦公室並無辦公人員。

“他們就是想再用我的房子賺一次錢，我懷疑到時候我真的去簽約時，租客都有可能是他們自己虛構的人”李先生直言。

“我已經請了律師，法院也已立案，等拿到判決書以後，我就可以直接換鎖，雖然週期很長，但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另一個問題在於，即便是房東直接與租戶新籤合同，那麼租戶已向聚夢空間支付的租金，又該怎麼算呢？

對此，聚夢空間對租戶的承諾是，一旦租戶跟房東簽訂合同，聚夢空間將會在10個工作日後，將租戶的錢退換至租戶的賬戶上。但租客現在已經不再信任聚夢空間，此方案因此擱淺，無法進行。

“所有的房東，跟我的情況大同小異，但有的房東因爲房子有租客，會更加麻煩，還要和房客糾纏”李先生感慨，以後再也不想把房子給中介打理。

但並不是所有的房東，都如同李先生這般冷靜。

房東王先生表示：“我已經向萬城金控發出瞭解除合同通知書，也給租戶的發了告示，租戶不給房子，我也強制他們搬遷，但是我有權鎖租金的門，斷自己的電，這個沒有問題吧。”

憤怒的不僅僅是房東，聚夢空間的租客們目前也正如熱鍋上的螞蟻，其日子也並不好過。

未到交租日被催繳 退租拿押金卻杳無音信

聚夢空間的租戶宋小姐於2018年11月初通過租賃公司，與萬城金控（即聚夢空間母公司，員工曾向租戶稱萬城金控與聚夢空間爲同一家公司）達成協議，租下了位於上海市黃浦區陸家浜路的一套房子用於開美容店，合同註明簽約期限爲一年。

2018年11月11日宋小姐與萬城金控正式簽訂租賃合同，並向萬城金控支付了一個月租金和押金共計41400元。

宋小姐稱，貓膩出現在今年年初，還未到交租日期，萬城金控便以各種理由催收房租。與此同時，房屋的房東也直接聯繫宋小姐，稱要隨時收回房屋，無奈之下，宋小姐只得與萬城金控達成退租協議。

因爲涉及違約，宋小姐不僅支付了半個月房屋租金6900元，還必須要爲萬城金控找到下一個租客。

2019年2月3日，宋小姐按萬城金控要求，填寫了《退租聲明》。2019年3月19日，雙方正式簽署了《合同終止結算單》，確定退租日期爲2019年3月18日。

根據覈算，萬城金控應當歸還宋小姐押金共計26146元。但此後，萬城金控方面並未按時退還押金。

隨後，宋小姐聯繫到萬城金控，對方藉口稱因爲宋小姐的公司註冊地址還是出租賃房屋，因此不能退還押金，要求宋小姐在辦理公司地址遷出後再退款。

2019年4月28日，宋小姐將自己的公司進行了地址變更。再次聯繫萬城金控，但對方不再接電話。無奈之下，宋小姐只得到萬城金控的辦公地址進行理論，但萬城金控的相關負責人拒絕見面，以及歸還押金。截止到目前爲止，宋小姐的退租押金杳無音信。

對此，有維權租客稱：“這是聚夢的一種騙術。名義上破產，實質是資本運作的套路。聚夢先是拖欠房東房租，讓房東和租客產生矛盾，然後再出來說解約，讓房東和租客直接籤，因爲雙方都反感他們了，房東和租客籤都願意，他們就趁此機會解約，但又不退錢！”

一個好端端的二房東生意，怎麼會走入如此糾結的境地？聚夢空間背後到底藏着怎樣的生意經？

起底聚夢空間奇葩生意經

（圖：聚夢空間辦公室內部標語）

（1）高買低賣的賠錢買賣

事實上，“聚夢空間”做的是典型的二房東生意，本質上賺的是租金差，即低價收樓，然後再高價租出去。

這麼簡單的生意邏輯，怎麼就做成了現在這服模樣？聚夢空間拿租客的錢幹什麼去了？

經過跟多方溝通，PropTech研習社瞭解到，目前聚夢的問題，說直白點，是一個典型的衆創空間To VC死局。

傳統的二房東生意靠賺差價，低價拿高價出，聚夢正好反過來，平進平出，甚至高價拿低價出。

PropTech研習社從房東處得知，聚夢空間轉租價格和收房價格持平，甚至遠低於收房價格。一位房東在和租戶一起去報案時發現，聚夢是以15000/月的價格從他那裏簽過來，再轉手14800租給租戶。

好不奇葩的商業邏輯！

“高買低賣、平進平出”的商業模式，意味着聚夢空間是在燒錢補貼市場，但是網上信息顯示，聚夢歷史上並沒有融資記錄。再加上公司25人的運營費用，以及給到中介的固定佣金，不得不讓人生疑，聚夢空間哪來的錢維持手頭的生意？

（2）家族作坊式企業

有維權租戶和房東蒐集到聚夢空間相關負責人的身份證信息，信息顯示，這些負責人均來自於安徽省渦陽縣。

“肯定一家人吧，身份證地址都一樣”。受害者紛紛猜測聚夢空間是徹徹底底的家族企業。

湊巧的是，聚夢空間前腳剛剛更換了法人，後腳就宣告破產。

有受害者表示，剛剛4月變更的法人劉翠蘋，實爲前法人何勇的母親，“他老媽（聚夢空間目前的法人劉翠蘋）年紀大了，法院拿她沒有辦法，大不了坐牢”。但這一點PropTech研習社未能證實。

（3）公司賬戶公私不分

多位受害租客向PropTech研習社表示，他們在給聚夢空間交租時訂金直接打給了前法人何勇的私人賬戶，年付的租金則打進了聚夢再早之前的法人馬豔君的私人賬戶。

而據維權人透露，馬豔君是何勇弟弟何朋朋的老婆，即何勇的弟媳婦。

這麼看下來，聚夢空間存在公司賬戶和個人私人賬戶混淆的問題。

目前，從流出的公告材料看，萬城金控和聚夢空間已經申請破產，目前正在走破產清算程序。但據維權人向寶山工商局申訴反饋得到的消息是，聚夢空間目前納稅政策，沒有收到破產清算信息。

那麼，權益受損的房東和租戶還如何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呢?

事發之後，不少房東和租客已經前往寶山派出所報案，但管轄派出所認爲這是經濟糾紛不屬於受理範圍，建議維權人向法院起訴。隨後，部分維權人員向法院提交了與聚夢空間的訴狀。

但面對聚夢空間這種坐視不理的做法，權益受損的房東和租客也是很無可奈何。尤其聚夢空間在出事後，神速變更了法人，現任法人劉翠蘋需要承擔無限連帶責任嗎？

一位業內資深律師向PropTech研習社表示，依據公司法二十條規定，特殊情況下受害方是可以追討的。

公司法第二十條“股東禁止行爲”規定：公司股東濫用公司法人獨立地位和股東有限責任，逃避債務，嚴重損害公司債權人利益的，應當對公司債務承擔連帶責任。

該律師認爲，在本案中，租客租金直接打到公司法人賬戶屬於公司和個人財產混淆，侵犯了公司法人的人格獨立性，股東將對外承擔無限責任。

結語

聚夢空間案件絕非孤例。凡是有押金、有期限錯配的場景就一定會形成資金池，前有ofo，後有長租公寓。如今這把火燒到了二房東、衆創空間，行業沒有人可以坐以待斃。

當利益受損的普通租客、業主越來越多，行業或將遭遇滅頂之災，今天是聚夢，明天會是誰？

關於聚夢空間的房東和租客的後續維權進展，PropTech研習社將持續關注。（文/Ellie、晨曦，來源/PropTech研習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