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的手觸到她的肌膚,某種力量劃過千年歲月,凝固於這瞬間。聽謝竹林的管家阿旺.丹增說,在寺院中,有一尊吉祥天母女肉身像,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

  我知道僧人不會說謊,可心裏還是覺得他在誇大其辭,也並不相信所謂“千年肉身”這種離奇的說法。我自然聽說過,馬王堆等幾處,我國出土的古代墓穴中有完整的屍身,朋友的故鄉荊州也有一具西漢男屍。

  作爲考古的重大發現,他們都在博物館裏得到精密的保護,多少專家日夜研究。而謝竹林,拉薩河畔的一座鮮爲人知的小寺院,就算有一尊女肉身像,又有什麼條件加以保存呢?

  帶着好奇,第二天我們就去了謝竹林,去那裏一探究竟。 當我進入那幽暗的殿門,看着她默默存在於我面前,不禁相信,在西藏這塊土地上,什麼傳奇都有可能真實的存在。

  拉薩河畔的一座鮮爲人知的小寺院,有一尊女肉身像

  而且,這尊吉祥天母,如傳說所言,她下過水,卻從未下過葬,千年以來,她一直被世世代代的藏民,供奉在謝竹林這所無比悽美的小寺中,在主殿右側單獨的一間佛殿那華麗的神龕裏,她安靜地坐着,一坐便是上千年。

  她約一肘高,頭戴銀質寶冠,身穿綵衣,臉部肌膚略發黑,但依然飽滿,雙眼半閉。似乎她並沒有離開這世界,只是靜靜地睡着了。丹增介紹說:她是吉祥天母的真實化身,十二歲圓寂(約一千年前),圓寂後身體自然收縮,呈度母坐姿,從沒經過任何防腐處理,現在頭髮依然在生長。

  千年肉身像

  據說這尊肉身像曾因保護不當而被破壞:原先的皮膚是白色,現在有些發黑;原來睜開的雙眼,現在閉了起來……無論如何,今天她還安穩地坐在拉薩河邊的山巔……

  關於千年肉身,丹增告訴我一個傳說:1042年,阿底峽尊者從印度被迎請至西藏傳法。三年後,尊者前往衛藏地區,在拉薩附近的河邊,一位少女遇到了尊者,心生敬仰之情,於是把身上所有的金銀裝飾全都作爲供養獻給尊者。

  可當少女回到家,她的父母得知女兒的貴重飾物都供給了一位素不相識的僧人,氣得毒打了她一頓。那個年代,苯教還很盛行,這位少女卻立志弘揚佛法,供養僧人。

  於是被村民當作妖孽投入河水中,可少女一直浮在水面,村民見其投水不死,很是恐懼,就把她封于山上巖洞中。此時,阿底峽尊者以神通顯現少女爲度母投生的情景,人們才醒悟到她是吉祥天母爲護持西藏佛教而作的示現,遂建寺供養少女的肉身,就是現在我們能看見的這尊肉身像。

  能用照片記錄她,也許應算是我們的福氣。因爲大殿昏暗,我們嘗試着請求在不會對肉身像造成破損的前提下,能否把她請到院子裏進行拍攝。本以爲這個要求是很難被接受的,沒想到丹增在考慮了一陣子之後卻真的答應了。

  幾個僧人異常小心地取下她的寶冠,將肉身像移動到一塊木板上然後再請到院子裏。移動的時候我的心即興奮又忐忑,好在毫髮無傷,不然就真的成了千古罪人。

  陽光下,她似乎更加真實,我向她靠近,我知道她能聽到我興奮的呼吸。丹增允許我接觸她,我伸出手,輕輕地、輕輕地碰觸她臉上的肌膚,我無法仔細描述自己那一刻的感受。

  但可以確定的是:皮膚是有彈性的!我們拍下了她沒有戴寶冠的樣子,可以清晰地看見她的頭髮。感謝丹增,讓更多的人能夠看到她,讓更多的人聽到她的故事。

  肉身皮膚是有彈性的!

  在這些神奇傳說之外,謝竹林着實擁有絕美的風景。從拉薩開車來這裏,必走我很喜歡的老機場路,這裏春季綠草爛漫,夏季綠樹成蔭,秋季一路金黃,而冬季綠水潺潺、野鴨成羣。謝竹林寺就在路邊的山尖上,那一彎河水勾勒着山的輪廓,勾勒着寺院的紅牆和白塔,你必須仰視才能得見。

  拉薩河在谷底靜靜流淌,遠處的雪山似一聲悠長的呼喚

  “謝竹林”是藏語的譯音,意思是“講修洲”,屬格魯派,初建時間不詳,它於五世達賴喇嘛時發展至最大規模,當時寺內有顯、密兩院,僧人五百之多。上山的路能夠開車,但是很艱難。

  丹增告訴我,這是該寺二十幾個僧人用兩年的時間挖出來的。寺內的僧人六至十人一批,輪流去拉薩給居民頌經,每個月的收入供給寺院。他們勤勞純樸,嚴守戒律。

  這幾年,在丹增的努力下,在色拉寺欽澤仁波切的幫助下,寺廟開始在廢墟上重建,粗大的木樑上雕刻精緻,那將會成爲一座輝煌的大殿。原來已成危房的僧舍也得以重建。

  如果有一天,你來到這裏,古老的傳奇正被你親手觸摸,看山下的村子,遺失在歲月中的廢墟,看拉薩河在谷底靜靜流淌,遠處的雪山似一聲悠長的呼喚。請你閉着眼睛,與我溫習那片留存在記憶中的荒涼,時空挪移,只是,“變遷”或者並不需要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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