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桑克的整部诗集中，情绪最为悲伤的一首诗当属《狙击手》，“死亡”“孤独”“冰冷”“恐惧”在这首诗里彼此交织、相互缠绕。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对话人当属帕斯捷尔纳克，桑克对这位俄罗斯白银时代的知识分子与作家显然更加情有独钟且精神相通，他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这颗曾经同样生存在寒冷地带的心灵：那或许是诗人在北国二月开化的季节里走在泥泞道路上想到“好象／帕斯捷尔纳克走过的”（《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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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推送的是诗人桑克的诗集

《桑克诗选》的“简读”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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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克，1967年生于黑龙江省8511农场，1989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现居哈尔滨。著有诗集《桑克诗选》、《转台游戏》、《冬天的早班飞机》、《拖拉机帝国》、《拉砂路》、《朴素的低音号》等；译诗集《菲利普·拉金诗选》、《学术涂鸦》、《谢谢你，雾》、《第一册沃罗涅什笔记》等。

会不会很有趣呢？一起来看看吧~

青春

004期

对话帕斯捷尔纳克与雪的精灵

——读桑克的诗

读桑克的诗给人最大的感受之一就是他在诗中喜欢与人对话，他诗中出现频次最高的人名都是他的对话者。从他虚构的“朱丽”，到他现实生活中的妻子杨铭。甚至在《贺新郎》这首诗中出现了“司仪问”和“新郎答”这样一来一往的多轮问答，对话本身就成为了这首诗最重要的形式。

桑克诗集中出现的人物

//

TOP9

当然，桑克更喜欢的对话人是历史上的文学家，比如屈原、嵇康、杜甫、黄庭坚、鲁迅、朱湘与弥尔顿、卡夫卡、陀思妥耶夫斯基。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对话人当属帕斯捷尔纳克，桑克对这位俄罗斯白银时代的知识分子与作家显然更加情有独钟且精神相通，他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这颗曾经同样生存在寒冷地带的心灵：那或许是诗人在北国二月开化的季节里走在泥泞道路上想到“好象／帕斯捷尔纳克走过的”（《二月》）；又或许是诗人在生活的缝隙里喘息时“突然想起帕斯捷尔纳克对马堡说的”（《题一位书评作者的照片》）一句话。

桑克诗中的地域和方位空间是广阔且复杂多变的，从曼谷、扬州、北京到未名湖、玉泉路与圣索菲亚大教堂，从脸上、身边、心里到空中、湖上和远处。单从空间来看，诗人的笔触是充满了跳跃性和飘扬感，这正像是诗人最钟爱的意象——“雪”一般。桑克的诗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宛如雪的精灵。这不仅是说桑克本人现居东北，并且有很多诗是以东北为书写题材，更体现在他的诗句里和情感间，“现在，雪成了这出戏的主角。”（《千禧年》）

桑克说自己“始终在雪仁慈的教育下”（《雪的教育》），而他笔下的雪则有着不同的处境和情感表达：有“在乡下，空地，或者森林的／树杈上，雪比矿泉水／更清洁，更有营养。”的喜悦；有“城市居民总这么沮丧”；有“它甚至不是白的，而是／湛蓝，仿佛墨水瓶打翻／在熔炉里锻炼过一样”的赞美；也有“在国防公路上，它被挤压／仿佛轮胎的模块儿。／把它的嘎吱声理解成呻吟／是荒谬的。它实际上／更像一种对强制的反抗。”不同的雪寄托了诗人不同的情感，或欢快、或凝重、或嘲讽、或悲愤，而它们最终汇聚成为整部诗集情感的大幅度波动。

在桑克的整部诗集中，情绪最为悲伤的一首诗当属《狙击手》，“死亡”“孤独”“冰冷”“恐惧”在这首诗里彼此交织、相互缠绕。最终，“如此的恐怖：仿佛一场雾／拐过融雪的街角，漫上防波堤。”（《狙击手》）

# 原诗

狙击手

1

比例一比一，

但视野里不是，

仿佛缩小了，仿佛沙盘中

一比十五的营地。

我按了右键，瞄准仪出现。

远方的，也就是眼皮子底下的。

这话嚼一会儿就有

一种特别的意思，可以放在

某个网站的首页。

2

瞭望塔，哨兵，翕动的嘴……

念口诀？或者朗诵情书？

我移动十字交叉点

一会儿是头，一会儿是胸。

他要和情书（也许是妈妈）

再见了。我点了一下。

他倒了，可能是肺，

他疼得叫了几声（难听）。

如果我们换个位置，我不会抱怨。

3

我看到几扇窗关着

通常里面都有埋伏。

我昨天就死在它手里。

十字交叉点在动，我看见

射程539米，他们即使发现

也打不到我（他们是M4卡宾半自动）。

我点了一下。没有动静。

我点了一只烟，又冲了一杯咖啡。

这时玻璃碎了，接着听见清脆的配音。

4

我知道我的任务，我查了

《英汉小辞典》。而上次在北欧

我把人质也打死了，虽然我没上

军事法庭，也没有受到责备。

但却无法结束这场战斗。

我一个人（对了，我连分队其他人

也没有放过）在雪地上跑着。

跑着，没有一个人，当然也没有

一个敌人。我无法结束孤独的奔跑。

5

一个黑点，在一棵小树旁边，

我想都不想点了一下。

十字镜里，一具尸体。

我的运气不错，晚一会儿就是我。

前夜，我看见一棵小树，

按了右键：一个狙击手瞄着我。

我点了一下。眼前一片红色

仿佛蒙上一块红玻璃。接着

我看见我倒在地上，耳边是冰冷的英语。

6

快感？恐惧？

都有一点。但恐惧更多。

甚至连穿制服的jpg图片都恐惧。

那些德语，听一声，我战栗。

想回家，想着不要出生。

战争启动时，大家兴致勃勃。

结束的时候，才想它是

如此的恐怖：仿佛一场雾

拐过融雪的街角，漫上防波堤。

# 剪句成诗

仿佛缩小了，仿佛沙盘中

我移动十字交叉点

一会儿是头，一会儿是胸。

我点了一下。

十字交叉点在动，我看见

我点了一下。

我一个人（对了，我连分队其他人

也没有放过）在雪地上跑着。

跑着，没有一个人，当然也没有

我的运气不错，晚一会儿就是我。

按了右键：一个狙击手瞄着我。

我点了一下。

仿佛蒙上一块红玻璃。

恐惧？

甚至连穿制服的jpg图片都恐惧。

结束的时候，才想它是

如此的恐怖：仿佛一场雾

情绪最平和的则是这首《我的拇指》——

# 原诗

我的拇指

1

我的拇指不在了

我的拇指它死了

你可以认为它是被菜刀切去了

你可以认为它是被刺刀切去了

它长在食指的右边，这是左手

它长在食指的左边，这是右手

我的手盖着一篇文章

关于自由，关于权利

关于我的拇指明明长着

我却瞪大眼睛说它不在

2

我的拇指去过五个朝代

我的拇指去过九个省份

我知道关于时间我说对了一半

我知道关于地点我说错了一半

我知道我是处女地

我知道我是小戏子

我的心田朝廷的铁犁没有耕耘

我的台词班主的钢鞭没有光临

我把我思想的处女膜捅破了

我把我塑造的角色推下山崖

3

你看见我的拇指是怎么长大的

你看见我的拇指和食指的恋爱

它和中指的奸情让手羞愧

它和小指的友谊让手叹惋

我和我的拇指隔着一座高山

我和我的拇指隔着一片大海

如果立场的高山崩塌

如果策略的大海枯干

我和我的拇指将无话可谈

我和我的拇指将惺惺相怜

4

但是我啃秃了我的拇指的指甲

但是我扯掉了我的拇指的披肩

指甲啊是真实的甲胄

披肩啊是比喻的皮肉

我知道我的拇指的疼痛

我知道我的拇指的狂欢

它疼了它的神经战栗仿佛敏感的亚麻

它乐了它的快感来临仿佛神秘的大麻

亚麻茁壮地成长

大麻转移到地下

# 剪句成诗

我的拇指

我的拇指不在了

我的拇指它死了

你看见我的拇指是怎么长大的

你看见我的拇指和食指的恋爱

我和我的拇指隔着一座高山

我和我的拇指隔着一片大海

但是我啃秃了我的拇指的指甲

但是我扯掉了我的拇指的披肩

我知道我的拇指的疼痛

它疼了它的神经战栗仿佛敏感的亚麻

它乐了它的快感来临仿佛神秘的大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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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杂志社

2019年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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