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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蘇書憶

欠錢不還卻天經地義！

“老賴”是存在當今社會頗爲神奇的一個組織。他們或主動或被動不還款，一邊跟催收大部隊打着游擊戰，一邊抱團“取暖”意圖集體耍賴。他們是生活在信用灰色地帶的邊緣體，一副刀槍不入的模樣，卻也有害怕被揭掉的遮羞布。

筆者通過多種途經接觸到活躍在一線“打怪”的老賴們，每日嘰裏呱啦談論着如何“打倒催收狗”，又一邊十分害怕催收真的帶人上門， 傷到他們作爲成年人的面子，討論到高潮時還不忘給組織羣換上響亮的名字，“反催收戰士聯盟”、“反催狗”等，這一生態中的人羣，是貪婪、囂張、懦弱、無助的矛盾綜合體。

1

天不怕地不怕

就怕催收上門、上徵信黑名單

柳琪最近很慌張，甚至到了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程度。原來她欠下的不知道哪個平臺的催收員發來短信，稱要帶人上門催收，對方還聲稱同行的有政府機關人員。表面波瀾不驚回覆了一個“隨便”，柳琪轉過身趕忙在羣裏求救。

在得到羣友“肯定是假的、不會真的帶政府人員上門”的答覆之後，她仍沒有鬆懈，追問着表示，真上門了該如何應對，羣裏立刻活躍了，準備好西瓜刀、找個男伴或者催收員上門了，找準時機扯掉衣服大呼“非禮”，對方必然很快敗下陣來，灰溜溜逃走等各種“歪主意” 層出不窮。

以上是老賴羣裏日常“鬥智鬥勇”、“大型暖心雞湯”必備情節。在羣友眼裏，柳琪是初級老賴，還需要好好“調教”。她只不過是借了幾個網貸平臺稍微遲一些未還而已，在大多數羣友看來，網貸平臺就是“扶貧”，靠本事借出的錢，要還回去是這輩子都不會做的蠢事。

和柳琪一樣，一位朱姓女士也被催收嚇“怕”，催收員稱再不還款就要讓她上徵信黑名單，她在羣裏發問想確認欠款網貸平臺是否真的會有徵信污點，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後，她轉念就要投訴催收員——自己被暴力催收了。表現得十分硬氣。

於他們而言，留下徵信污點、上門催收或是被親朋好友知道自己欠款不還纔是最可怕的，催收其他的威逼利誘的手段不過爾爾，敢越線，馬上投訴暴力催收伺候。

但在筆者看來，這些人大有“掩耳盜鈴”之嫌。網貸平臺中已有30餘家平臺接入百行徵信，包括玖富普惠、宜人貸、人人貸、和信貸、積木盒子、拍拍貸、你我貸等大平臺，另外不斷有新的平臺在接入百行徵信，網貸平臺徵信完善指日可期。而北京互聯網金融協會則直接在其官網公佈惡意逃廢債人員名單，目前已公佈超過2000人名單。

或是無知者無畏，總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自嗨，殊不知危機往往就在眼前。

2

薅“714”高炮還信用卡

這波操作可還行？

在老賴的世界，“拆東牆補西牆”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兒！跨行業拆補纔是時興的玩法。

李秋生這樣的“混子”早就看穿借貸平臺的戲碼，在他看來，這些所謂的高炮可以隨意借、不用還，一方面平臺過高的利息根本不受法律保護，另一方面這些平臺不與央行徵信接軌，只要皮糙肉厚，抵得過平臺七十二般催收手段，有借無還不是不可能。

長期縱橫在高炮與信用卡之間的李秋生偶爾得空會在羣裏“帶一帶”欠款新人，傳授傳授反催收經驗。如今的他已經成功上岸，靠着在714高炮薅得的錢貼了信用卡，既不會影響個人徵信，又套了可觀的錢財，好不快活。在他看來，一旦掉進現金貸等高息借貸的坑，不“撈偏門”，很難迴歸正常生活。

早前，李秋生在XX貸借過幾筆，他坦言：“爲了更高的額度，前幾次正常還款就行了，平臺會根據你的良好信用不斷給你提高借款額度，等到了自己滿意的額度的時候，借完走人”，就是利用這樣的法子，李秋生在XX貸借了5萬多，至今未歸還，他說：“還是前幾年的事情，這種陳年舊賬平臺也不會再催，我借款完成就換了手機號”。早幾年時候，通訊號碼管理也不是很嚴格，5塊錢一張就能買個手機號，不像現在號碼都得實名制了。

在714高炮平臺，李秋生也玩了好幾把，都沒有歸還，不過他有一個準則便是，信用卡一定要按時還上，否則會留下徵信污點，影響正常生活。

他表示：“左手倒右手也是件很累的事情，剛開始的一兩年幾乎沒有睡過好覺，套了十幾萬出來，頭髮也愁稀了，現在高炮管得嚴，口子少了，我也不打算花太多心思了，想正常生活。”

已經成功“洗白”的李秋生偶爾也會擔心一下網貸、現金貸監管完善了會影響到自己的徵信，不過他很快就甩掉了這個念頭，在他看來，徵信完善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到那時自己年紀也大了，待在小地方生活，黑名單對自己沒什麼威脅。

不過在後來的接觸中，筆者發現，李秋生的兒子即將參加高考，他此前聽聞有羣友因是失信被執行而影響子女入學，這對他觸動很大。在還完最後一筆信用卡賬單後，李秋生果斷卸載了手機上所以擼口子的APP，下定決心不再“蹚渾水”！

3

有人想上岸“清白生活”

有人仍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如李秋生所言的，掉入高炮的坑，不走偏門很難成功上岸。能迴歸正常生活的人少之，大多數人還在垂死掙扎。

林威加過很多反催收羣，但幾乎不怎麼發言，他喜歡看衆生相假裝自己置身事外——前些日子信用卡催收稱要起訴他！跟一些想上岸卻無能爲力的羣友一樣，想一死了之或是隱姓埋名度過餘生。所謂覆水難收，大約是說他入了借款坑之後的狀態吧！

“人間正道是滄桑，還是還錢上岸吧，那些有欠款未還的，別以貸養貸了”這是林威在羣裏“潛水”多日唯一讚同的話，他原本在等這個月的工資到賬，帶着幾千塊藏一段時間再說。

可是真的逃得掉嗎？世界之大卻很小！如果時間能撥回兩年前，他一定能拋棄虛榮、切掉膨脹的購買慾？未必。如今已經荒廢了很久的遊戲裝置他完全沒有再撿起來的衝動。閒置的幾塊歐米茄手錶低價在二手電商專賣了——但是信用卡還是逾期了良久，從當初的1萬塊可承受範圍滾到了10多萬，羣裏有人說擼口子，不用還也行。

他不是沒試過，在信用卡徵信和高炮平臺徵信完全不接軌的情況下，也借過幾家，然而這使他陷到更困難的境地。他曾經在某個平臺借10000元，急還信用卡，除去手續費到手只有8000塊，一個月後竟然要還大約12000元。不還？一天上百個電話轟炸得他無力反擊，對方不會給他太多爭辯的機會，拖一天再疊加利息，於是他開始借第二個平臺……

這是一個無底洞，一旦撕開了口子，就很難縫上。他甚至懷疑羣裏的所謂擼口子還信用卡的人，是高炮臺子的托兒！

林威是巴不得要逃離這無底深淵，但仍有人前赴後繼。在反催收羣裏，每天會有人分享出來不同的“口子”，已經“下海”的人樂此不疲，現金貸、網貸、信用卡全都薅個遍。“3.15”之後，多地嚴打高炮，現存的高質量“口子”已經不多，他們十分珍惜每次分享在羣裏擼口子的機會，甚至每天不定時來圈一下全體成員，討要“新機遇”。

“反催收”組織裏常駐老賴，他們或被動或主動成了失信被執行人，欠下幾千上萬甚至十萬百萬，他們有人苦苦想掙脫這個不光彩的“頭銜”，有的人卻樂在其中。有的人走了有的人來。筆者所在的幾個羣有分佈幾十人的小羣，也有聚集上千人的大羣，羣成員清一色的“老賴”，或戰戰兢兢或理直氣壯。每天也有很多羣被封，他們再重新找組織或自建羣拉人。他們是金錢市場迷失的一支，也是龐大失信羣體的一角！

總有一天能“上岸”吧！總有新口子可以“擼”吧！他們以近乎賭博的方式，押注不可知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