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八一建軍節,我曾信手寫下過一篇文章,扔在自己的博客上。今天忙了一天,看到朋友圈裏滿屏滿紙的紀念,突然意識到,汶川地震已經過去了十年。

今天推送這段文字,並不是想讓一篇舊文重見天日,而是想告訴大家,十年前,全國各地馳援四川災區,每一份善意的付出,都應該被歷史銘記。

兄弟,替我梳理一下那方天空的雲彩

本文寫作於2008.8.1

“我能額外弄到過來的名額,你來嗎?”

“哦哦.......以後再說吧。”

這是我和時波在QQ上的對話,我們都盤踞在互聯網信號極不穩定的地方,不同的是,我在轄區,他在災區。

7月19日,在省廳網站上看了招募民警赴川馳援災區的緊急通知,湖南對口支援阿壩州理縣,22日就開撥。仗着和市局政治部鄧主任頗有交情,撥通了他的電話。

我爲什麼要報名,原因很簡單,除了想去災區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我還是有私心的,我想換個環境。

當時我剛從機關調到派出所不久,去解決級別的。習慣了多年機關單純激情的順風順水,我許久都無法適應基層工作的繁瑣:

我不想成天捲入婆婆媽媽的糾紛麻紗,我希望那些因爲雞毛蒜皮而反目成仇的閒人一架打完就一了百了。

我害怕上頭沒完沒了的檢查與指導,我擔心那些想當然而所以然發明的數據在各級領導的法眼下穿幫。

我只是想換個環境,災區工作應該是苦點累點,總之不要命吧,去災區轟轟烈烈的做點事,好過於現實的死水一潭。

鄧主任說,全市有14個名額,分到我們縣有兩個,一個治安警一個交警,交警我是沒戲的,治安警也輪不到我,有人5月13就報了名。

誰。

鄧主任說:歐陽時波。

十來年前認識時波,大概98年左右,他還在特警隊,在那幫蠻木匠中是最先用電腦的,不過他沒什麼多的時間鑽研這些當時看來太過前衛的歪門邪道,所以有麻煩時總會打個電話過來,問我係統怎麼安排,軟件怎麼卸載。

後來他下所當了所長,邀我過去幫忙,許諾給我配一臺專用的筆記本。當時我還捨不得機關的日子,咬咬牙硬是沒答應。

打通時波電話,他正在收拾行李,說是規定要帶足過冬的衣服,調侃一陣,時波說要在理縣等我會合,這次還送筆記本。

我說早買了,但是會來的。

幾天後,QQ裏時波的頭標奇蹟般亮了,他既然能夠上網!就在活動板房裏上網!

於是,我斷斷續續知道了他現在的狀況。

儘管地震過了兩個月,餘震依然不斷。

第一次民警們驚慌失措全都奪門而出,餘震多了,也就適應了,基本能夠悠然起身瀟灑跨出門檻,臨出門時還能對着窗前掛的警容鏡整理一下發型,然後遠遠望着山體滑坡升起的塵煙,猶如欣賞一道震撼的風景。

時波說高原反應強烈,湘警們不同程度的出現了症狀。

湘警們住在活動板房裏,惡劣的晝夜溫差讓兄弟們極其的不適應。

白天烈日高懸,所有的人全部到處找樹蔭納涼,此時板房的溫度達40、50度,當地人說,狗都願意曬太陽,更何況是人。

夜晚氣溫驟降,才攝氏幾度,睡覺必須蓋上厚厚的棉被,值勤必須穿上冬裝。

剛到理縣時,時波發現沒水洗澡,熱得實在受不了便自作聰明叫上幾個兄弟到江邊沖涼,一桶水淋下來凍得腮幫子只打架。原來江水是雪山水,冷得連魚都存活不了。

當地是藏族羌族聚居地,藏家的小孩很多半年才洗一個澡。時波是個聰明人,出十塊錢請當地人燒水洗澡,據說這樣的臨時浴所生意不錯。

理縣距成都二百多公里,震前是成都的蔬菜基地。震後生活必需品價格還比較穩定,其它商品就難說了。

時波想買個檯燈,上街一打聽,原本十來塊錢的檯燈在那賣到了幾十上百。

湘警們接通了網線與家裏聯絡,幾十塊錢的攝像頭當地賣三百。

時波說,太貴了,捨不得買。我說你不是帶了攝像機嗎,接上筆記本當攝像頭使。於是,湘警們都說時波做了個大好事,終於能和遠在湖南的家人視頻了。

時波這組湘警主要是負責街面巡邏,每天三班倒,但下午一般是不會開車出城的,下午風大,大風隨時都能刮動山坡上的石塊,將車輛砸翻在路邊的江裏,江水裏還能夠看到倒翻後來不及打撈的卡車。

當地的治安秩序看似平穩,但平穩的背後卻暗潮湧動,至少有極端的因素對援助人員構成威脅,甚至是生命的威脅。正因爲如此,我的援川信念開始動搖,我感覺到了自己的怯懦與退縮。

對於前方的兄弟們而言,攻艱克難等等都是一種廢話,堅持,已經是一種超脫警察使命與常人意志的勇氣。媒體的報導已經很多,所以不必再過多的描述他的苦與累,能夠站在那片土地的湘警,已經是屹立在我心目中的英雄

今天是建軍節,又在QQ上遇到時波。

時波是退役軍人,當晚被當地藏族老鄉們邀去喝酒,卻不是老鄉的對手,在爛醉之前找了個藉口溜回了板房。

我說,“你酒量不是蠻好的,衝出去,拼了”。

“時波加油”。

時波半晌纔回了句:你想我死。

我稱得上朋友的人不是太多,兄弟,理縣我可能不去了,你還是得平安的回來。

湘警在理縣組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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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致敬所有的抗震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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