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龙丨订婚使龙掉鳞

一

小白订婚了。

但他不太开心。

相亲才见几次，哪里来的感情基础。

但是没办法，一千岁的大龄青年了，父母着急，好不容易有个门当户对的，怎么也得抓住了。

作为皇亲国戚，婚事还是要上报玉帝的。

大老板玉帝每天那么忙，哪顾得上这些鸡毛蒜皮的，大笔一挥，批了。

怕他们婚房在水底下采光不好，玉帝还送了颗夜明珠当贺礼。

这下小白连犹豫的机会都没了。

二

虽说订了婚，小白爹妈还是跟儿子说，要多出去约会，多哄哄姑娘，别让煮熟的媳妇儿飞了。

小白不甘不愿，因为这姑娘太作了。

今天要吃太湖的大闸蟹，明天要去峨眉山摘桃子。

高兴了要小白对着天空喷水看彩虹，不高兴了要小白变马给她骑。

小白的龙鳞掉了好多片，觉得自己最近有秃的趋势。

三

他找到月老，说跟你商量个事儿。

月老看了他一眼，仙家的姻缘不归我管。

小白拽他衣袖，指指自己的头，你看看我脑袋，快秃了，真的，特别惨。

月老卷吧卷吧手里的红线，我帮不了你，这线对你们不管用。

小白说，我不要你线，你干这行当，见过那么多人间怨侣，怎么散伙的，你一定经验丰富。

月老说你怎么说话呢，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懂吗。

小白说，我拆我拆，只要你帮我搞掉这场婚事。

月老看了他一眼，抿起桌上一颗花生，往嘴里一丢，说，这事儿不好办啊。

你看，天下女子大多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高，富，帅。性格好，脾气好。你全占了啊。

小白说，我改我改。

月老上下打量了下他，砸吧砸吧嘴。还有个办法。

那姑娘家世背景相貌也不差，从小追她的人肯定也不少。

对付孔雀女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凤凰男啊！

小白：……可是凤凰一族是上古神兽，已经很多年没现世了。

月老白他一眼：你si不si傻，谁跟你说神兽了，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个话本，扔给他。好好学着点！

四

话本的故事很丰富。

张生和崔莺莺。

王宝钗和薛平贵。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

……

小白醍醐灌顶，哦，要找个特别穷，特别帅，最好还特别清高有追求的人。

可是龙宫里没这样的人啊！

龟丞相、虾将军，蟹元帅，哪个不是家世背景显赫。

对了，前段时间黄河水患收留的一批水族里，倒是有个泥鳅大爷带着他的外甥九头虫来避难。

那外甥瞧着浓眉大眼，有点帅。

于是小白找到九头虫，拿出一盒金子，放他面前，特别豪气。

九头虫有点懵。

小白邪魅一笑，给你钱，绿我！

九头虫看着他，有点怀疑三太子今天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小白拍拍他的肩，从今天开始，我给你安排路线，你每天去打卡签到。钱拿着把自己拾掇下，报几个培训班，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一样都不能少。对了，再修一门跨种族语言。

九头虫说，三太子你这样我有点方。

小白说，你就没想过有一天能当上总经理，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九头虫说，有点想。

小白说那你跟着我干。

五

从那天起，小白和未婚妻约会的地点附近，总能看到九头虫公子出没。

不是在树上背诗，就是在河边画画。

今天是一身蓝色衣衫清秀俊雅，明天是白色外袍温润如玉。

这些都是按小白给的人间画本美男排行榜来的。

九头虫看书遇到不懂的问题，小白也是悉心教导，简直比自己当年上学还要认真十倍。

月老说，撩妹的关键是“不疾不徐，若即若离”。

遵循这一原则，九头虫在公主经过时总是不搭不理，目不斜视。终于成功引起了万圣公主的注意。

对比小白的各种逆来顺受，百般讨好。孤傲清冷的九头虫不要太酷炫狂霸拽。

慢慢的，小白发现万圣公主不再频繁跟她约会了。

信息经常隔三四个小时才回复。内容都是“我睡了”，或者“没看见”。

因为长时间不用被骑来骑去，小白的鳞片慢慢长回来了。

真是英俊又帅气，不要太美好。

九头虫的课外辅导很成功，成功从泥腿子进化成了翩翩佳公子。

除了万圣公主，龙宫里也多了一批虫粉，每天拿着应援广告牌。

虫大我爱你！我要给你生小虫子！

每次听到这样的声音，小白都忍不住给自己鼓掌。

干的太漂亮了！

六

小白被绿了，绿得很顺利。

就在结婚前夜，万圣公主和九头虫私奔了。

小白不要太开心，一激动显了个原形，在房间里转了好几个圈圈。

吧嗒。一尾巴扫到房间里的夜明珠，碎了。

玉帝给的那个。

拼DD上买的吧，这么脆。

爹娘还没从失去媳妇儿的痛苦中走出来，就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儿子居然打坏了御赐之物。

七

小白说，有什么大不了，玉帝给都给了，总不会再来家里瞅瞅珠子还在不在。

龙母说我拿龙涎水试试能不能粘上。

龙王摇摇头，本来玉帝是不会随便来家里的，但是你婚事黄了，没几天他就会来了解情况了。

小白坐椅子上晃着腿，说起来都是龙族，总不能为个珠子要我死。

龙王说，你们太天真了，当年卷帘大将失手打翻个琉璃盏，就被贬下凡了。你那颗珠子，碎成渣渣了都。

这一夜，小白一家人都没睡好。

第二天，小白敲龙王的门，说想明白了，让龙王去玉帝那据实禀告。

反正这个神仙也做腻了，下凡就下凡。

龙王万般无奈，为了西海万千水族，不得不上天承认错误，但更多强调了儿子没了媳妇儿，心情忧郁所致。

本来是死罪，但满屋子神仙都觉得这孩子也不容易，毕竟这么绿了。

于是过去串门的菩萨带头求情，玉帝顺坡下驴，只是把小白贬到鹰愁涧，没有开除仙籍。

八

鹰愁涧是什么地方？

穷山恶水，土壤贫瘠。

周围一片荒凉，小草蔫不拉几，果子都是酸的。

水质也不好，鱼虾蟹都活不下来。

小白获得了想象中的自由。

但是他瘦了。

饿的。

又开始掉鳞片了。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

就是，真饿啊！

九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白昏昏沉沉地躺着，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

这是什么，肉的味道！

他蹭得一下坐起来，匆匆地游到水面，冒出个头。

真是一匹白马。

膘肥体壮，油光发亮，一看就很好吃。

这天晚上，鹰愁涧终于开火了。

吃了几百年酸果的小白，往烧烤架上的马肉撒了一把孜然，感觉整条龙都活过来了。

第二天，他就被一个猴子给收拾了，打得特别惨。

毕竟瘦，毕竟饿了这么久。打不过。

猴子说，你吃了我师父的坐骑，你得赔。

小白说我没钱。你也看到了，我就住这儿，水底也就一张床，几张椅子，家具少的不能再少，卖不了几个钱。

猴子说，我不管，你这个妖精。

小白说，我不是妖精，我是龙。

说话间，观音菩萨来了。

他说别吵吵了。你俩一起的，去送取经人上路，哦不是，陪他上路。小白，你干完这票，玉帝就宽恕你的罪了。悟空，你师父不是没马了吗，小白你就化成白马驮取经人吧。

小白说，我不干，我最讨厌被人骑。

菩萨说，你没的选择，不然你就一辈子都待在这。过几天刮台风，山体再滑个坡，你最后这点吃的也没了。

小白不甘不愿，终于还是折腰，做了白龙马。

十

不知道走过了几个春夏秋冬，久到小白都忘记自己是条龙了。

有一天，他们经过一个地方，叫祭赛国。

这个地方很奇怪，和尚的日子都很不好过，每个都面黄肌瘦在做苦工。

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个国家的护国寺有颗舍利子，因为僧人看管不力被偷了。国王大怒，下令严惩全国僧人。

于是师徒几人磨拳霍霍，要找出真凶，为和尚们平冤。

是夜，居然还真让他们碰到了来巡塔的小妖。一问之下，小妖招供，是碧波潭驸马偷走了舍利子。

碧波潭，这个名字真熟，小白嚼了嚼草料，还是没想起来是哪儿。

直到猴子带着二师兄三师兄，把那个贼给揪到了眼前，小白终于精神了。

是他呀。

几百年不见，好像更英俊了，就是看起来有点狼狈，衣服都扯破了。

这些年也不知道培训班上的好不好。和万圣公主生了几个娃娃了。哦，想起来了，万圣公主的老家就是碧波潭。

他拿蹄子碰了碰地上的人，干嘛这么想不开，我当年给了你不少钱吧，还偷这珠子干嘛。

九头虫只愣愣盯着他，讷讷喊了句，三太子。

十一

场面有点尴尬，三个师兄识趣地走开了些。

小白走上前，继续拿蹄子踢了踢地上的九头虫，哎，你说话呀。

九头虫还是一声不吭，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良久，才说了一句。

你为什么要变马？

小白想挠头，然后发现自己现在是马身，挠不了。也懒得幻化了，打了个响鼻说，我要送取经人去西天，功德圆满后就回去了。

九头虫说，哦。他挣扎着爬起来，似乎想摸摸小白背上的鬃毛。但看看自己满是血污的手，又放下了。

听说你被贬了，我找不到你，鹰愁涧附近应该是被下了结界，我这等人靠近不了。

这些年找的夜明珠都不太对，没有你家当年那颗亮，怎么都找不好。

听说天界的夜明珠都是珍品，那个护国寺塔上的珠子不像凡物，我想偷来试试……

说不定，说不定就能把你换回来呢……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十二

小白看着他，想到当年第一次在西海龙宫看到他的样子，似乎也是很狼狈，像现在这样，衣服也破了，脸上都是泥。一双懵懵懂懂的眼睛看着他。不同当时的是，现在他的眼睛里仿佛多了一些坚定。

小白感觉自己心底某处好像被戳了一下，有点酸酸麻麻的感觉。

他说，你把珠子放回塔上去吧，我不要了。取完经我就回家了。

九头虫攥了攥拳头，说，你能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跟我说说话。

小白低头踱了几步，说，不行，忘了怎么变了。你回去吧，好好做你的碧波潭驸马，不要再害人了。我让大师兄他们别打你了。

九头虫摇摇头，碧波潭没了，公主的娘家投资失败，欠了一大笔钱，办完婚礼就拿着礼金跑了。留了个碧波潭驸马的头衔给我，方便要债的人找我。

小白默不作声了片刻，抖了抖身上的包袱，掉出一片龙鳞，踢给九头虫：你拿着这个去西海找我父王，让他收留你吧。

九头虫没有接，问小白你取经还要取多久。

小白说不知道。

九头虫说，那我能不能跟着你。

小白摇摇头，这不是你的路。

九头虫说，那取完经你是不是就能回来了。

小白想了想说，是的吧。

九头虫说那我等你。

然后，他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上去抱了抱小白的脖子。

如果马有表情，小白猜自己这会儿脸上可能会有点红。

他低头蹭了蹭了九头虫的手，说，回去继续上培训班吧，这次学点佛法类的，能抵消你身上的业障。

十三

舍利子第二天回到了宝塔上，祭赛国的僧人终于洗清了冤屈。唐僧师徒也重新上路了。

猴子找着机会，悄悄走到小白身边说，要不是看你面上，那个九头虫我早就打死他了，诶，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啊？

小白打了个响鼻，撒开蹄子往前跑，别啰嗦了，早点取完经回家！

十四

若干年后，白龙马修成正果，被升为南无八部天龙广力菩萨。后在化龙池得复原身，盘绕在大雷音寺的擎天华表柱上。

没有人知道，化龙池边一棵树上常年栖着一只鸟，红羽九头，年复一年守在池畔，八部天龙回来的那天，它一声长鸣响彻云霄。

佛祖拈花微笑，九凤，你也历劫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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