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王春辰來說,藝術已經成爲一種信仰。

作爲認識世界的方式之一,藝術成爲當下世界相互認識、瞭解和借鑑的對象和形式,沒有藝術的世界是無味的空洞世界。藝術作爲人類情感中關照現實、反思自我、表達情感的方法,是當今世界最具活力的文化載體之一,藝術也越來越演化成現代社會的存在形式,並與社會形成了新的關係。

王春辰在藝術的前行之路上不斷地搜尋藝術路標,觀景辨景,提出問題;然後把當下的提問作爲新的目標,一個一個去觀察、辨析、思考,再走向下一個目標,去發現一個別樣的世界。他一直渴望着看到、發現、促成偉大藝術和藝術家的誕生。

夢想驅動下的藝術人生

藝術界第一次系統性地認識王春辰,源於其2013年擔任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策展人一職。現任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副館長的他,同時擔任着策展人、批評家、老師、學者等多重社會角色,而更爲奪目的是作爲一個經常活躍在國際藝術舞臺的策展人,王春辰的故事很像一部勵志小說。不可否認的是,本科就讀的英語專業爲他走向國際的道路打破了語言關的壁壘,而美術史學博士的學習則讓他在學術的路上走得更遠。在長達七個小時的採訪中,他不徐不疾、妙語連珠,對於自己的經歷,他自己也不免感慨:“搖搖晃晃一直到讀央美博士時才發現,好像是命運的安排,總感覺就像歸宿一樣來到央美,然後畢業以後投入到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上。

1995年與父親姬子在宣化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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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王春辰結束易英博士生的學業,隨後進入中央美術學院工作,自此也開始了忙碌的藝術圈生活。館內事務、策展、寫作,最多的時候一年甚至寫了近20 萬字,《藝術的民主》《圖像的政治》兩本書正是其2008年至2013年間隨筆和評論的合集。大多數時間,他都是在美術館內的,即便出門,他也會背上美術館的帆布包,成爲流動的廣告牌。很難想象,一個人可以對工作達到如此狂熱的程度,或許,這一切不光是對工作的責任和擔當,更多的是對藝術的癡迷。

1949年至今,中國經歷了三次“美學熱”,20世紀七八十年代交匯之際的第二次“美學熱”可謂最爲洶湧以及澎湃。以1979年出版的李澤厚《批判哲學的批判》爲標誌,喚醒了人們對真善美的熱切期盼和由衷的熱愛,尤其在剛剛恢復高考的那批青年學子中,“美學”成爲他們思想激盪的平臺,他們徹夜研讀,爲一個話題爭得面紅耳赤,度過了一段理性的理想主義學術生活。1983 年,考入河北大學英語專業的王春辰,雖然趕上了這波“美學熱”的“末班車”,但是此前的潛移默化顯然已經將西方哲學、美學這類思想根植於心,併成爲他大學期間心心念唸的理想,爲此他還給李澤厚寫過信。然而,他的理想不免向現實低頭。大學畢業後,他被分配到河北宣化的一家合資工廠做翻譯工作。那時,他有點像工廠裏的“異類”,辦公桌上除了技術用書,還有美學書。在現實與理想的矛盾對立中,備受煎熬的王春辰無數次向命運做出反抗,他積極應對考驗,嘗試不同角色,從翻譯到大學老師,在他開始懷疑人生終將與藝術無緣時,卻收到了中央美術學院的橄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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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元旦,王春辰和父親去看一個正在中央美術學院進修的朋友,他建議王春辰學習美術史。這一次看似平常的聊天,爲王春辰開啓了一扇通向藝術的窗。

當年9月,王春辰報了當代藝術批評助教班,他找到易英教授,說想寫丹託作爲碩士論文。面對這個不怎麼上課還要寫丹託的學生,易英提出了一個嚴格的要求:如果請他做指導老師,就要跟着他學習兩年。對於藝術的渴望顯然超越了對物質的需求,王春辰二話不說,不僅全程跟着易英上課,並且辭掉了相對穩定的工作。

行文至此的王春辰個人經歷中,不難發現他對夢想的執着和韌性。99%的汗水可以達到成功,加上1%的靈感才能成就天才。在藝術這條路上,王春辰付出了比他人更多的勤奮和辛勞,而他在少時已養成的1%的靈感在此刻迸發了出來。

2004年讀博士時和導師易英教授下鄉寫生

2006年讀博士期間查閱資料

2015年7月8日,王春辰的父親王雲山與世長辭。經常在畫上署名姬子的王雲山,不僅是王春辰的父親,更是最初的藝術啓蒙老師。姬子最早十年學習古典傳統與現代傳統,十年探索形成自己風格的筆墨山水,又十年以自己風格的筆墨山水作爲進一步再實踐的起點,探索出了個人風格的冰雪山水,創造了雪麻皴、雪劈皴、雪蜂窩皴、雪髏皴等技法。“他是清寒了一生的人,但又一輩子在純粹地探索他的藝術。我走上藝術之路多有曲折,實際是深受我父親影響才走向它的。”王春辰說。父親的影響也成爲他最終完成博士學業的關鍵。

2007年畢業典禮和恩師易老師

2003年年底,易英告訴王春辰他要招博士生了。“其中有道考題談二十世紀中國的山水畫,這個知識點來自於我過去成長環境的累積,受惠於父親經常談論山水畫的影響,當時真覺得有點命運安排的歸宿感。” 2004 年,作爲易英的公費博士生,王春辰開始展開對丹託的研究。他流連於課堂、圖書館、互聯網,丹託的《藝術的終結之後》不僅讓他醍醐灌頂,也激發了他給丹託寫信的強烈願望。或許是因爲真誠,也或許是學術上的共鳴,他收到了丹託的回信,丹託詳細的給他解釋了著作中令他困惑的種種問題。2007年,作爲易英的第一個美術史學博士生,王春辰從中央美術學院畢業了。而他的策展人之路,則剛剛開啓。

2012年在託尼·克拉格展覽研討會上致歡迎詞

早期翻譯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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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08年進入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工作起,十年來,王春辰策劃展覽近百場,翻譯著作十二三本,他揹着那件印有美術館標識的帆布包走遍了世界各地,蓋滿章的護照是他足跡的見證,也是陪伴他走向國際策展人之路的腳步。

2009 年獲CCAA“中國當代藝術批評家”,2012 年被美國密歇根州立大學布羅德美術館聘爲特約策展人,美國《藝術雜誌》稱爲“來自中國大陸第一個被美國美術館聘請的中國策展人”,2013年擔任第55屆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策展人……迄今策劃了一系列各類藝術媒介的展覽,包括“CAFAM 首屆雙年展——超有機”“觀念維新——中國當代攝影簡史”“心靈世界——首屆深圳動畫雙年展”“亞現象——中國青年藝術展”“創異的喜悅——70 一代藝術展”等。這一系列榮譽與光環之下,王春辰卻有着冷靜的思考。經歷了威尼斯雙年展之後,他開展了新的實踐:一方面需要做藝術和整個社會結合的發散型展覽,另一方面要回到藝術自身發展歷史的展覽,做持續的研究,通過展覽提出問題。

2012年策劃的“創異的喜悅——繁星計劃青年藝術展”展覽現場

2016年在“時間測試——國際錄像藝術研究觀摩展”論壇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之交,中國當代藝術在全世界掀起了一股熱潮,這不僅源於世界對於中國的好奇,也得益於最早那批學術功底紮實、英語基礎好的策展人的推動。1989 年,被“大地魔術師”展覽推向世界的黃永砯、顧德新和楊詰蒼,現在已經在國際上佔據了一席之地,也唯有展覽可以讓世界看到當下的中國藝術。然而,中國當代藝術走向世界的腳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似乎停滯不前了,是藝術失去能量了嗎?還是我們的路徑出現了偏差?

2014年10月30日,“未來的迴歸——來自中國的當代藝術”展覽在美國東蘭辛市密歇根州立大學布羅德美術館開幕,這是王春辰籌備了兩年多的中國當代藝術展,以“未來的迴歸”爲主題,展示任何中國社會與文化的可能性,提示出“迴歸”是一種目標,是一種文化復興與豐富的可能。他認爲,在現今飛速發展的情況下,我們無法精準預測未來的中國,但是我們可以感受到、看到當代中國正在改變,環境與社會鉅變無處不在,其文化心理如何呈現、現實場景如何被解讀、創造性思維如何成長等都是本展覽所探討的主題。

2016年爲赴美國的中國女性藝術展的參展藝術家羅葦的作品做替身排演

MoMA舉辦的國際美術館館長與策展高級研修班

歷史的車輪永不止步,每個時代的藝術都有其必然要面對的問題,曾經的問題未必是當下的問題,但是必然會有所銜接。王春辰希望可以通過展覽持續激發人們對中國及其當代藝術的興趣,引發更多關於中國當代藝術的研究和討論。“中國最迷人的地方不是它的歷史性,而是它的未來。這裏面既有歷史的遺憾,也有不可知的未來的恐慌,更主要是當下的實踐行爲。”王春辰說。

撰文/ 莫菲

採訪/ 張宗希 編輯/ 李珺

圖片/ 王春辰 攝影/ 範繼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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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SUE026

郭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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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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