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打的“晴子”、流水的《FLCL》-監督上村泰談《FLCL Alternative》

作者:izumi/Anitama 封面來源:《FLCL Alternative》

2000年，GAINAX與Production I.G共同製作發表了OVA系列《FLCL》。該劇由鶴卷和哉出任監督、貞本義行任角色設計，並且由《新世紀福音戰士》一劇的主要人馬擔任動畫製作。本劇因極富流行時尚感的畫面、速度感十足的動作鏡頭、以及貫穿全篇的“the pillows”的勁曲，不僅在當時一躍成爲坊間熱議的話題，直至今日、仍是一部爲愛好者們津津樂道的傳說級名作。

2018年9月，《FLCL》的續篇、劇場版動畫《Alternative》、《Progressive》上映在即！“animatetimes”網站藉此機會策劃了針對劇場版的採訪，首先邀請到嘉賓的是《Alternative》的監督上村泰。上村監督本人爲GAINAX出身，因執導過《Punch Line》《幼女戰記》等話題作品而受到矚目，來聽他講述製作幕後的種種祕話吧。

一上來先講接片經過。用監督本人的話講，邀約來的很突然。最早，上村接到了來自工作鮮有交集的Production I.G打來的電話，詢問他是否有意接拍《FLCL》的續篇。此前，上村已經得知續篇製作的消息，卻萬萬沒想到此事會找上門來，因而，事到臨頭他的第一反應是，擔心自己能否勝任。這不僅因爲作品名聲在外，還因爲上村本人就是《FLCL》的迷弟一枚，所以，抉擇之時感受到了比日常接片更多的壓力。上村將心中的猶豫講給OVA系列的監督鶴卷聽並從鶴卷監督（劇場版中任SV）那裏聽到了鼓勵的話語而堅定了決心。至於被舉薦的理由，上村不曾細問，但據說是因爲有人認可他在《Punch Line》“桃色幸運草Z”MV等作中的表現。

早年，上村泰就是“GAINAX出品”的忠粉。從初遇《王立宇宙軍歐尼亞米斯之翼》時深受的震撼，到再遇《藍寶石之謎》時徹底入宅坑。再到《飛躍巔峯》《新世紀福音戰士》時，已經是如癡如醉無法自拔。回想《FLCL》發售前夕，上村更是盼到了望眼欲穿。等終於入手觀看後，他又從作中前衛表現中受到了時尚元素的強烈洗禮。據上村講，能被自己翻來覆去觀摩N遍的動畫，《FLCL》也是絕無僅有了。

按說2000年前後可謂日本動畫佳作跌出的黃金年代，可即便如此，《FLCL》仍以其特立獨行的時尚做派在衆多作品中獨樹一幟。讓人明白，原來，宅也能夠宅出時尚。且片中除去“炫酷”，還穿插進衆多“致敬片段”及“小梗福利”，一遍遍撩中阿宅們的下懷，因而，每回出DVD-BOX，必定引來大量留言評論、以及考據分析。因爲《FLCL》與衆不同的氣質，上村向人推薦片子起來，不僅限於小小的宅圈，還包括周圍的普通人。另外，本劇同樣算得上音畫完美融合的典範，也有不少人因《FLCL》而被“the pillows”圈粉。

接下來，圍繞衆人關心的《Alternative》的世界觀、故事構成等問題，上村監督將展開介紹。據他透露，《Alternative》的製作進度要晚於《Progressive》，由於《Progressive》已經先定下“大暴走”的主基調，同期推出的兩部劇場版若是上演雷同風格未免太過無趣，外加I.G方面也提議做成原作的支線、外傳類的方向，權衡之下，上村決定，截取OVA系列中有關少女情懷的部分另做文章。

角色塑造方面，鑑於OVA系列裏直太是小學生，《Progressive》的主人公爲初中生，於是，《Alternative》就選了高中生來做主角。一方面、演出操作上相對便利，另一方面，也爲感情戲份提供了充足的發揮餘地。高中階段通常被視作人在一生中內心最爲糾結煩亂的時期，想要努力找尋自我，卻往往只是徒增尋而不得的失落。上村念高中時亦有相似的體會，那時的他全然沒爲將來做過打算。是那種覺得《EVA》看着有趣，便跑去書店找“死海文書”的男孩。看到朋友當中，有人揚言要成爲職業音樂人，也有人在忙着與大學生交往，上村隱隱感到，自己也得爲今後的人生設立某個既定目標，並沒着沒落地不安過一陣子。

上村常常邊幹活邊聽電臺節目，在某檔類似知心姐姐答疑解惑的欄目裏，聽到一位高中女生訴說“自己因毫無夢想而煩惱”時，上村頓有恍然大悟之感。搞了半天，自己在學生時代體驗的那些個沒來由苦悶，是自身一成不變的心境、與瞬息萬變的周遭世界間的落差所致。這使上村意識到，如今的孩子，比起自己上高中那會兒，因爲承受着過於龐雜的信息、必定愈加容易迷失自我。《Alternative》的腳本大綱便是在這樣的思索中一點點構築成型。

與《FLCL》OVA系列片段跳躍式敘事手法不同，《Alternative》將焦距對準カナ（河本カナ）、與同班的ペッツ（辺田友美）、ヒジリー（矢島聖）、モッさん（本山満）4位女孩，對少女們各自心事進行了一番按部就班的細緻描畫。之所以改走“務實”路線，上村解釋，當初OVA系列發賣時，市面上到處是情節、演出都通俗易懂的動畫，基本找不到費人思量的作品類型。而今，動畫作品不僅產量龐大，且品種五花八門，正因身處這個動畫資源極大豐富的時代，上村纔想到要拍一部更易於上手的《FLCL》。

上圖左起モッさん、カナ、ヒジリー、ペッツ

結構編排上，上村監督想象着，カナ目睹《Alternative》中的人情世故，如何看待、接納、思考、最終又會得出何種結論？順着這一思路，又相繼誕生出ペッツ、ヒジリー、モッさん等人物形象。其中，尤以ペッツ的個性最讓人難以捉摸，在4人中，她揹負的心事最爲沉重，卻不在人前顯露。這一角色的拿捏，給創作陣製造了不小的難題，無論是外在設計、還是內心刻畫都相當難產。

此外，從OVA系列就持續出鏡的晴子依舊活力爆表，但與主人公的交互方式有所變化。相信當晴子的身影躍入鏡頭時，老觀衆們都會在心中興奮地大喊，“來啦~！”。晴子駕駛 Vespa、操起吉他、投入戰鬥的身姿着實令人懷念。

在上村眼中，晴子的存在威力無窮。有她在的地方，總會讓人禁不住期待下一步她又會做出怎樣出人意料的舉動。上村自己就是個晴子迷，因而對人物的臺詞、動作設計等不敢有半點馬虎懈怠。並且，早在分鏡繪製階段，監督便請晴子的扮演者新谷真弓老師前來協助，對角色演繹做了相當多的討論。錄製配音時，新谷老師仍舊沒有停止嘗試，並當場給出很多建議。能在多年後的劇場版裏看到一個不同於OVA版跟直太打交道的，而是無奈感嘆“高中女生實在麻煩”的全新的晴子，也別有趣味。

視覺呈現方面，本作承襲OVA系列的潮感，設計要素、色彩搭配等細節均緊扣時下高中女生的感性潮流。晴子的人設雖說延續自OVA系列的風格，但上村希望，頭一回見到晴子的觀衆也能從她身上感受到自己讀大學時從《FLCL》中獲得的同等衝擊。老粉絲自不必說，但上村更想讓十幾、二十幾歲的孩子們領略到。

上村分析，《FLCL》的魅力在於形式上“似宅非宅”、與實質上“真宅內核”間的和諧統一，因而，對人設、時尚、配色的把握格外小心翼翼。爲此，監督特地對現階段高中女生間的流行做了調研，儘管這意味着默認自己已經躋身大叔行列。本劇聘請的專屬時裝設計谷口宏美老師下筆時也同樣處處留意流行元素。

值得一提的是，劇中登場的各種機器人造型非常時尚酷炫、加上迷幻效果的配合，深得“噁心萌”的真髓。上村監督盛讚，機械設定擔當押山清高老師壓倒性的設計能力。因爲上村本人並非設計專業出身，所以，只是大致告訴對方設計理念、及想要的效果，結果押山老師設計出的效果圖完全超乎監督的想象。監督對押山老師的設計巧思無比崇拜，甚至到了想要到其大腦內部一窺究竟的程度。監督坦言，《Alternative》的視覺呈現基本上都仰仗各位設計師的鼎力相助而達成的。

說到《FLCL》，離不開“the pillows”的音樂，本次劇場版的音樂配置仍舊是又酷、又配、又嗨。上村指出，《FLCL》與“the pillows”的音樂之間存在某種，想甩甩不脫、欲迎還拒的複雜糾葛。由於OVA系列中使用的曲子太過猛烈，以至於樂曲響起時，自然而然會在頭腦中浮現影像。

鑑於如此威猛強勢的效果，上村監督本想刻意迴避OVA系列的曲子，但當他對負責角色設計的高橋裕一老師說出自己的顧慮之後，高橋老師卻認爲，粉絲們樂見之事，何樂而不爲，畢竟那就是《FLCL》嘛。上村聽後，感覺稍稍卸下肩頭壓力。但正因爲曲子蘊含威力巨大，監督絕對不想用錯地方，所以，影片前半程基本沒用，後半程則逐次加碼。

談及劇場版的看點，上村表示，對於頭回接觸《FLCL》的觀衆，《Alternative》劇情架構還是較爲淺顯易懂的，可以作爲入門篇，並建議按照《Alternative》《Progressive》、然後再OVA系列的順序觀賞。而對於從OVA系列就開始觀看的老粉絲們來說，可以再次盡情享受晴子的折騰，聽到“the pillows”的旋律，豈有不激動之理。即便最初的偶然是所謂的“預定調和”，總之，觀衆業已形成了對“《FLCL》等同於拿着吉他橫衝直撞地瞎鬧”的既有認知，各位可以在此共識上感受新一輪詮釋所帶來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