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這是一篇小小說,“小小說”,又名“微型小說”或“極短篇小說”,是英文Flash Fiction的直譯,原爲短篇小說的分支,是順應現代人繁忙生活而發展成一種篇幅短小的小說。與一般小說一樣,重視場景、個人形象、人物心理、敘事節奏。優秀的作家可以寫出轉折雖少卻意境深遠,或轉折雖多卻清析動人的優秀作品,其囊括度與精煉度尤爲絕佳。

本篇在寫人物神情與心理時更採用簡練精準筆法,《嗚咽的黑龍江》側重於走情節和羣相,而這篇小小說在一些措辭小句子上都很精緻,且有種平靜敘事的氣息,沒有刻意浮誇渲染,在所寫寓意以外,其筆法、敘事、語言,亦值得細品。

罐 頭

作 者:朱 奎

原載1988年9月《北方文學》

這個城市盛產沙丁魚罐頭,名揚海內外。

懷揣好奇,到了這裏,纔開始奇怪,這個城市,一不靠海,二不臨洋,又無江河,何以盛產沙丁魚罐頭? 終於,有一天,我明白了其中的奧祕和玄機。 我坐上了公共汽車,生命之中,還是頭一次坐這樣的公共汽車,人擠得喘不過氣,前胸,後背,被擠得生疼。而且,車子每到一站,車下都有專門往上推人的人。 我站在車的前部,靠近司機,一道齊腰的鐵欄把我們和司機分開。我被擠得上身探出鐵欄,腹部緊緊貼在鐵欄上,生疼。 我問司機,車內爲什麼這麼擠?司機側了一下頭,衝我擠擠眼,很明顯,是有點詭異的"無可奉告。" 過了一會兒,司機忽然回頭問我: "北京人?" 我點點頭,我的話語,帶了濃濃的京腔。 司機側過身,貼在我耳邊悄聲說: "你下車吧,我聽你是北京人,我祖籍也是,所以勸你下車,別的無可奉告。" 到了下一站,我拼了老命,才從人羣頭上鑽到車外,儘管是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摔碎了眼鏡片,仍然覺得慶幸。 因爲,從司機詭異的眼神裏,我感覺到了有某種不幸,當然,這不幸就是這輛車的不幸。 可我是一個好奇心極重的人,我一定要弄個明白。 我記下了這輛車的號碼。 我在車站整整等了半天,也沒有看見這輛車返回。 更奇怪的是,每隔十五分鐘一輛從總站出發的車,沒有一輛返回的。 而且,每輛車都是滿滿登登的疊肩壓背。 終於,我發現了那個提醒我下車的司機,他又駕駛着一輛嶄新的公共汽車。 我問他: "你那輛車呢?" 他衝我詭祕地一笑,還是那句話: "無可奉告。" 我帶着這個謎,離開了這個城市。 謎底終於解開了。 這一天,太太買來了一聽沙丁魚罐頭,我忽然覺得這個罐頭的外殼似曾相識,仔細看了一下,忽然大悟,這個沙丁魚罐頭上的標號竟是我那次乘坐的不再返回的公共汽車的車號,製作者寫着那個城市的名字。 我返回了那個城市。 我見到了那個司機,我告訴他我知道了他們的祕密。 他笑了,沒有了詭異: "沒辦法的事情,人太多了,我們一天要出口幾萬聽沙丁魚罐頭,把人拉到終點,開進車間,灌上點佐料,一擠一壓,現成的罐頭。" 我說: "我要揭發,這就是你們的城市交通,這就是你們名聞遐邇的沙丁魚罐頭。" 司機笑了: "尊敬的先生,鑑於你已經知道了這個祕密,你就不可能再重返人間了。" 於是,我也成了沙丁魚罐頭中的一條小沙丁魚。

(完)

約克先生和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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