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十年前的今天,2008年9月15日,美國四大投行之一的雷曼兄弟申請破產保護。隨後,一場銀行系統的危機升級爲系統性的金融風險,次貸危機旋即惡化,引發了這場自1929年大蕭條以來,全球最嚴重的一次經濟危機。

這場危機從經濟學的角度,使得數萬億美元的資產被永久的抹去,一度大規模的失業和減薪,和民衆對美國金融制度偏袒權貴和富人的不滿,甚至引發了“佔領華爾街”的運動。

十年來,關於這次危機的研究可謂汗牛充棟,幾乎所有的經濟界人士,對此都有過各自觀點的論述,這裏,政事堂就不湊熱鬧,今天從經濟視角中跳出來,從政治經濟學的角度來看待這次危機。自危機以來的十年中,2008年,同年正在舉行的美國大選上,擁有巨大聲望和人脈的共和黨建制派候選人麥凱恩,在支持度一度領先的狀態下,在經濟危機爆發後,迅速輸給了毫無政治根基的毛頭小子奧巴馬。

同樣,在2016年的美國大選上,原本民主黨的票倉,鏽帶的藍領工人們,拋棄了民主黨建制派的希拉里,將原本支持率落後的“政治素人”特朗普,最終推上了總統的寶座。美國驢象兩黨的“政治素人”能夠打敗了對方建制派上臺,背後重要原因之一,就是經濟危機之後,引發的民粹主義盛行。

因此,背靠着民意上臺,政治素人的美國總統,無論是哪一個黨派,在選票政治的推動下,以奧巴馬醫改和特朗普減稅爲代表,對內只能通過對基本盤增加福利,以贖買的手段來緩解問題。

因此,08年的這一場全球金融危機,並沒有徹底通過資產的出清來解決,只是通過不停的注射麻藥得到了緩解。今年以來,全球新興市場開始了大規模的騷動,本質就是美國國內未解決的危機,在向外傳輸。

由於美國在全球經濟中佔據了絕對主導的地位,全球主要經濟體都與美國經濟緊密相連,更不要說,與美國互爲第一大貿易伙伴的中國了,這種危機必然會向中國來輸送,只不過,不同政黨背後的利益集團不同,訴求也不盡相同。

奧巴馬時代,支持奧巴馬上臺的華爾街資本家們,逼迫中國三輪大規模的金融放水,以緩解美國的“投資”危機。特朗普時代,支持特朗普上臺的石油鋼鐵複合體,則逼迫中國打開市場接受美國產品,以緩解美國的“需求”危機。

因此,本輪中美摩擦的不斷升級,背後的邏輯,也是中國不再願意無條件接受美國輸入的經濟危機。在少了中國這個最大的新興市場的承擔美國的危機之後,也導致了今年以來,全球其他的新興市場,無一不面將對規模遠超其體量的經濟危機壓力。而這些壓力,其實都源自於2008年那一場的全球經濟危機,美國自身並未徹底出清。

說起來,經濟危機究竟是什麼,各國的經濟學家們,就像英劇“是的,首相”裏面的漢弗萊爵士一樣,通過大量專業詞彙組成的長句子,向政治家和民衆提供解釋。

其實,從政治家的角度來看,導致經濟危機的原因,就八個字,“需求不足,供給過剩”。

而導致“需求不足,供給過剩”的直接原因,就是四個字,“貧富不均”。

導致“貧富不均”的直接原因,就四個字,“技術革命”。

技術革命導致生產力的迅速發展,導致掌握先進生產力的羣體以指數級迅速致富,形成貧富不均。

湘西的特困農民,山西的挖煤礦工、吉林的汽車工人,浙江的數字碼農。他們從農業時代到第三次工業革命中,依然是四個階層中各自的最底層。但是他們收入和生活卻完全屬於不同的狀態。每後一個時代的收入,幾乎都要比前一個時代要多一個零。

——《歷史進程的高考,命運的轉折點》而由於有錢人傾向於投資,窮人傾向於消費。貧富不均,又導致了投資(供給)過剩,消費(需求)不足,最終引發經濟危機。

在中國古代,王朝的興衰就像資本主義的經濟週期一樣,王朝越到晚期,貧富差距越大,最終的結果就是像經濟危機一樣的農民起義,對瘋狂“投資”地產的富人來一次徹底清算,然後“需求”迅速擴張的新王朝再次蓬勃發展。

因此,爲了避免經濟危機帶來的動盪和政治上的大洗牌,已經成爲第二大經濟體的我們,需要向美國學習輸出危機。這些年中西部以及海外的大規模佈局,就能夠看到,我們一方面在爲“投資”找渠道,另一方面也在給日益衰弱的“需求”尋找新的市場。

但是,我們並不具備美國強大的軍事和經濟實力,無法依靠向外輸出危機而躲過危機,因此,輸出危機只是提供緩衝的時間,根本的方式還是要自我解決危機。

從政治家的角度,解決經濟危機中“需求不足,供給過剩”的直接手段,是“消費升級”和“供給側改革”。通過政府這個“看的見的手”,強制性去掉過剩的產能,並通過積極的財政政策更加積極,來人爲的創造需求,解決供求失衡的問題。

在中國古代,朝廷在人口過剩的時候開啓對外戰爭,在災年大興土木就是這個道理。

但是,這種手段治標不治本,花出去的財政赤字遲早要還,強制去掉的產能遲早死灰復燃。因此,更深層結構解決供求失衡,是遏制“貧富不均”,通過捕殺違法大鱷、遏制不良豪強、稅收槓桿調節、政府(國企)專賣制度、金融管制、政府限價補貼等一系列手段,人爲的降低貧富差距。

在中國古代,這種模式叫做“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漢武帝全面改革的操盤手桑弘羊在《鹽鐵論》中也有過表述,武帝一系列的動作,叫做“除穢鋤豪,然後百姓均平”。

但是,以上這些行政手段,本身都是逆市場經濟行爲而動,推動中的阻力非常大,反噬也很猛烈。因此,根本的解決方案還是要溯源,去迎接“技術革命”。

一方面,通過科技投資,全要素提升生產率,產業升級的同時,引導產業結構沿着長江經濟帶向中西部轉移,既爲“投資”提供出口,也全面推動“消費”升級。

另一方面,在積極的財政政策中,更強調育資源均衡,加大落後地區的教育和職業培訓投入,使其能夠更多的自我供血而非長期的依賴於輸血。

值此2018年全球金融危機十週年之季,在面對新一輪全球經濟危機時,我們更應該懂得,政策的重點不應是抑富,而是教育與扶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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