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我們四個人拿着酒瓶在屋子裏嚎叫,“吹噓”自己以前訓練多麼辛苦,經歷了多大的風浪以及火車站紅燈區的那些事。後來回憶起來,這纔是我在那段賭場生活中最爲開心的時候。

1

2007年夏天,朋友介紹我到一家賭場工作。武哥是賭場的掌舵人,其次是牛哥、華哥,其餘都是小跟班。至於我,則是跟班中的跟班。

第一次見到武哥,是在酒店的包廂裏。武哥看上去略胖,身高有一米九,臉上佈滿了斑,眼睛成一道縫。因身材高大,武哥就算話語親切,卻總讓人感到有股寒意。

賭場就設在一幢自建的老舊二層小樓內,離市郊的一個菜市場不遠。

這可能超越了常人的想象,但實際上就是如此:賭場不是在特別偏僻的地方就是在特別熱鬧的地方。那時候,市裏最大的地下賭場就密集地聚集在火車站對面的自建房裏內,那裏幾乎每晚都有地盤爭鬥,其次就是像這個賭場一樣,在菜市場周圍和KTV裏,因爲人流量比較大,一般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小樓的第一層空置着,堆放了些雜物和刀具,有7個人在門口把守,專門負責驗證身份,來這裏的都是人拉人,或者由馬仔負責接人,不能隨便進入。

專門接人的馬仔每次送人來,還有一定的收入,雖然多少不等,但都不會少於一張紅票。如此操作,也比較“安全”。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賭場外500米的地方負責觀察,倘若發現警車或者可疑的人員,就通知其他人來看一下,倘若證實是“直撲”的,就電話通知“裏面”的人員,好撤臺子走人。

一次,有位賭客在裏面拍了幾張照片,連解釋的機會都沒給,就被一頓暴打,儘管華哥自己也說,這位40多歲的賭客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暗訪”的。但最終還是被打得夠嗆,眉角被打裂了一個口子,滿臉鮮血,連連求饒才罷。

● ● ●

儘管我的確有些罪惡感,但又擺脫不了來錢快的誘惑。

在賭場,看場子的收入大約分三等,第一等是四五百元一天。第二等是我這樣的,二三百元一天,大多數時候都是華哥當日結。

武哥雖然滿臉橫肉,但從不參與打架的事情,動手的事情一般都是華哥和牛哥辦。至於真名,從我來到走的3個月都未曾得知,這種地方也沒人願意說出自己的真名。

武哥也“放衝”(放高利貸)。所以我們不單要維護賭場的安全,還必須負責武哥指令的追債任務。和社會上一樣,都是30%的利息。

聽說,當地有位放高利貸的人,黑白通喫。最出名的方式就是找一幫十幾歲小青年,做事不計後果,經常操起刀就開幹。相比之下,武哥的收債方式還算“溫和”,他認爲這不是打殺的時代了,所以輕易不使用暴力,最多恐嚇一下,扣留對方的財物。比如,把對方的進口車從欠債人的貨運公司開回來抵債。或者找人在欠債人的辦公室裏住幾個星期,以防對方變賣倉庫裏的原材料逃跑。

武哥總是要求大家在賭場撤之後一起去KTV或者酒店,爲了安全起見,我們都要同進同出。他周圍總有人貼身跟着。保鏢常年背槍,匕首也不離身,就算在會所包廂裏也會隨時保持警惕,不多喝酒。武哥出去接個電話,這幾個人也必須隨時跟在身後。

我特別不愛KTV那種喧鬧的場合,發了錢也不過是上網喝酒,還有個小兄弟叫賴輝,也常常和我一起,不過他更愛找小姐。賴輝五官很端正,長得白白淨淨,十分帥氣。我覺得,以他的外表找個女朋友完全沒問題,但賴輝總賤賤地笑說,我是個壞人,不想耽誤人家。

2

賴輝是我初來這裏熟絡的人之一,我們稱不上爲朋友,因爲直到離開我都不知道他的年紀和家鄉,只曉得他的姓名和手機號。可也不能算陌生人,我們都從武校畢業,同喫同住。自始至終,兩人之間都有着和親密朋友一樣的熱情。

有天傍晚,我拖着疲憊的身體,扭開了破舊房門的把手,見賴輝枕着被子在牀上躺着。他扭頭看了我一眼,又自顧自地躺在牀上,仰頭喝着三兩裝的白酒“小烏牛”。牀邊一點菜沒有,就那麼幹喝着。

與賴輝招呼一聲,我便躺在賴輝對面的牀上。長舒一口氣之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還沒辦,便起身從牀下的箱子裏拿出一小包K粉。燈光下,這包東西感覺與味精並沒有什麼不同。

賴輝看到後頓時坐了起來,把白酒放在一邊的牀單上,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這是兩週前武哥的朋友落在包廂裏被我發現的,武哥讓我先保存着,剛纔我去問武哥怎麼處理,武哥說讓給我扔掉。”我解釋。賴輝十分驚訝,半站了起來又坐下,忙說:“這這這,你傻吧你,這麼好的東西你竟然扔掉,給我給我。”

我甩到賴輝的牀上,眼睛繼續望着天花板,不再看他,“不要告訴武哥。”我說。賴輝笑着說:“這事我能主動告訴他麼?”

那時候正在嚴打,賴輝以往買K粉途徑都被掐斷了。

他彎腰拉出牀下的行李箱,把K粉裝進密碼箱裏,轉身從腰間錢包中抽出一沓鈔票,單手遞給我,另外一隻手從嘴裏拿掉香菸彈灰,笑眯眯地說:“這點錢你拿着。”我低頭看了看,似乎有上千元,推辭說:“不要,我也不缺錢。”賴輝起身走過來,遞到我的面前。見他如此堅決,便只好抽了一張。

賴輝很高興,打了電話叫樓下的飯店送幾個菜上來,又拿出一瓶白酒,準備和我一起喫晚飯。

等待飯菜很漫長,我們就坐在桌子前拿着白酒先幹喝起來。廉價的白酒燒得胃不自在,彷彿這生活一般,說不清楚的壓抑與莫名的興奮。

賴輝平日善於察言觀色,很受武哥器重。我問他武哥最近屢屢發火的原因,賴輝得意洋洋,拿起一根筷子在空中亂舞,神祕地說,“這個事只有我知道,最近嚴打得厲害,武哥一直在苦惱是否暫時停下來,而且農貿市場的賭場被人‘衝場子’了,損失可不少。”

關於那個賭場被衝的事件,後來我在報紙上看到了。衝賭場的人搶了許多賭客的錢,也砍傷了好幾個看場子的人,而像這種被衝的場子,幾乎很難再開起來,武哥似乎也和這個被搶的賭場有些利益牽扯。

說話間,飯菜也送上來了,酒過三巡,我問賴輝,“你今天怎麼有那麼多錢?”賴輝則驚訝地看着我,“你不知道下午的事?”

在賭場裏,賴輝是專門數錢的人,贏的人他從中抽5%的利,輸的則不抽。下午,賴輝發現一個人出老千,華哥知道後,非要打斷他的手臂。他們把出老千的人推到僻靜的屋子裏打了十幾分鍾後,武哥恰巧從外面回來,便命人把他所有卡里的錢取出來,就放他離開了。賴輝因發現有功,也分了一小筆錢。我也就跟着“沾點光”。

3

賭場裏的人收到錢後幾乎只有三件事可做,就是喝酒、吸毒、找女人。如果你都不幹,就等於無形中隔斷了和別人擁有更密切關係的可能。

但阿祥則是一股“清流”,他不喜歡跟隨衆人一起去KTV,而且多有抱怨。大家都說阿祥不願意跟隨大傢伙一塊,這些傳到武哥耳朵裏,武哥也未多加干涉,大概是因爲阿祥是武哥帶進來的。

阿祥是賭場裏,我除了賴輝外,最熟的人了。我來的第一天就是阿祥帶我,他和我一樣都是退伍兵,而且還是在同一個城市當的兵。

阿祥本名姓裴,江蘇人,說話口音重,有些口吃。一米七,很瘦,留着板寸,三十歲上下,在這裏已經算是年齡不小的了。

阿祥結婚四年了,老婆身體不太好,一直留在農村老家帶孩子。全家人唯一的收入就是阿祥隔三差五的匯款。所以阿祥很節約,我從未見過他大手大腳地花錢,嚴格說,我從未見到阿祥單次花費100元以上。

我和阿祥最大的投機處是,都習慣酒精來麻醉自我,阿祥很反感這個地方,但因爲經濟情況,並從未想過離開,只是每次談起家庭,他總會唉聲嘆氣,如此溫和懦弱,也從未參與過任何打架鬥毆,看起來和這樣的地方如此格格不入。

● ● ●

一天晚上十二點多,我蹲在路邊嗑瓜子,阿祥接了賭場裏面的電話後說,可以回去了。我站起身,捋了捋褲子,拿起礦泉水瓶問阿祥,“咱倆去喫燒烤吧,好幾天沒喝酒了。”

阿祥扭過頭站住,笑嘻嘻地說我,“前天晚上才喝的好吧,怎麼成好幾天了?小蔡啊,你年紀輕輕就泡在酒裏面,早晚死在酒裏面。你還沒結婚呢,別跟我這老頭子比,我可是有了老婆孩子的。”

“心煩得很,天天就想喝酒,一天不喝就覺得少了點什麼。”我長嘆一口氣。

阿祥向前走,邊走邊瞪我,嘴裏嘟囔着,“不去不去,哪能天天喝呢。”可雖然阿祥嘴上這麼說,但其實和我也差不多。

念及他的家庭情況,幾乎每次喝酒都是我掏錢。我一面扯着阿祥,一面往一公里外唯一的燒烤攤走,順便給賴輝打了個電話。“你在哪呢,我和祥子在一起,你來不來喝酒?”幾秒之後,賴輝在電話裏喊道,“馬上就到,是不是老地方?”

賴輝和阿祥不太合得來,但是還未到傷和氣的地步,雙方的矛盾就在於錢的分配上。賴輝雖是後來者,在賭場裏面卻比阿祥喫得開,在武哥面前份量比阿祥這個舊人足,分的錢也超過了阿祥,阿祥的抱怨矛頭不敢於指向武哥,卻指向了賴輝。

賴輝從背後氣喘吁吁地小跑過來,責怪我和阿祥走得太快了。賴輝邊喘邊說,“小蔡最近發財了,又請客?”

“喫個燒烤就是發財了,三個人不就二百塊錢麼?”我佯裝生氣。

賴輝嘻嘻哈哈,噘着嘴說,“老闆就是有錢,牛氣。”

“別扯淡了,我每次都沒有你分的多,咱倆誰是老闆?”我說。

阿祥在一旁插嘴,“就是,今天該賴子你付錢。”

賴輝拍着胸脯說,“祥哥發話了,今天我來掏錢,你們不要搶,誰搶我跟誰拼命。”

阿祥咧嘴笑道,“這事估計沒有人會搶。”

話雖熱絡,但我總覺得心裏不踏實。阿祥告訴我,賴輝其實是武哥的眼線,經常把大家的話語傳給武哥。所以我一面和賴輝玩得開,一面又在處處提防他這一點。

我和賴輝可以喫喝,和阿祥可以交心,但同時面對阿祥和賴輝的時刻,就有點尷尬了,彷彿虛假與真知聚集到了一起,相互融合又相互牴觸。難免讓人覺得疲憊。

● ● ●

我們三人捋起褲腿坐在大樹下的小馬紮上。幾個烤串下去,一箱啤酒就沒有了。

阿祥性格懦弱,有話只敢在酒後說。這不是他第一次質疑錢分得不公平了,他昂着頭質問賴輝:“賴子,你今天爲什麼這麼晚還在那裏不走,幹什麼?”

賴輝喝得滿臉通紅,笑嘻嘻回答:“沒事,在那裏多坐了一會。”

阿祥冷笑道:“哼。就是多坐了一會麼?賴子,我以爲咱倆來的時間長,關係處得夠好的了,你跟我也一句實話都沒有!”

賴輝面帶難色,看看阿祥,又望望我說:“小蔡,在這裏就咱們三個天天一起喝酒,關係最好,祥哥老怪我騙他。憑良心說話,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們了?”

阿祥繼續,“昨天晚上你數了多少錢,今天晚上你們幾個又數了多少錢。這幾天來這麼多人,就分這麼點?”

賴輝翹着嘴巴說:“場子裏的事,你不知道。錢這事我敢問麼,也是咱們問的事?我也只是天天只管數錢交上去,錢怎麼分是武哥的安排,我管不了,你別來問我。”

阿祥聽到這裏泄氣了,緩了緩說:“天天這麼幹,有什麼意思?太不公平了。”

賴輝叼着煙,斜着眼睛說:“你天天就搞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武哥最討厭你這樣了,給你多少錢就收着不好麼,你天天站在外面又沒什麼事,也不承擔什麼風險,你要是老實上班,憑你,可能拿那這多麼錢?給你多少收着就好了,還不知足。”

“武哥現在對你夠客氣的了,武哥都想弄走你了。” 賴輝語氣恨恨的,吐了口菸圈,又輕描淡寫地說,“不過這話不是武哥對我說的,是別人告訴我的,跟我可沒關係。”

阿祥生氣了,扯高了嗓門:“賴子,上個月那幾次、還有這個月前幾天,你都比我拿得多,裏面的人都告訴我了,天天當我不知道是吧?”

賴輝手裏拿着香菸,指着阿祥問:“誰說的?你告訴我,當面對證。天大的冤枉。”然後頓了頓,又冷笑了聲,“這事,你怎麼不跟武哥說去?”

我坐在一旁,感到氣氛尷尬。見此狀況,我趕緊端起酒杯,並招呼起他們端起酒杯。賴輝也嘟囔着,“喝酒就要開心,不談了。”阿祥端起酒杯,不再繼續這個沒有結果的話題。

對於賭場裏的如何分錢,一直是個撲朔迷離的問題。我覺得自己是個新人,從來也不敢有氣球,給我多少我就拿着多少,比起上份月入千元的工資,我已相當滿足了。

4

武哥要求我們沒事也要待在一起或房間內,隨時聽他的電話,處理應急事件。一直以來都是我和賴輝一個房間,大約一個月後,對面屋子裏住進一位老鄉,叫蘇有峯,23歲,看上去瘦弱靦腆,很不起眼,我們都叫他曉峯。

不過僅僅幾天,我就發現自己的直覺是錯的。

一次喫香辣蟹時,我看到他右臂外側有個十幾釐米長的刀疤,我看過很多刀疤,這刀疤卻非常不同,普通的刀疤久了就像蜈蚣附在表面,可曉峯的刀疤卻很奇怪,整塊肉都凹下去了。

我問他,“你刀疤怎麼這麼長?”他說,縫了三層,到現在胳膊都使不上大力氣。

曉峯從小就在武校習武,17歲時被家人送去工廠上班。曉峯討厭流水線的枯燥,工資也低。回老家縣城過年時,曉峯眼看着自己同學自從到賭場看場子後,花錢大手大腳,帶着大金鍊子,抽着自己不捨得買的煙,還在洗浴會所毫無顧忌地消費,心中很不是滋味。

年後,曉峯沒回工廠上班,而是在同學的介紹下跟着一個叫老陳的人,也做起了看場子的活。老陳在那個沿海城市的賭圈裏還是個小有名氣的人物,有自己的賭場,但主要還是放高利貸。

曉峯的身手敏捷,八塊腹肌隱隱若現,“轉身後擺腿”這個對於全身力量以及韌帶要求都很高的動作,曉峯最喜歡。初去賭場,就出盡了風頭。

老陳還送了曉峯一部手機,是那年剛上市的諾基亞8800黃金版。但凡有重要的事情,老陳都會帶着曉峯處理。沒過多久,就成了老陳的左膀右臂,風光無限,收入也相當豐厚。

不過,曉峯一不找女人二不吸毒,有錢後除了買菸和喝酒,也給家裏一部分。家人不知道曉峯在外面幹些什麼,只知道他“混得很好”。

● ● ●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一帆風順。

2006年10月,曉峯去城市邊的農村要債。這人在賭場裏欠下鉅款,雖然把家裏值錢的車和首飾都交了出來,但依然趕不上高利貸利滾利的速度。

曉峯一行人到了欠債人的家中,空蕩蕩的房子裏除了不值錢的舊傢俱以外,別的什麼沒有也沒有。這人到沒像以往那樣哭訴着說沒錢,而是先拿出了兩包煙,告訴曉峯,錢昨天就已經籌到了,原本計劃下午去還給老陳的,結果曉峯幾人沒打電話就提前到了。

中年人說去村頭取錢,曉峯幾人就在院子裏的樹下坐着等。約莫20多分鐘,曉峯聽到中年人回來的開門聲,就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向前探望,赫然看見門外烏壓壓的一片人,手裏的砍刀在太陽下閃着白光。中年人站在中間,手裏拿個很長的黑管似的東西。

曉峯立即反應過來,這是鋸管的土獵槍,連忙大喊:“快跑。”但是門口卻被對方堵住了,除了曉峯和他介紹進來的同學從牆上蹬了出去,剩餘幾人都被困在院子裏。

握槍的中年人帶着幾個人在身後追着曉峯兩人,慌亂之中,兩人跑到了一片池塘邊,已經沒有退路了。先被砍的是曉峯的同學,眼看着同學身中數刀倒在了池塘邊,池塘的水都染紅了,曉峯兩腿不禁發軟。

可是當對方一刀砍在曉峯右臂上時,曉峯心中的恐懼立刻消失了。

曉峯事後告訴我,那一刻,他什麼都不顧了,滿腦子都是復仇的念頭,在右手臂不能還擊的情況下,曉峯奮力與對方四人搏鬥,最終那四人不敵曉峯,都跑了。那個中年人從始至終都未開槍。

此時遠處傳來警笛聲,曉峯顧不得那麼多,在河邊簡單清洗傷口,但因右臂被砍得比較深。剛洗掉,血就又冒出來,曉峯在離村子的不遠處擋停了一個男人的車,求對方把他帶走,並說有人追砍他。那個男人嚇得臉色蒼白,把曉峯拉進車裏,駛離了村子。

後來,曉峯的右臂裏外縫合了三層,從此再也使不上大勁兒了。

雖然沒人死亡,但這事還是在當地引發了不小的震動,老陳和其他涉案人員都被抓了進去,曉峯由於在老家養傷,躲過一劫。

如今,來到這個地方的曉峯遠沒有以前的好鬥,他性格單純,很快就和我們混在了一起,賴輝、阿祥、曉峯和我,成了大家戲稱的“酒鬼四賤客”。

那段日子,我們四個人拿着酒瓶在屋子裏嚎叫,“吹噓”自己以前訓練多麼辛苦,經歷了多大的風浪以及火車站紅燈區的那些事。後來回憶起來,這纔是我在那段賭場生活中最爲開心的時候。

5

在賭場兩個多月後,當地政府實施了最爲嚴厲的嚴打。而當時,賭場裏更爲嚴重的內訌,纔是直接導致武哥下決心關閉賭場的原因。

按理來說,新人是不參與不到核心的賭場江湖爭鬥的,但是在某些時候,你必須學會“站隊”。比如,平日雖然武哥是真正的大哥,但是我有事更喜歡跟華哥說,不僅因爲我們是老鄉,而華哥爲人也和氣。

記得有天一大早,才6點,我和賴輝從外面喝酒回來,就聽見隔壁房間的吵鬧聲。隔壁房間住的人叫阿牛,很受武哥器重,那天他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女孩,想和她發生關係,可那女孩不願意,阿牛拉扯着不讓她走,兩人就在樓道里爭吵起來。

我聽到女孩的求救聲想去救她,但又不敢直接對付阿牛,因爲阿牛的朋友有三個都住在這裏。身旁的賴輝昏睡不醒,武哥的電話也關機了。

我出門找到仍在KTV裏喝酒的華哥,華哥聽聞十分憤怒,立即打電話訓斥了阿牛。“你做了那麼多事,現在還在瞎搞。要不是武哥的面子,我早把你們幾個開掉了。”

阿牛讓那女孩離開了,扭過頭就帶上朋友拿着刀來找華哥和我。

華哥和我都未曾想到,阿牛會如此大膽,敢來KTV門口堵人。大概是阿牛因在賭場屢屢出錯,原本就即將被排擠出局,也無所顧忌了。在KTV門口,阿牛幾個人和我倆拳腳相向,結果三人都不是我和華哥的對手,阿牛索性掏出了匕首。華哥險些被匕首刺中,在地上翻了個滾逃脫了。我也好不容易擺脫掉了阿牛朋友的追砍,鞋也掉了一隻。

阿牛叫囂着要約架,華哥糾集了十幾人,等我們再次在KTV附近碰面時,看到武哥也到了.倘若不是武哥出現,必然是一場血戰,而武哥並不想此事繼續發展,當着華哥的面,抽了阿牛與他朋友幾巴掌,就讓他們走了。

後來,武哥和華哥兩人爲阿牛的去留爭論了起來,武哥勸華哥算了,華哥卻不同意。沒過幾天,華哥帶着自己的人離開了南方。

此事之後,武哥似乎有些沮喪,不光因爲華哥帶走了一部分主幹力量,連每日應付嚴打也讓他心生疲憊,最後,索性停了賭場。

雖然武哥並未驅趕我,還讓我去他的信貸公司上班,但我在這裏地位尷尬,也擔心阿牛會報復我,便藉口說要回老家離開了賭場。臨走時,武哥給了我一些錢,我接過來也沒數,後來看了一下,是1000塊。

走的時候,武哥笑着對我說,“以後想來,隨時還找我。”但未想到,從那以後就再沒見過。

後來聽說武哥因持槍傷人“進去”了。

如此生活,刺激之餘不過都是頹然。倘若問我,是否身感罪行累累,我不知道。但拋開善惡,這段經歷對我而言,就是人生中的一道光。有時候,漫步公園湖邊,我總會想,平靜的生活如同這湖面,我也是經歷無數“不同”後才知道,平靜是如此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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