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四川一小學“戒尺進校”一年多,校方:使用得當,學風改進)

“熊孩子”在校犯錯,老師應如何教育?近些年來,師生關係、家校關係頗爲敏感,老師們陷入“管與不管”的兩難境地,有老師苦惱:對調皮搗蛋的學生,“不會管”,也“不敢管”。對此,有教育界人士呼籲,“請把懲戒權交給老師”。

四川達州市大竹縣第二小學進行了大膽的嘗試,該校2018年3月開始“請戒尺進課堂”,對違規學生實施輕微懲戒,彼時曾引發熱議。將近一年半後,澎湃新聞回訪該校,試圖瞭解“戒尺進校”後的效果。

四川一小學戒尺進校一年多 校方:學風改進較大大竹縣第二小學“請戒尺入課堂”,實施已有一年多。採訪對象供圖

“這一年多來使用戒尺得當的班級,班風、學風都有很大的改進。”大竹縣第二小學校長沈逢春6月21日告訴澎湃新聞,在他看來,“懲戒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一部分,但有的孩子“過於嬌慣”,加上輿論對於師生關係的敏感,老師們大多不敢使用懲戒權,擔心會被解讀爲“體罰學生”。

沈逢春說,“懲戒教育”缺失令整個教育生態出現了問題,“一些孩子沒有規矩,不知敬畏,無法無天”。學校會繼續堅持“戒尺進課堂”活動,將長期開展下去。

“頂着壓力”請戒尺入校

作爲一所規模較大的縣級小學,大竹縣第二小學有2000餘名學生,接近一半都是留守學生。在2018年3月以前,因父母在外打工、爺爺奶奶過分溺愛,不少孩子沒有形成良好的習慣,違規違紀行爲頻發,學校爲此想盡辦法,卻收效甚微。

“這些孩子,打不得,罵不得,老師們不敢懲戒、不敢放手管,但光靠單純說教,沒有效果。”彼時,沈逢春對此頗爲苦惱。“家長把孩子交給學校,是充滿了信任和期待的,他們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束手無策,我們不管誰來管?如果就爲了聲譽而放棄教育,我們就辜負了這一代孩子。”沈逢春稱,這是“讓戒尺進課堂”的原因。

2018年3月5日,該校在教職工大會上正式提出“讓戒尺進入課堂”的想法。所謂“讓戒尺進入課堂”,即由學校爲各個班級配備一把刻有《弟子規》內容的標準戒尺,如果學生違反了校紀班規或老師所作的其它規定,如上課不認真聽講、不遵守課堂紀律、寫作業馬虎或不完成作業、目無師長、品行不端等等,老師就可以動用戒尺對學生實施輕微懲戒,以達到讓學生認識錯誤、改良習慣、心存敬畏、勤學上進的目的。

沈逢春說,該活動反覆徵求了老師的意見。總體而言,老師們對此較爲支持,但高年級老師略有疑慮,對使用戒尺很慎重,其原因在於,大一點的孩子自尊心強、有逆反心理。

在該校隨後發出的《告家長通知書》中,學校對家長態度進行了調查,結果顯示,僅有約3.5%的家長沒有表示支持,其中,約3%的家長“持保留態度”,選擇觀望,而近0.5%的家長選擇“不支持”,擔心戒尺進入課堂後,會有老師體罰孩子。

此外,社會輿論也未必站在學校這邊。“許多大城市的學校和教育專家都提倡賞識教育,對‘戒尺進課堂’是不認同的。倘若看到戒尺出現在學校裏,會說‘這個校長沒有水平’。”但沈逢春認爲,在孩子家庭教育水平跟不上的情況下,引入戒尺確有必要。

“爲了孩子們的未來,即使是冒險,也要讓戒尺進入課堂。”沈逢春稱,經過前期準備後,當年3月13日,“戒尺進入課堂”正式啓動。“學校頂着壓力開展這項活動,本意是希望通過發揮戒尺的懲戒作用和威懾作用,幫助學生糾正或改正學習和行爲上的不良習慣,引領他們陽光做人、健康成長。”

四川一小學戒尺進校一年多 校方:學風改進較大大竹縣第二小學“請戒尺入課堂”,實施已有一年多。採訪對象供圖

使用戒尺得當,學風改進較大

該活動被媒體報道後,曾引發較大爭議。有網友擔心,“懲戒”極易異化爲“體罰”,對學生動用戒尺,也會加劇師生矛盾。對此,沈逢春回應稱,學校對於戒尺的使用流程有明確的規定,具體爲“一請二問三懲四慰”。

第一步請戒尺,犯錯的學生恭敬地請出戒尺,送到老師手中;第二步是老師拿着戒尺問學生,“老師今天爲什麼要對你動戒尺,你錯在哪裏,將來還會犯這種錯誤嗎”;學生回覆後,則進行第三步,“懲戒”。

“所謂懲戒就是輕打學生手板兩下,老師在打之前也會自己試一下力度。但是要在班級紀律整頓好之後再打,讓大家見證這個過程,目的是要大家把戒尺當成班級的‘法’,從而知敬畏,懂規矩。”沈逢春說。

第四步是“慰”,即心理撫慰。“告訴學生,雖然犯錯了,但是隻要改正了,依舊是好孩子,老師依舊很喜歡你。”沈逢春稱,上述措施頗爲有效,一些家長曾擔心戒尺進入課堂後,會有老師體罰孩子,但真正實行後,家長們都很歡迎,認爲這是好事。“其間沒有發生過一起因爲老師使用戒尺,家長不滿意的情況。”

但具體到班級,“戒尺”帶來的效果有所差別,比如部分老師對於使用戒尺還是有“怯懼心理”,擔心出事。“相對而言,高年級戒尺使用效果沒有低年級好。”沈逢春說,儘管學校對如何使用戒尺作出了具體要求和規定,但慮及孩子們的自尊心和逆反心理,高年段(四、五、六年級)老師對使用戒尺較爲慎重;而低年級學生對老師非常信任,很聽老師的話,因而效果更好。

“這一年多來使用戒尺得當的班級,班風、學風都有很大改進。”沈逢春坦言。

已有地方賦予教師“懲戒權”

對於大竹縣第二小學“請戒尺入校”的舉動,《中國教育報》曾在微信平臺上進行投票調查,結果顯示,近8000名網友中,94%支持戒尺進課堂,41%認爲應該增加教師的懲戒權。這讓沈逢春頗受鼓勵,稱“學校會堅持將‘戒尺進課堂活動’做下去”。

沈逢春認爲,“懲戒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一部分,但有的孩子“過於嬌慣”,加上輿論對於師生關係的敏感,老師們大多不敢使用懲戒權,擔心會被解讀爲“體罰學生”。“‘懲戒教育’缺失令整個教育生態出現了問題,現在一些孩子沒有規矩,不知敬畏,無法無天。學生年齡還小,就像小樹苗,對很多事情仍是懵懂的,需要學校予以正確引導。”沈逢春說,對於不良習慣較多的孩子,倘若現在不管,他們長大了或會被視爲“社會的包袱”。

這些年來,社會上對“懲戒教育”的討論一直沒有停止,不斷有聲音呼籲“賦予教師懲戒權”。澎湃新聞此前報道,2018年兩會期間,全國人大代表、江西師範大學附屬中學校長張國新建議,爲遏制校園欺凌,應通過立法將教育懲戒權交給學校和教師,“做了錯事如果不受懲罰,只會助紂爲虐”。

湖北大學教育學院副院長、副教授李木洲告訴澎湃新聞,教師是國家法定的實施教育的主體,“懲戒權”實際上是教師的一種職業權力。在他看來,在具體教育過程中,根據學生不當行爲的性質、表現及嚴重程度,教師可以實施不同的懲戒權,一般而言,包括批評權、隔離權、罰沒權、留置權、警示權、剝奪權、評定權以及叫家長或交由學校處理等強制性權力。

“對於較輕微的偏差行爲,一般採取批評和警示教育即可。只有對於較嚴重或嚴重的偏差行爲,才應該採用較爲嚴厲的措施實施懲戒。”李木洲認爲,具體而言,懲戒的方法與度,確實很難把握,在於教師對懲戒權的認識是否深刻到位。

“教師如何實施懲戒權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教育藝術,需要教師具備較高的教育素養,特別是在實施懲戒之時能夠做到張弛有度、靈活把握和注重後效。應該說,懲戒不是目的,而是教育手段。” 李木洲說。

事實上,已有個別地方對賦予教師懲戒權予以支持。2019年4月12日,廣東省司法廳在官方網站公佈了《廣東省學校安全條例(草案)》,公開徵求社會意見,受到廣泛關注。該草案專門明確了中小學教師的管教權和學校合理的教育懲戒措施,規定學校和教師依法可對學生進行批評教育。比如,對學生上課期間不專心聽課、不能完成作業或者作業不符合要求、不遵守上課紀律等行爲,中小學教師可以採取一定教育懲罰措施。

而在更早的2017年3月,《青島市中小學校管理辦法》施行,其中規定,中小學校對影響教育教學秩序的學生,應當進行批評教育或者適當懲戒;情節嚴重的,視情節給予處分;學校的懲戒規定應當向學生公開。這是地方第一次將“懲戒”正式寫入規章辦法,一度引發輿論熱議。

“這是一件好事。”沈逢春稱,將“懲戒教育”引入課堂,只要掌握好“度”,是有效的,也是對孩子負責。

不過,關於教育懲戒權,國家層面還缺乏明確而系統的法律規定。《北京日報》此前報道稱,無論《教育法》《教師法》還是《義務教育法》,對於教育懲戒都沒有明確規定,只在2009年教育部印發的《〈中小學班主任工作規定〉通知》中,規定了“班主任有采取適當方式對學生進行批評教育的權力”,但對於“適當方式”“批評教育”以及後續手段等,則未作具體說明。

對此,全國人大代表、華中師範大學教授周洪宇今年3月接受澎湃新聞採訪時稱,建議修改《教師法》,賦予教師教育懲戒權,明確其具體內容和適用邊界。“有必要在法律中明確什麼是教育的懲戒權,明確它的邊界,哪些是教育懲戒的內容或者形式,哪些不屬於教育懲戒的範疇,使得教育懲戒權不能過度。”周洪宇表示。

四川一小學戒尺進校一年多 校方:學風改進較大

netease 本文來源:澎湃新聞 責任編輯:肖琦_NN6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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