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省

胳臂上終於有了點滴清涼，太陽也像哈巴狗似的溫順了。心裏少了些許浮躁，多了些許興奮。在四季不分明的南方，我終於感到了秋天就在身邊舞蹈。

日曆上赫然寫着——“白露”。先是立秋，處暑。之下，要秋分，要寒露，要霜降。一個應該用靈魂歌唱的季節終於如約而至，我躲在太陽的陰影裏，看樹葉以優美的姿勢飄落，感覺一種叫悽美的東西正穿透心窩。

晚上與朋友小酌，一不小心人就喝得飄忽起來。我感覺酒精漸漸地侵犯了心臟，人也在秋天裏懸浮起來。此時竟無法判斷平時生活中的自己是不是一直漂着的。在別人眼裏，我似乎一直都站在生活的堅實層面上，殊不知脆弱敏感的心靈在南方的太陽下蒸騰，心一直是懸着的，然後，白露已至。

《二十四節氣解》說：“水土溼氣凝而爲露。秋屬金，金色白，白者露之色，而氣始寒也。”在南方，節氣的界限似乎並不明顯，但我還是敏感地感覺到涼爽正涉水而來。在肆虐的秋老虎面前，風真的溫順了許多，縈繞着你，有些曖昧，有些纏綿。

白天起早走路/露水最先流露痕跡/爲了一種無法改變的習慣/霜也追隨着季節的腳步/無論速度快慢/也擺脫不了/相同的方向/你走你的/走在九月或者十月/可以不回頭/就不回頭……這是詩人江元斌的詩句。他以詩歌形式形容着一個節氣帶給人的清淨和清醒，表達睿智，明亮。想到這首詩，就感覺秋天貓咪一般乖乖地跳進我的手心，附在我的夏衣上，而珍珠般的露水在靜夜裏閃閃發亮。

白露秋分夜，一夜涼一夜。日子將會一天天清涼起來，包括夢。這天，我看見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羣葡萄般光鮮，他們清亮的眸子在秋風裏充滿渴望和自信。一個節氣，從某種意義上傳遞着一個季節的暗示。而將滿的那輪月，在清風中做着花好月圓的美夢。

9月白露，情不自禁想情人的眼睛，想遙遠的夏日，想燦爛的溫暖，想立秋寒露霜降。還有誰，比懸鈴木更懂白露珠垂，夜涼如水？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在茫茫的蘆葦叢中，我看見白露般純潔的愛情捧月而來，在露氣凝重的秋日，成爲一種傳奇。

杜甫在《白露》中吟誦：白露團甘子，清晨散馬蹄。圃開連石樹，船渡入江溪。憑几看魚樂，迴鞭急鳥棲。漸知秋實美，幽徑恐多蹊。詩句淳樸，洋溢着喜慶祥和。詩人總是能走在季節前面，他把季節的晴雨表懸掛在平仄的文字裏，讓後人在同一個節氣中以瞻仰的態度欣賞歲月魔術師的表演。

五天一候，三候一氣，六候一節。白露，善於提醒一個季節的真實來臨，而各種果樹已經掛果，等待收穫。我們也在等待收穫嗎？收穫瑣碎而平淡的日子，或者收穫一個節氣沉甸甸的忠告。

遠在京城的燕兒發來信息：舅舅，南方溼熱並重，今又白露，您應備好厚薄不同的秋裝，以防受涼。感動之餘，禁不住惦着遠在鄉下的大姐了。

白露，我的鄉愁凝結成露。

作者：王國省

查看原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