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炎熱無比,酷暑難耐,這是人所共知的。但要人說出熱的程度來,很多人只會說“熱死了”“熱得很”……這顯得相當抽象和無趣。

古時候沒有風扇和空調,那時的人夏天會更不好過,但他們也感到熱,只是說法與今人比起來顯得不落俗套、豐富多彩,又文雅貼切、生動傳神。我國夏熱,古詩詞中詠苦熱的內容豐富,可分爲悶熱流汗、高溫環境和物象比喻幾種。

因爲夏天火熱,所以出汗是必然的事。唐範登《六月》中說:“六月季夏天,身熱汗如漿。”晉程季明《拒客詩》中說:“搖扇手都酸,流汗正滂沱。”宋戴復古《大熱五首·其一》中說:“田水沸如湯,背汗溼如潑。”汗流得如“漿”,如“潑”,如“滂沱”,當然很熱了。那麼,古人又如何形容揮汗如雨的高溫環境呢?宋代梅堯臣的《和蔡仲謀苦熱》是通過周圍事物在大熱天中的狀態來描寫苦熱的典型:“大熱燥萬物,萬物不可逃。燥者欲出火,液者欲流膏。飛鳥厭其羽,走獸厭其毛。”古詩中詠苦熱最叫絕的要數宋代范成大和唐代王維了。范成大在《秋前風雨頓涼》中說:“但得暑光如寇退,不辭老境似潮來。”他怕熱怕得連加速衰老都不顧,但求苦熱天快過去。王維在《苦熱》一詩中竟然想“思出宇宙外,曠然在寥廓”。

古人寫夏熱,也有一字傳神、妙不可言的,如杜甫的《夏夜嘆》中的句子“永日不可暮,炎蒸毒我腸。仲夏苦夜短,開軒納微涼”,這裏的“毒”既寫出了夏熱難熬、身體炎熱如火烤的情形,也寫出了夏熱對人們身體和精神的影響。宋人王令在《暑旱苦熱》一詩中寫道:“清風無力屠得熱,落日着翅飛上山。人困已懼江海竭,天豈不惜河漢幹。”他另有一首《暑熱思風》:“坐將赤熱憂天下,安得清風借我曹。力卷雨來無歲旱,吹盡雲去放天高。”詩人因“赤熱”而思風及由此平添的憂時濟世之情呼之欲出,可謂胸懷天下,心繫民生。

當然寫夏熱既可以從正面來寫,也可以從側面來烘托,如《水滸》裏那首著名歌謠:“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農夫心內如湯煮,公子王孫把扇搖。”不僅唱出農民的苦楚與不平,還通過野田禾稻半枯焦的情景寫出了夏日如火烤大地的炎熱程度,讀來形象可感。寫炎夏最有名的還有蘇東坡的《洞天歌》,起首三句“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尤爲傳神,儘管仍只是“天之舒長,人之安閒”。他還提醒:“全詞也只是這三句好。前兩句寫人,至於寫夏景,第三句真絕了。”“絕”就“絕”在無一字寫“大熱”,“大熱”仍無處不在。“在神不在跡”,這就是中國古典詩詞的傳統境界。

面對如此火熱,古人又是如何生活的呢?這一點在古詩裏也描繪得形象傳神。白天在樹蔭下納涼是普遍辦法,因爲夏日的主要熱源是灼熱的陽光。宋戴復古《大熱五首·其四》中說:“我家老茅屋,破漏尚可住。門前五巨樟,枝葉龍蛇舞。半空隔天日,六月不知暑。”如果進入高大濃密的樹林中,就更“四時無夏氣,三伏有秋風”了。避暑的“最高境界”還是唐代白居易在《消暑》中說的,“何以消煩暑,端居一院中。眼前無長物,窗下有清風。散熱由心靜,涼生爲室空”。簡言之,就是“虛室,心靜”――虛室利心靜,心靜自然涼。魏晉的嵇康更絕,在《養生論》中把“心理避暑”的功能發揮到極致,要求“常有冰雪在心”。試想,心靜再加上想象人在冰雪環境中,焉能不涼?

夏天雖熱,但自然界也離不了這個熱。古人埋怨夏季苦熱嗎?不一定。至少宋代的戴復古就說過“君看百穀秋,亦自暑中結”。即農諺說的“(冬)不冷(夏)不熱,五穀不結”。不是嗎?水稻熱慣了,天氣涼了反會減產。特別涼的年份,東北平原和北方高原上的水稻甚至光長稈不結籽,發生嚴重的“夏季冷害”。

來源:語文報高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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