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通過影子推測接吻時間,科學家們的好奇心是狗糧味兒的吧)

1945年8月14日,在時代廣場歡慶第二次世界大戰對日戰爭勝利紀念日的人羣裏,一位水手親吻了一位護士。

這一刻被阿爾弗雷德·艾森斯塔特拍下來,成爲日後聞名世界的《時報廣場勝利日》 | Alfred Eisenstaedt/wikimedia

阿爾弗雷德·艾森斯塔特(Alfred Eisenstaedt)的《時報廣場勝利日》是20世紀最具標誌性的照片之一。每個人都看過它,然而,似乎並沒有人能回答一個最基本的問題:照片是在什麼時候拍攝的?

即使是艾森斯塔特本人,也不能準確指出這張拍攝於1945年8月14日、人稱《勝利之吻》的照片是什麼時刻拍攝的。

不過,得克薩斯州立大學的物理學教授唐納德·奧爾森(Donald Olson)卻很肯定:照片是在下午5:51分拍攝的,而且他能用嚴肅的科學來證明自己的觀點。

爲了揭開《勝利之吻》的謎團,奧爾森和他的同事斯蒂芬·卡瓦雷爾(Steven Kawaler)、羅素·多舍(Russel Doescher)對老地圖、航拍照片和建築圖紙進行了一番仔細的研究,並依據光線、陰影和太陽所處的位置等各種條件,鎖定了那一吻被拍下的時刻。

斯蒂芬·卡瓦雷爾研究了不少老照片。這張照片呈現了1927年的紐約,時報廣場在右下角 | Steve Kawaler

"事實上,四年裏我花了大半的時間來尋找這個答案,"奧爾森說,"聽起來是不是很瘋狂?"

確實很瘋狂。

抽絲剝繭

關於艾森斯塔特那見證經典的快門是何時按下的,人們一直衆說紛紜。

1945年8月14日晚上7:03,時報大廈告示牌打出“杜魯門宣佈日本投降”的消息,按目前維基百科的說法,艾森斯塔特正是在消息被宣佈時拍到“勝利之吻”的。

但一位聲稱當時在場的護士給出了另一種說辭。拍下那一吻的攝影師可不止艾森斯塔特一個。維克多·約根森(Victor Jorgensen)當時就站在他旁邊不遠處,拍下另一角度的“勝利之吻”。

出現在約根森照片種的格洛麗亞·布拉達(Gloria Bullard,黃色框標示)稱,“勝利之吻”發生在官方宣佈日本投降之前 | Lt. Victor Jorgensen/U.S. Navy/wikipedia.org

格洛麗亞·布拉達(Gloria Bullard),聲稱自己在約根森的照片中“入鏡”了——照片最左側遠處的少女,便是當時就讀於護士學校的她。據布拉達回憶,那熱情的一吻其實發生在官方宣佈日本投降之前。布拉達回憶說,自己在離開時報廣場後在第八大道走了幾分鐘,再坐公交車和火車,花了大概兩個小時回到康涅狄格州的新迦南。快到家時,她記得黃昏將盡,街燈剛剛亮起。

奧爾森和他的天文學夥伴抓住了這一細節:他們經過計算發現,當天新迦南的日落時間是東部戰爭時(相當於夏時制時間)的晚上7:54。而根據1945年的火車列車班次表,他們在寥寥無幾的開往新迦南的車次中找到了最符合布拉達表述的那一班——這趟車8:12抵達新迦南,當時太陽在地平線下4°,夜幕將臨,街燈亮起。從那時減去兩個小時,“勝利之吻”的“案發時間”應該在下午六點左右。

但這還不夠。

2010年,紐約時報發表了一篇分析文章分析《勝利之吻》的文章,評論欄相當熱鬧。愛荷華大學天體物理學教授卡瓦雷爾被照片背景裏的一面鍾激起了好奇心。後來,其他網友發現照片的右上角有一道明顯的影子。

右側建築上的陰影和邦德服裝店O字母上的時鐘,爲解密《勝利之吻》的拍攝時間提供了希望 | skyandtelescope.com

“斯蒂芬第一個發現了邦德服裝店時鐘的線索,而其他人則發現了那道影子。”奧爾森說。儘管在艾森斯塔特的照片上人們可以隱約看到時鐘的分針大約指向50分的位置,但由於時鐘的時針出奇地短,再礙於拍攝角度,想從鐘面上得出拍攝時間幾乎不可能。不過,“有人說‘嘿!或許我們可以從那道影子找出當時的時間呀’”。

說幹就幹

奧爾森他們決定利用投在大廈上那陰影的長度與方向來確定照片的拍攝時間。之前,奧爾森曾跑去考察約塞米蒂國家公園,通過巖架的陰影來確定安塞爾·亞當斯拍攝《月亮和半圓山》的確切日期及時刻。跟陰影打交道的事情,他的研究小組並不陌生。他們研究了數百幅20世紀40年代的照片,對1945年時報廣場周邊的建築都爛熟於心。

他們瞭解到,陰影所在的地方是勒夫大廈。陰影頂部是平的,大約16英尺寬(約4.9米),正好處在該大廈8樓窗戶的中間高度。經過計算,陰影離地高度爲94英尺(約29米)。根據這些信息,奧爾森和同事把周圍建築的樓頂一幢幢查了個遍,卻並無斬獲——直到他們看到阿斯圖酒店的老照片。

阿斯圖酒店在勒夫大廈的西邊,屋頂有一個奇怪的倒“L”形招牌,豎邊長40英尺(約12米),橫邊長18英尺(約5.5米),頂部邊緣離地150英尺(約46米)。勒夫大廈上那個巨大的陰影,是阿斯圖酒店頂上這個招牌造成的。

奧爾森推測,勒夫大廈上的陰影,是對面阿斯圖酒店屋頂招牌的影子 | Alfred eisenstaedt/skyandtelescope.com

由於招牌頂緣和陰影頂緣的水平距離爲134英尺(約41米),距離街道地面的高度差爲56英尺(約17米),兩者間的關係將要求當時的太陽“處在方位角270度(正西方),仰角22.7度這個位置”。

天文學家多舍所接受過的訓練隨即大派用場:要投下出這樣的陰影,需要美國東部戰爭時間下午5:51的落日。

這是你能得到最精確的時刻了。隨後,更多的旁證也與這一結論相一致。多年的努力,終於迎來了令這些科學家滿意的答案。

藝術、天文、科學偵探

奧爾森已經不是第一次幹這種“科學偵探”範兒的事情了。他樂於分析歷史、藝術和文學中的重要時刻。他已經找到了梵高畫《月升》的時間(晚上9:08),確認是什麼激發了沃爾特·惠特曼《流星年》的創作靈感(1860年的流星串),得出過安塞爾·亞當斯拍攝《秋月》的時間(1948年9月15日,晚上7:03)。有些項目需要花數個月來完成,而其他項目——像解開勝利日拍攝謎團這種——則要花上數年的時間。

利用他的“法醫天文學”技巧,奧爾森將梵高《月升》的創作時間精確推斷至1889年7月13日當地時間晚上9點08分 | Kroller-Muller Museum, The Netherlands.

雖然有些人認爲奧爾森的解謎過程實在是太累人了,但是奧爾森卻樂在其中。知道艾森斯塔特拍攝《勝利之吻》的準確時間,或者瞭解火山爆發與《尖叫》一畫的聯繫,加深了他對這些作品的理解。“因爲能夠從藝術、歷史和文學的角度來看這些偉大的事物,並且將它們與科學聯繫在一起,我的人生變得更加豐富了。”他說。

本文來自微信公衆號:果殼(Guokr42),編譯:sorceress_60884,編輯:Calo。編譯來源:Sky and telescope,Donald W. Olson, Russell L. Doescher, & Steven D. Kawaler, Astronomy & the VJ day Kiss、WIRED, Jenna Garrett, How a Physicist Solved the Mystery of an Iconic 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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