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每个人的一生中总有那么一个轻而易举就能气得自己牙痒痒的人存在,江林昆觉得那个人非白屿莫属了。

此时此刻,A大的某间男生宿舍里,气压一度低到临界值。江林昆坐在电脑前,握着鼠标的手背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盯着屏幕上的赫然大字——“震惊!美少女学霸白屿将成为A大本年度最小赴英交换生!”

“昆哥,淡定啊,早知道我就不给你看这个帖子了……”室友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在一旁弱弱地说了句。

“淡定?淡定个鬼啊,全世界都知道白屿要出国了,就我不知道!”江林昆咆哮道。亏他和白屿还是青梅竹马,从穿开裆裤时就在一起玩耍,出国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和他商量就算了,竟然说都不跟他说一声。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振动了起来,江林昆瞥了一眼,面色更青了,正是罪魁祸首白屿来电。

五分钟过后,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振动,江林昆不得不接起来。

“干吗?”他没好气地问道。

“下来,我在你宿舍楼下。”电话那头的白屿丝毫没察觉到对方的不爽,语气甚至还有些轻快雀跃。

“没空。”江林昆恨恨地说道。

“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快下来。”

“我!不!”

白屿听到江林昆如此坚决的拒绝声,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凶,放出了她的杀手锏,“你要是不下来,我就在下面喊江木棍,让整栋楼的人都知道你外号!”

“算你狠!”咬牙切齿地挂掉电话后,江林昆换鞋下楼。

“江木棍”这个外号,简直是江林昆人生中的一大败笔,罪魁祸首还是白屿。小时候刚学写字那会儿,他老是把“林”字的两个木写得很开,白屿有一次翻他作业本,脱口就读成了“江木棍”,从那以后,这个外号就一直跟随着他。直到大一开学前一天,他用五个冰淇淋收买了白屿,让她再也不要当着新同学的面喊他江木棍,这个外号才隐迹于江湖。

江林昆走下楼就看见白屿正站在一棵树下面,手里抱着东西,专心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她穿一袭白裙,乌黑柔软的头发在耳后绾成髻,看见他来了,抬头朝他莞尔一笑。白屿比江林昆小两岁,可她打小就成绩好,小学连跳了两级,现在和江林昆一样在A大读大二。

“好吧,的确是美少女学霸,可这并不代表自己就能轻易原谅她!”江林昆在心里默默地咆哮道。

站定到白屿面前,江林昆没好气地问道:“找我干吗啊?”

白屿听他这冷冷的口气,白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保鲜盒塞给他。

“华夫饼?你回家了?”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江林昆问道。

白屿点点头,说道:“我回家取东西,顺便去看了江阿姨。”

“我妈最近怎么样?我给她打电话她总是报喜不报忧的。”江林昆垂眸看着白屿,认真地问道。

白屿手指点了点下巴,思索了一番回答道:“江阿姨面色红润,见到我时喜笑颜开,华夫饼做得依旧超好吃,最近不怎么失眠了,挺好的。”

江林昆听完她的回答,暗暗松了口气。

江林昆家和白屿家是邻居,两家大人关系也挺好,白屿自小就爱去江林昆家串门,江妈妈也十分喜欢她。上初二的时候,江林昆的父母离婚了,他跟着妈妈留在原处生活。离婚对于江妈妈来说算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自那之后,她经常失眠,看了很多心理医生,很多时候都要靠吃安定才能入睡。为了能经常回去看妈妈,他才报了离家不远的A大。白屿当时和他分数差不多,直接抄了他的志愿表。

“回家怎么不叫我?”

“你连下楼都没空,我可不敢耽误你时间。”白屿眼睛弯弯,揶揄地回答道。

“你……”江林昆咬牙。

“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趁着江林昆还未发作,白屿溜之大吉。

眼看着那抹白色消失在拐角处的时候,江林昆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楼的目的明明是兴师问罪的!可被白屿一打岔,他竟然忘记了这回事!

晚上躺在床上,江林昆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又打开了那个帖子,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把下面的评论一条条看完了。大部分都是感慨和夸奖白屿的,少数几条带着浓浓的嫉妒,语气不善,格外刺眼。江林昆切换了小号,一一怼了回去。

关掉手机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白屿。江林昆自认为是一个脾气好心态平和的人,可白屿却像是天生被派来和他作对的,从小到大,她都最有本事把自己气到牙痒痒。

小学时,他为了不写作业把作业扔到垃圾桶,向妈妈谎称掉在了从外婆家回来的路上,结果被倒垃圾的白屿看到了,不仅捡起来还给他送了回来,导致自己挨了一顿暴打…

白屿觉得她一个人去上钢琴班太无聊了,就天天到他家给他妈妈讲学钢琴多么多么的好,然后自己也被迫送进钢琴班……

他前脚偷偷跑去网吧打游戏,白屿带着他妈妈后脚就找了上来……

尽管如此,但想到那个成天惹自己的人一声不响就突然要出国了,江林昆心里颇有一种自家孩子翅膀硬了要单飞了的感觉,很不是滋味。

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木棍同学思索了一晚上的报仇方式,无非也就是白屿打来的电话故意不接,发来的微信假装没看见,每个星期约好一起吃的那几顿饭,借口有事去不了。

白屿同学丝毫没有察觉到某人是在赌气,权当他是真的没看到,真的有事。木棍同学因此感到十分挫败,郁结满腹。

这天,江林昆下课一走出教室,就看见了背着手笑眯眯朝自己走来的白屿。还没等白屿走近,他冷哼一声,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掉了。

白屿跟在他后面,一口一个江林昆地喊道,他就是不答应。好一会儿,察觉到身后没了动静,他偏头回望,发现自己走得太快,落了白屿很远。江林昆不由地放慢了脚步,继续傲娇地背着手朝前走。

白屿见他有意等自己,小跑了一截跟了上来,拉着他的衣摆,委委屈屈地问道:“江林昆,你怎么不理我?”

“干吗?”江林昆瞅了她一眼,十分高冷地问道。

白屿望着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一脸讨好地笑道:“江大哥帮我发下传单呗~”

“没空。”扔下两个字,江林昆转身继续朝前走。白屿发挥着锲而不舍的优良品质继续跟着他。

眼看着江林昆马上要进男生宿舍楼了,白屿急了,跑上前去拦在他面前。

“江林昆,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白屿望着他,撇嘴问道。

看着眼前小白兔样的人,江林昆的嘴角不由地抽搐了一下,自己生了这么久的闷气她竟然根本没看出来?

江林昆目光瞟向别处,闷闷地说道:“我在生气。”

“呃,生我的气?我……做错什么了吗?”白屿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你要出国的人。”江林昆闷声说道,带着一丝丝的委屈。

白屿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啊,随而扯着他衣摆解释道:“我不是不告诉你,只是之前根本不确定自己行不行,就谁也没说,之后就忘记这回事了。江阿姨不是老失眠吗,我正好学的心理学,英国那个学校的心理学专业挺厉害的,我就想着我好好学,以后江阿姨就不用老去看心理医生,我多陪陪她就行。你……别生气了……”

听见和自己家人有关的解释,看着眼前正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的人,江林昆心头一暖,绷了一路的脸瞬间变得柔和起来。顺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行吧,那我勉强不生气了……”

白屿看着面前别扭的少年,歪头好笑地问道:“难道……你舍不得我走?”

“我才没有舍不得!”江林昆嘴快地反驳道,“传单交给我了。”说完伸手拿过白屿手里的传单,转身跑了。

白屿没留意到他耳根的那抹绯红。

等到江林昆看清楚传单上印的字时,脸上好不容易柔和下来的线条再次变得紧绷。

A大社联主席竞选?沈遇?白屿委委屈屈地跟了他半天,竟然是帮别的男人拉票?看着宣传单上沈遇的照片和那一大堆优秀事迹简介,江林昆有一种想把它扔进垃圾桶的冲动。他的小跟班白屿什么时候和别人混到一起去了?江林昆深感自己地位的下降。

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不能反悔,这是江林昆的人生信条之一。因此,他还是强忍着扔掉的冲动把传单发完了,反正人长得好看,往那儿一站,传单自己就发出去了。

回到寝室后,江林昆一条胳膊搭在室友肩上,把他拐到阳台上,眼睛一眯,沉声问道:“沈遇是谁?”

沈遇者,A大风云人物也。建筑系大三高材生,颜好腿长成绩优异,斩获各种奖项。校射艺社团的社长,曾代表A大荣获全国青年射艺大赛冠军。

莫非是同性相吸?看来自己也要好好修炼长成一个全能学霸。室友趁着江林昆陷入思考时溜回了寝室,锁上了阳台门。

不一会儿,就听见了阳台外的咆哮声。

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当你无意间注意到某个人或物后,这个人或物将会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你的生活中。

反正江林昆有,而这个人就是沈遇。

A大说小也不小,可这个星期江林昆已经是第五次看到沈遇和白屿走在一起了。而此时此刻,沈遇就坐在自己的对面。

“之前不是约好周五下午我俩一起吃饭的吗?”江林昆望着多出来的沈遇,哀怨地问道。

白屿白了他一眼,“我这不正和你吃着吗?”

江林昆傲娇地别过头“哼”了一声,伸手把沈遇面前带肉的那盘菜移到了自己跟前。

“幼稚。”白屿小声吐槽,将自己跟前的菜朝沈遇推了推。沈遇看着斗嘴的两个人,憋着笑低头认真吃饭。

吃完饭,江林昆刚想问白屿今晚天文社有活动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就被沈遇抢先开了口,“我和白屿还有事情,就先走一步了。”

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江林昆感到无比愤懑。

新闻上好几天前就说今晚会有红月亮,难得遇到这样一个好机会,江林昆作为天文社的社长,召集了为数不多的几个社员,早早地等在了天文台。

可惜天公不作美,原本皎洁的月亮渐渐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几个社员看着变天,觉得多半是看不到红月亮了,便相继借口有事离去。天文台上,只剩下江林昆执着地等着。

直到外面淅淅沥沥地落起了小雨,江林昆才彻底死心,收好设备,沮丧地下楼。一抬头,便看见楼梯口那抹他最熟悉的身影。

“江林昆!”白屿见他下楼,连忙朝他招手。

“你怎么来了?”不是和沈遇有事情吗?当然,后半句醋的成分太多,他没有说出口。

“沈遇说今晚会有红月亮,我就想你肯定会来这儿,我看见外面下雨了,就给你送伞来了。”白屿眼睛弯弯地望着他,楼道里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暖意。

江林昆接过白屿手中的两把伞,撑开其中一把,嘴角一弯说道:“走吧,雨小,打一把伞就够了。”

江林昆刚洗完澡出来就看到手机上白屿发给他的消息,带着微博水印的红月亮照片。

“反正只有一个月亮,红月亮差不多都长这样啦,我们偶尔坐享其成一下也是可以的!”

江林昆不自觉地笑了,他能想象出来白屿说这番话时的俏皮模样,没看到红月亮的沮丧感,好像一下子消失殆尽了。

社联主席的竞选结果公布了,沈遇如愿当上了主席,可让江林昆不明白的是,白屿依旧每天跟着沈遇神出鬼没,还不愿意带上自己。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

某天,江林昆在宿舍楼下的小卖部遇到了沈遇,沈遇也认出了他,抬手跟他打招呼。

江林昆走过去,挑眉朝他开口道:“沈学长不是整天粘着白屿吗,今天怎么没在一起?”

沈遇带着揶揄的笑看了他一眼,继续仰头喝水,没回答他。

“你和白屿是什么关系?”江林昆继续追问道。

沈遇盖上瓶盖,幽幽地笑道:“你猜呀。”

江林昆似是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刺激到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仗着自己暑假去旅游时学过一点射艺,挑衅道:“听说沈学长射艺技术了得,不如我们比一比?”

沈遇看着眼前气焰嚣张的男生乐了,随口答应道:“好啊,正好我现在有空。”

两人一同来到了射艺社团训练专用的场地,准备好场地和道具后,开始比赛。江林昆拉弓瞄准的姿势看上去还挺有模有样的,可战绩和沈遇相比却是惨不忍睹。五局下来,沈遇每支箭都在九环以内,江林昆最好的成绩才八环。

看着自己一败涂地的成绩,江林昆这才想起来,沈遇可是全国冠军,只好暗暗为自己刚刚一时冲动做出的不明智决定咬舌后悔。

沈遇递了瓶水给他,笑道:“姿势挺标准的啊,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射艺社?”

江林昆冷哼一声,拧开瓶盖仰头喝水。

“加油哦,白屿至上主义者。”沈遇拍拍他的肩,扬长而去。

江林昆一口水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半天才缓过来。

白屿至上主义者?江林昆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登上学校论坛,江林昆才知道自己火了。之前关于白屿当交换生的那个帖子,他用小号在看不惯的评论下狠狠地怼了回去,而那个小号的ID正是“白屿至上主义者”。被眼尖的人发现,开新帖大肆渲染了一番“白屿至上主义者”的一片痴心,甚至还有人幻想出了一场狂热追爱大戏,如今热度排名第一。

不过幸好是不常用的小号,还没被扒出来他到底是谁。想到这江林昆松了一口气,不然自己那点小心思,就真的路人皆知了。

沈遇怎么猜到是自己的?万一他告诉白屿了怎么办?江林昆叹了口气,不管了,大不了到时候死不承认就是。

一个星期以后,江林昆收到了白屿送来的一张校园歌手大赛决赛的门票,他乐呵呵地接过,挑眉问道:“怎么,想请我去看演唱会啊?”

白屿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无奈耸肩,“爱去不去……”

“去去去,小白同志都亲自来邀请我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江林昆手背在后面,派气十足地说道,“你给沈遇票了吗?”

“没有!”

白屿说完对准他的白球鞋狠狠地踩了一脚后,飞快地跑掉了。

决赛地址在学校大礼堂,七点开始,江林昆六点半就到场,坐在那儿等着了,可直到周边的座位全都坐满了,他也没有看到白屿。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自己被放鸽子了?

他拿出手机给白屿发消息:“小白同志,你在哪儿?”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收到白屿的回复。

“你要是敢放我鸽子就死定了!”发完这句话,他还特意找了个凶狠的表情包。

直到校园歌手大赛进行了一大半,江林昆才看到白屿。只是,她并不和自己一样是观众。

白屿穿了一身蓝色的礼服,衬得皮肤雪白,坐在钢琴旁,聚光灯打在她身上,眸间灿若星辰。沈遇穿着西服拿着话筒站在她旁边,清朗俊逸。两人相视一笑,惹得台下观众一片尖叫。

悠扬的钢琴声从白屿指尖倾泄而出,和着沈遇沉沉的歌声:“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穿过时间的缝隙,它依然真实地吸引我轨迹……”

台下的观众们挥着手中的荧光棒,沉浸在美好的音乐之中,江林昆却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首叫《水星记》的歌,还是他教给白屿的。

高三的某个周末,江林昆帮白屿复习自然地理部分,讲到行星系时,他便想起了这首歌,走到钢琴前边弹边唱给白屿听,白屿觉得好听想要学,他便耐心地教了她一个下午。他至今都还记得白屿望着他时亮晶晶的眼眸。

作为离太阳系最近的一颗行星,水星无法脱离自己的轨道,也无法更靠近太阳。从最初的想要靠近,到最终的以遵循原有的轨道相伴而飞行,这像极了他和白屿之间的关系。

从来都没有否认过自己对白屿的喜欢,只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太亲密,这喜欢便不敢明目张胆,生怕一不小心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只好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她身边,期待着某天她能发现。

白屿和沈遇天衣无缝的配合,在台上把这首歌演绎得太过动听,而自己只能在台下观望。江林昆看着台上时不时深情对视的俩人,仿佛有什么东西了然于心。

比赛结束后,白屿在大礼堂外的路灯旁找到了江林昆,得意地朝江林昆扬了扬手里的奖杯,“最佳参与奖哦!”

“恭喜。”江林昆淡淡地说道。

白屿没太在意他的语气,扯着他的袖子继续兴奋地说道:“沈遇说要庆功,正好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吧!”

江林昆看着白屿提起沈遇时的眉飞色舞,不由得心生出了烦躁,手臂一甩,冷冷地扔下两个字,“不去。”

白屿被他突如其来的脾气吓到了,愣在原地,等她回过神来,江林昆已经走远了。

江林昆和白屿之间爆发了史上最大规模的冷战。

刚开始几天,白屿还腆着脸跑去找江林昆,问他怎么了,为什么生气,想各种办法逗他开心。可江林昆直接无视她。

碰了一鼻子冷灰后,白屿也有些生气了,她根本就不知道江林昆在生哪门子的气,爱怎样就怎样吧,看谁气得过谁。

江林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白屿喜欢谁和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可他就是在心里和自己过不去。

一连十几天,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见面了也都绕着走。

直到某个下午,江林昆准备去打球发泄一下心中的愁郁,可他刚刚走到篮球场,就看到下场休息的沈遇接过一个女生递来的水,还宠溺地摸了摸那个女生的头发。

“渣男!”江林昆咬牙切齿地走过去,一把揪住了沈遇衣领。

沈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蒙蒙地问道:“你要干吗?”

“你把白屿当什么了?”江林昆朝他怒吼道。

沈遇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一把甩开抓在自己衣领的手,幽幽地朝江林昆说了句:“蠢。”

眼看着怒气值爆表的江林昆又要扑上来,沈遇连忙补了一句:“我和白屿只是普通朋友,我早就有女朋友了。”

原来,白屿早就听说了社联那边决定撤掉几个不景气的社团,以削减经费支出,而江林昆的那个天文社,参与人数少,活跃率也不高,岌岌可危。正好轮上社联主席换届,沈遇是候选人之一。选举是通过网上投票的方式进行,白屿找到他,帮他拉票,请求他帮忙保住天文社。

而歌手大赛的决赛要求请搭档合作,正好白屿钢琴弹得特别好,沈遇便以此为条件,答应了白屿。

江林昆听完沈遇的解释差点跳起来,“沈遇,你缺人弹钢琴你找我啊,我钢琴弹得比白屿好多了!”

“白屿说你从小就喜欢天文学,天文社没有了,你肯定会难过。所以江社长,你要加油啊!还有,那首歌是白屿选的,说那是她最喜欢的歌。”沈遇无视他的激动,笑眯眯地说完,揽着女生的肩走了。

江林昆站在原地,冷静过后,有点开心,但也有点莫名想哭。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这下换成他千方百计地哄白屿了。

江林昆十分殷勤地出没在除厕所以外,白屿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为她端茶送水,买饭占座,可白屿就是不搭理他,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没办法,江林昆只好使出自己的杀手锏。

“白屿,我妈让你给她回个电话!”江林昆适时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拦住她。

白屿白了他一眼,走到路边的长椅旁坐下,给江阿姨打了个电话。

江阿姨知道她要出国,特意叮嘱了她好些注意事项,白屿笑着柔声应道,江林昆站在一旁,听着女生温柔的声音,心也跟着柔软了起来。

挂了电话,白屿起身要走,江林昆连忙上前扯住她,垂着头,委委屈屈地开口道:“白屿,刚刚我妈在电话里说我不懂事,让你担待些……你要听大人的话啊……”

白屿好气又好笑,紧绷着的脸总算是缓和了一些,傲娇地哼了一声,走了出去。江林昆听见了那声久违的“哼”,站在后面笑得像个傻子。

冰冻的湖面总算是有一丝丝裂缝了。

作为赔罪,江林昆特意挑了一个晴朗的晚上,拉着白屿上天文台看星星。那晚的月牙弯弯,星星又多又亮。江林昆调好望远镜的角度,边看边给她介绍各种星宿。星辉洒落在白屿眼里,亮晶晶的,她一笑,漾起的小梨涡像是盛满了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后来两人干脆坐在地上,就着尚好的月色聊起天来,江林昆望着身侧的人,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开口道了句:“谢谢。”

谢谢你默默无声,帮我守护住了这片耀眼的星空。

江林昆第N次被白屿气得牙痒痒。

原因是白屿的欢送会,她邀请了所有的朋友同学,除了他。

他是看到朋友圈里有人发小视频,才知道今晚是白屿的欢送会。在对沈遇进行了一连串的信息轰炸之后,江林昆终于得知了白屿的地址,连忙拦车赶了过去。难道他在白屿心里连朋友都算不上吗?无论如何,他要问个清楚。

江林昆推开KTV包厢门的时候,白屿正被一个女生拉着唱歌,看见他进来,白屿明显地愣了一下。其他同学看见江林昆进来了,都以为他是来晚了,忙拉着他进来,说要罚酒。江林昆又不大好意思说自己是不请自来的,只好跟他们一起闹着玩。只是他全程都没有理过白屿。

玩尽兴以后,大家都三三两两地告别离开了,到最后,只剩下白屿和江林昆。江林昆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白屿步子小,好几次都快跟不上。

“江林昆,我走不动了。”白屿揪住他的衣摆,委委屈屈地指着一旁的椅子,“能休息会儿吗?”

他停下脚步看了白屿一眼,她白皙的脸庞此刻有些泛红,微微喘着气。江林昆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晚风清凉,闪烁的街灯映照着脸庞,忽明忽暗。两人一片沉默。

过了很久,江林昆才听见白屿软软糯糯的声音,“江林昆,我是故意不邀请你的,我不想跟你告别,一次也不想。”

白屿喝了点酒,唇齿开合间,带着若有若无的酒气。瞥见拽着自己衣角的纤细手指,江林昆的心紧了紧,声音柔和了许多,轻轻“嗯”了一声。

“江林昆,你给我唱《水星记》吧。”软糯的声音带着丝丝祈求,落在了他的心上。

过了一会儿,江林昆才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唱道:“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也等着和你相遇,环游的行星,怎么可以拥有你。”

江林昆选了中间的那段歌词,他的嗓音自带沙哑效果,将这首歌唱得格外深刻动听。

白屿突然侧过身,将头抵在了江林昆的胳膊上。少女发间的馨香和手臂上温热的触感,让人心头一颤。

白屿闷声开了口:“江林昆,我不想遵循原有的轨迹飞行了,如果可以,我想做一颗越轨的小水星,不遗余力地奔向她的小太阳。”

这……算是表白吗?小白同志开窍了?

江林昆愣了白天,然后努力收起自己上扬的嘴角,压着声音问道:“谁是你的小太阳啊?”话音刚落,江林昆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狠狠地掐了一下。

白屿撇嘴,瓮声答道:“你不是白屿至上主义者吗?”

江林昆一愣,再也压不住自己的满腔笑意,把旁边的人一把扯进怀里,得意地看着怀中害羞不敢抬头的人,笑道:“嗯,是我是我是我,我是白屿至上主义者。”

九月,盛夏的暑意还未消退,香樟正绿,蝉声嘹亮。

新学年,江林昆带着天文社的成员们积极招新宣传,为天文社吸引了不少新鲜的血液。

晚上洗漱完后,他躺在床上和远在大洋彼岸的白屿视频,白屿那边正好是下午,她刚上完课,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和江林昆聊天。聊了没几句,就有一个外国男生跑来跟白屿打招呼。

那人走后,江林昆冷冷地问道:“那男的谁啊?”

“同学!”小白同志认真回答道。

江林昆瞥了她一眼,继续冷冷地问道:“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白屿眼睛弯成了月牙,笑道:“我跟他说,手机屏幕里那个帅帅的,脾气臭臭的男孩子,是我的男朋友。”

江林昆这才收起他刚刚臭屁的表情,咧开嘴得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很久很久以后,白屿回忆起那个晚上,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兴许是因为喝了点酒,兴许是沈遇告诉了她论坛里炒得火热的“白屿至上主义者”就是江林昆,兴许是即将到来的离别让她惶恐,她才有了开口的勇气。

喜欢江林昆这件事,大概从她抄他高考志愿表想跟他考在一起时,为了江阿姨努力拿到出国的机会时,又或是在万千观众中她只想把那首歌唱给他听时,就发生了。只是她有些后知后觉。好在他们不是行星,好在他们还来得及以新的身份相遇。

要多么幸运,才敢让你发觉你并不孤寂,让我还可以再跟你飞行,环游是无趣,至少可以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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