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每個人的一生中總有那麼一個輕而易舉就能氣得自己牙癢癢的人存在,江林昆覺得那個人非白嶼莫屬了。

此時此刻,A大的某間男生宿舍裏,氣壓一度低到臨界值。江林昆坐在電腦前,握着鼠標的手背青筋暴起,咬牙切齒地盯着屏幕上的赫然大字——“震驚!美少女學霸白嶼將成爲A大本年度最小赴英交換生!”

“昆哥,淡定啊,早知道我就不給你看這個帖子了……”室友看着他鐵青的臉色,在一旁弱弱地說了句。

“淡定?淡定個鬼啊,全世界都知道白嶼要出國了,就我不知道!”江林昆咆哮道。虧他和白嶼還是青梅竹馬,從穿開襠褲時就在一起玩耍,出國這麼重要的事情,不和他商量就算了,竟然說都不跟他說一聲。

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不合時宜地振動了起來,江林昆瞥了一眼,面色更青了,正是罪魁禍首白嶼來電。

五分鐘過後,手機還在不知疲倦地振動,江林昆不得不接起來。

“幹嗎?”他沒好氣地問道。

“下來,我在你宿舍樓下。”電話那頭的白嶼絲毫沒察覺到對方的不爽,語氣甚至還有些輕快雀躍。

“沒空。”江林昆恨恨地說道。

“給你一分鐘的時間,快下來。”

“我!不!”

白嶼聽到江林昆如此堅決的拒絕聲,愣了一下,隨即語氣變兇,放出了她的殺手鐧,“你要是不下來,我就在下面喊江木棍,讓整棟樓的人都知道你外號!”

“算你狠!”咬牙切齒地掛掉電話後,江林昆換鞋下樓。

“江木棍”這個外號,簡直是江林昆人生中的一大敗筆,罪魁禍首還是白嶼。小時候剛學寫字那會兒,他老是把“林”字的兩個木寫得很開,白嶼有一次翻他作業本,脫口就讀成了“江木棍”,從那以後,這個外號就一直跟隨着他。直到大一開學前一天,他用五個冰淇淋收買了白嶼,讓她再也不要當着新同學的面喊他江木棍,這個外號才隱跡於江湖。

江林昆走下樓就看見白嶼正站在一棵樹下面,手裏抱着東西,專心踢着腳下的小石子。她穿一襲白裙,烏黑柔軟的頭髮在耳後綰成髻,看見他來了,抬頭朝他莞爾一笑。白嶼比江林昆小兩歲,可她打小就成績好,小學連跳了兩級,現在和江林昆一樣在A大讀大二。

“好吧,的確是美少女學霸,可這並不代表自己就能輕易原諒她!”江林昆在心裏默默地咆哮道。

站定到白嶼面前,江林昆沒好氣地問道:“找我幹嗎啊?”

白嶼聽他這冷冷的口氣,白了他一眼,將手中的保鮮盒塞給他。

“華夫餅?你回家了?”看着盒子裏的東西,江林昆問道。

白嶼點點頭,說道:“我回家取東西,順便去看了江阿姨。”

“我媽最近怎麼樣?我給她打電話她總是報喜不報憂的。”江林昆垂眸看着白嶼,認真地問道。

白嶼手指點了點下巴,思索了一番回答道:“江阿姨面色紅潤,見到我時喜笑顏開,華夫餅做得依舊超好喫,最近不怎麼失眠了,挺好的。”

江林昆聽完她的回答,暗暗鬆了口氣。

江林昆家和白嶼家是鄰居,兩家大人關係也挺好,白嶼自小就愛去江林昆家串門,江媽媽也十分喜歡她。上初二的時候,江林昆的父母離婚了,他跟着媽媽留在原處生活。離婚對於江媽媽來說算是一個不小的打擊,自那之後,她經常失眠,看了很多心理醫生,很多時候都要靠喫安定才能入睡。爲了能經常回去看媽媽,他才報了離家不遠的A大。白嶼當時和他分數差不多,直接抄了他的志願表。

“回家怎麼不叫我?”

“你連下樓都沒空,我可不敢耽誤你時間。”白嶼眼睛彎彎,揶揄地回答道。

“你……”江林昆咬牙。

“我……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告辭。”趁着江林昆還未發作,白嶼溜之大吉。

眼看着那抹白色消失在拐角處的時候,江林昆才反應過來,自己下樓的目的明明是興師問罪的!可被白嶼一打岔,他竟然忘記了這回事!

晚上躺在牀上,江林昆翻來覆去睡不着,忍不住又打開了那個帖子,壓抑着心中的怒火,把下面的評論一條條看完了。大部分都是感慨和誇獎白嶼的,少數幾條帶着濃濃的嫉妒,語氣不善,格外刺眼。江林昆切換了小號,一一懟了回去。

關掉手機閉上眼睛,腦子裏全是白嶼。江林昆自認爲是一個脾氣好心態平和的人,可白嶼卻像是天生被派來和他作對的,從小到大,她都最有本事把自己氣到牙癢癢。

小學時,他爲了不寫作業把作業扔到垃圾桶,向媽媽謊稱掉在了從外婆家回來的路上,結果被倒垃圾的白嶼看到了,不僅撿起來還給他送了回來,導致自己捱了一頓暴打…

白嶼覺得她一個人去上鋼琴班太無聊了,就天天到他家給他媽媽講學鋼琴多麼多麼的好,然後自己也被迫送進鋼琴班……

他前腳偷偷跑去網吧打遊戲,白嶼帶着他媽媽後腳就找了上來……

儘管如此,但想到那個成天惹自己的人一聲不響就突然要出國了,江林昆心裏頗有一種自家孩子翅膀硬了要單飛了的感覺,很不是滋味。

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木棍同學思索了一晚上的報仇方式,無非也就是白嶼打來的電話故意不接,發來的微信假裝沒看見,每個星期約好一起喫的那幾頓飯,藉口有事去不了。

白嶼同學絲毫沒有察覺到某人是在賭氣,權當他是真的沒看到,真的有事。木棍同學因此感到十分挫敗,鬱結滿腹。

這天,江林昆下課一走出教室,就看見了揹着手笑眯眯朝自己走來的白嶼。還沒等白嶼走近,他冷哼一聲,轉身朝另外一個方向走掉了。

白嶼跟在他後面,一口一個江林昆地喊道,他就是不答應。好一會兒,察覺到身後沒了動靜,他偏頭回望,發現自己走得太快,落了白嶼很遠。江林昆不由地放慢了腳步,繼續傲嬌地揹着手朝前走。

白嶼見他有意等自己,小跑了一截跟了上來,拉着他的衣襬,委委屈屈地問道:“江林昆,你怎麼不理我?”

“幹嗎?”江林昆瞅了她一眼,十分高冷地問道。

白嶼望着他揚了揚手裏的東西,一臉討好地笑道:“江大哥幫我發下傳單唄~”

“沒空。”扔下兩個字,江林昆轉身繼續朝前走。白嶼發揮着鍥而不捨的優良品質繼續跟着他。

眼看着江林昆馬上要進男生宿舍樓了,白嶼急了,跑上前去攔在他面前。

“江林昆,你今天到底怎麼了?”白嶼望着他,撇嘴問道。

看着眼前小白兔樣的人,江林昆的嘴角不由地抽搐了一下,自己生了這麼久的悶氣她竟然根本沒看出來?

江林昆目光瞟向別處,悶悶地說道:“我在生氣。”

“呃,生我的氣?我……做錯什麼了嗎?”白嶼有些摸不着頭腦。

“我是最後一個知道你要出國的人。”江林昆悶聲說道,帶着一絲絲的委屈。

白嶼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爲這個啊,隨而扯着他衣襬解釋道:“我不是不告訴你,只是之前根本不確定自己行不行,就誰也沒說,之後就忘記這回事了。江阿姨不是老失眠嗎,我正好學的心理學,英國那個學校的心理學專業挺厲害的,我就想着我好好學,以後江阿姨就不用老去看心理醫生,我多陪陪她就行。你……別生氣了……”

聽見和自己家人有關的解釋,看着眼前正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的人,江林昆心頭一暖,繃了一路的臉瞬間變得柔和起來。順便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行吧,那我勉強不生氣了……”

白嶼看着面前彆扭的少年,歪頭好笑地問道:“難道……你捨不得我走?”

“我纔沒有捨不得!”江林昆嘴快地反駁道,“傳單交給我了。”說完伸手拿過白嶼手裏的傳單,轉身跑了。

白嶼沒留意到他耳根的那抹緋紅。

等到江林昆看清楚傳單上印的字時,臉上好不容易柔和下來的線條再次變得緊繃。

A大社聯主席競選?沈遇?白嶼委委屈屈地跟了他半天,竟然是幫別的男人拉票?看着宣傳單上沈遇的照片和那一大堆優秀事蹟簡介,江林昆有一種想把它扔進垃圾桶的衝動。他的小跟班白嶼什麼時候和別人混到一起去了?江林昆深感自己地位的下降。

答應了別人的事情不能反悔,這是江林昆的人生信條之一。因此,他還是強忍着扔掉的衝動把傳單發完了,反正人長得好看,往那兒一站,傳單自己就發出去了。

回到寢室後,江林昆一條胳膊搭在室友肩上,把他拐到陽臺上,眼睛一眯,沉聲問道:“沈遇是誰?”

沈遇者,A大風雲人物也。建築系大三高材生,顏好腿長成績優異,斬獲各種獎項。校射藝社團的社長,曾代表A大榮獲全國青年射藝大賽冠軍。

莫非是同性相吸?看來自己也要好好修煉長成一個全能學霸。室友趁着江林昆陷入思考時溜回了寢室,鎖上了陽臺門。

不一會兒,就聽見了陽臺外的咆哮聲。

你有沒有這樣的感覺?當你無意間注意到某個人或物後,這個人或物將會開始頻繁地出現在你的生活中。

反正江林昆有,而這個人就是沈遇。

A大說小也不小,可這個星期江林昆已經是第五次看到沈遇和白嶼走在一起了。而此時此刻,沈遇就坐在自己的對面。

“之前不是約好週五下午我倆一起喫飯的嗎?”江林昆望着多出來的沈遇,哀怨地問道。

白嶼白了他一眼,“我這不正和你喫着嗎?”

江林昆傲嬌地別過頭“哼”了一聲,伸手把沈遇面前帶肉的那盤菜移到了自己跟前。

“幼稚。”白嶼小聲吐槽,將自己跟前的菜朝沈遇推了推。沈遇看着鬥嘴的兩個人,憋着笑低頭認真喫飯。

喫完飯,江林昆剛想問白嶼今晚天文社有活動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就被沈遇搶先開了口,“我和白嶼還有事情,就先走一步了。”

看着兩人並肩離去的背影,江林昆感到無比憤懣。

新聞上好幾天前就說今晚會有紅月亮,難得遇到這樣一個好機會,江林昆作爲天文社的社長,召集了爲數不多的幾個社員,早早地等在了天文臺。

可惜天公不作美,原本皎潔的月亮漸漸被厚厚的雲層遮住了,幾個社員看着變天,覺得多半是看不到紅月亮了,便相繼藉口有事離去。天文臺上,只剩下江林昆執着地等着。

直到外面淅淅瀝瀝地落起了小雨,江林昆才徹底死心,收好設備,沮喪地下樓。一抬頭,便看見樓梯口那抹他最熟悉的身影。

“江林昆!”白嶼見他下樓,連忙朝他招手。

“你怎麼來了?”不是和沈遇有事情嗎?當然,後半句醋的成分太多,他沒有說出口。

“沈遇說今晚會有紅月亮,我就想你肯定會來這兒,我看見外面下雨了,就給你送傘來了。”白嶼眼睛彎彎地望着他,樓道里昏黃的燈光映照在她的臉上,平添了幾分暖意。

江林昆接過白嶼手中的兩把傘,撐開其中一把,嘴角一彎說道:“走吧,雨小,打一把傘就夠了。”

江林昆剛洗完澡出來就看到手機上白嶼發給他的消息,帶着微博水印的紅月亮照片。

“反正只有一個月亮,紅月亮差不多都長這樣啦,我們偶爾坐享其成一下也是可以的!”

江林昆不自覺地笑了,他能想象出來白嶼說這番話時的俏皮模樣,沒看到紅月亮的沮喪感,好像一下子消失殆盡了。

社聯主席的競選結果公佈了,沈遇如願當上了主席,可讓江林昆不明白的是,白嶼依舊每天跟着沈遇神出鬼沒,還不願意帶上自己。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

某天,江林昆在宿舍樓下的小賣部遇到了沈遇,沈遇也認出了他,抬手跟他打招呼。

江林昆走過去,挑眉朝他開口道:“沈學長不是整天粘着白嶼嗎,今天怎麼沒在一起?”

沈遇帶着揶揄的笑看了他一眼,繼續仰頭喝水,沒回答他。

“你和白嶼是什麼關係?”江林昆繼續追問道。

沈遇蓋上瓶蓋,幽幽地笑道:“你猜呀。”

江林昆似是被他無所謂的態度刺激到了,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自信,仗着自己暑假去旅遊時學過一點射藝,挑釁道:“聽說沈學長射藝技術了得,不如我們比一比?”

沈遇看着眼前氣焰囂張的男生樂了,隨口答應道:“好啊,正好我現在有空。”

兩人一同來到了射藝社團訓練專用的場地,準備好場地和道具後,開始比賽。江林昆拉弓瞄準的姿勢看上去還挺有模有樣的,可戰績和沈遇相比卻是慘不忍睹。五局下來,沈遇每支箭都在九環以內,江林昆最好的成績才八環。

看着自己一敗塗地的成績,江林昆這纔想起來,沈遇可是全國冠軍,只好暗暗爲自己剛剛一時衝動做出的不明智決定咬舌後悔。

沈遇遞了瓶水給他,笑道:“姿勢挺標準的啊,要不要考慮加入我們射藝社?”

江林昆冷哼一聲,擰開瓶蓋仰頭喝水。

“加油哦,白嶼至上主義者。”沈遇拍拍他的肩,揚長而去。

江林昆一口水差點沒把自己嗆死,半天才緩過來。

白嶼至上主義者?江林昆有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登上學校論壇,江林昆才知道自己火了。之前關於白嶼當交換生的那個帖子,他用小號在看不慣的評論下狠狠地懟了回去,而那個小號的ID正是“白嶼至上主義者”。被眼尖的人發現,開新帖大肆渲染了一番“白嶼至上主義者”的一片癡心,甚至還有人幻想出了一場狂熱追愛大戲,如今熱度排名第一。

不過幸好是不常用的小號,還沒被扒出來他到底是誰。想到這江林昆鬆了一口氣,不然自己那點小心思,就真的路人皆知了。

沈遇怎麼猜到是自己的?萬一他告訴白嶼了怎麼辦?江林昆嘆了口氣,不管了,大不了到時候死不承認就是。

一個星期以後,江林昆收到了白嶼送來的一張校園歌手大賽決賽的門票,他樂呵呵地接過,挑眉問道:“怎麼,想請我去看演唱會啊?”

白嶼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無奈聳肩,“愛去不去……”

“去去去,小白同志都親自來邀請我了,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江林昆手背在後面,派氣十足地說道,“你給沈遇票了嗎?”

“沒有!”

白嶼說完對準他的白球鞋狠狠地踩了一腳後,飛快地跑掉了。

決賽地址在學校大禮堂,七點開始,江林昆六點半就到場,坐在那兒等着了,可直到周邊的座位全都坐滿了,他也沒有看到白嶼。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難道自己被放鴿子了?

他拿出手機給白嶼發消息:“小白同志,你在哪兒?”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過了一會兒,他才收到白嶼的回覆。

“你要是敢放我鴿子就死定了!”發完這句話,他還特意找了個兇狠的表情包。

直到校園歌手大賽進行了一大半,江林昆纔看到白嶼。只是,她並不和自己一樣是觀衆。

白嶼穿了一身藍色的禮服,襯得皮膚雪白,坐在鋼琴旁,聚光燈打在她身上,眸間燦若星辰。沈遇穿着西服拿着話筒站在她旁邊,清朗俊逸。兩人相視一笑,惹得臺下觀衆一片尖叫。

悠揚的鋼琴聲從白嶼指尖傾泄而出,和着沈遇沉沉的歌聲:“着迷於你眼睛,銀河有跡可循,穿過時間的縫隙,它依然真實地吸引我軌跡……”

臺下的觀衆們揮着手中的熒光棒,沉浸在美好的音樂之中,江林昆卻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首叫《水星記》的歌,還是他教給白嶼的。

高三的某個週末,江林昆幫白嶼複習自然地理部分,講到行星系時,他便想起了這首歌,走到鋼琴前邊彈邊唱給白嶼聽,白嶼覺得好聽想要學,他便耐心地教了她一個下午。他至今都還記得白嶼望着他時亮晶晶的眼眸。

作爲離太陽系最近的一顆行星,水星無法脫離自己的軌道,也無法更靠近太陽。從最初的想要靠近,到最終的以遵循原有的軌道相伴而飛行,這像極了他和白嶼之間的關係。

從來都沒有否認過自己對白嶼的喜歡,只是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關係太親密,這喜歡便不敢明目張膽,生怕一不小心連朋友都沒得做了,只好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她身邊,期待着某天她能發現。

白嶼和沈遇天衣無縫的配合,在臺上把這首歌演繹得太過動聽,而自己只能在臺下觀望。江林昆看着臺上時不時深情對視的倆人,彷彿有什麼東西瞭然於心。

比賽結束後,白嶼在大禮堂外的路燈旁找到了江林昆,得意地朝江林昆揚了揚手裏的獎盃,“最佳參與獎哦!”

“恭喜。”江林昆淡淡地說道。

白嶼沒太在意他的語氣,扯着他的袖子繼續興奮地說道:“沈遇說要慶功,正好我們一起去喫火鍋吧!”

江林昆看着白嶼提起沈遇時的眉飛色舞,不由得心生出了煩躁,手臂一甩,冷冷地扔下兩個字,“不去。”

白嶼被他突如其來的脾氣嚇到了,愣在原地,等她回過神來,江林昆已經走遠了。

江林昆和白嶼之間爆發了史上最大規模的冷戰。

剛開始幾天,白嶼還腆着臉跑去找江林昆,問他怎麼了,爲什麼生氣,想各種辦法逗他開心。可江林昆直接無視她。

碰了一鼻子冷灰後,白嶼也有些生氣了,她根本就不知道江林昆在生哪門子的氣,愛怎樣就怎樣吧,看誰氣得過誰。

江林昆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樣,白嶼喜歡誰和誰在一起是她的自由,可他就是在心裏和自己過不去。

一連十幾天,兩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見面了也都繞着走。

直到某個下午,江林昆準備去打球發泄一下心中的愁鬱,可他剛剛走到籃球場,就看到下場休息的沈遇接過一個女生遞來的水,還寵溺地摸了摸那個女生的頭髮。

“渣男!”江林昆咬牙切齒地走過去,一把揪住了沈遇衣領。

沈遇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濛濛地問道:“你要幹嗎?”

“你把白嶼當什麼了?”江林昆朝他怒吼道。

沈遇抬手擦了擦臉上的口水,一把甩開抓在自己衣領的手,幽幽地朝江林昆說了句:“蠢。”

眼看着怒氣值爆表的江林昆又要撲上來,沈遇連忙補了一句:“我和白嶼只是普通朋友,我早就有女朋友了。”

原來,白嶼早就聽說了社聯那邊決定撤掉幾個不景氣的社團,以削減經費支出,而江林昆的那個天文社,參與人數少,活躍率也不高,岌岌可危。正好輪上社聯主席換屆,沈遇是候選人之一。選舉是通過網上投票的方式進行,白嶼找到他,幫他拉票,請求他幫忙保住天文社。

而歌手大賽的決賽要求請搭檔合作,正好白嶼鋼琴彈得特別好,沈遇便以此爲條件,答應了白嶼。

江林昆聽完沈遇的解釋差點跳起來,“沈遇,你缺人彈鋼琴你找我啊,我鋼琴彈得比白嶼好多了!”

“白嶼說你從小就喜歡天文學,天文社沒有了,你肯定會難過。所以江社長,你要加油啊!還有,那首歌是白嶼選的,說那是她最喜歡的歌。”沈遇無視他的激動,笑眯眯地說完,攬着女生的肩走了。

江林昆站在原地,冷靜過後,有點開心,但也有點莫名想哭。

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這下換成他千方百計地哄白嶼了。

江林昆十分殷勤地出沒在除廁所以外,白嶼可能出現的任何地方,爲她端茶送水,買飯佔座,可白嶼就是不搭理他,連個眼神都不給他。

沒辦法,江林昆只好使出自己的殺手鐧。

“白嶼,我媽讓你給她回個電話!”江林昆適時出現在女生宿舍樓下,攔住她。

白嶼白了他一眼,走到路邊的長椅旁坐下,給江阿姨打了個電話。

江阿姨知道她要出國,特意叮囑了她好些注意事項,白嶼笑着柔聲應道,江林昆站在一旁,聽着女生溫柔的聲音,心也跟着柔軟了起來。

掛了電話,白嶼起身要走,江林昆連忙上前扯住她,垂着頭,委委屈屈地開口道:“白嶼,剛剛我媽在電話裏說我不懂事,讓你擔待些……你要聽大人的話啊……”

白嶼好氣又好笑,緊繃着的臉總算是緩和了一些,傲嬌地哼了一聲,走了出去。江林昆聽見了那聲久違的“哼”,站在後面笑得像個傻子。

冰凍的湖面總算是有一絲絲裂縫了。

作爲賠罪,江林昆特意挑了一個晴朗的晚上,拉着白嶼上天文臺看星星。那晚的月牙彎彎,星星又多又亮。江林崑調好望遠鏡的角度,邊看邊給她介紹各種星宿。星輝灑落在白嶼眼裏,亮晶晶的,她一笑,漾起的小梨渦像是盛滿了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後來兩人乾脆坐在地上,就着尚好的月色聊起天來,江林昆望着身側的人,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只開口道了句:“謝謝。”

謝謝你默默無聲,幫我守護住了這片耀眼的星空。

江林昆第N次被白嶼氣得牙癢癢。

原因是白嶼的歡送會,她邀請了所有的朋友同學,除了他。

他是看到朋友圈裏有人發小視頻,才知道今晚是白嶼的歡送會。在對沈遇進行了一連串的信息轟炸之後,江林昆終於得知了白嶼的地址,連忙攔車趕了過去。難道他在白嶼心裏連朋友都算不上嗎?無論如何,他要問個清楚。

江林昆推開KTV包廂門的時候,白嶼正被一個女生拉着唱歌,看見他進來,白嶼明顯地愣了一下。其他同學看見江林昆進來了,都以爲他是來晚了,忙拉着他進來,說要罰酒。江林昆又不大好意思說自己是不請自來的,只好跟他們一起鬧着玩。只是他全程都沒有理過白嶼。

玩盡興以後,大家都三三兩兩地告別離開了,到最後,只剩下白嶼和江林昆。江林昆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面,白嶼步子小,好幾次都快跟不上。

“江林昆,我走不動了。”白嶼揪住他的衣襬,委委屈屈地指着一旁的椅子,“能休息會兒嗎?”

他停下腳步看了白嶼一眼,她白皙的臉龐此刻有些泛紅,微微喘着氣。江林昆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晚風清涼,閃爍的街燈映照着臉龐,忽明忽暗。兩人一片沉默。

過了很久,江林昆才聽見白嶼軟軟糯糯的聲音,“江林昆,我是故意不邀請你的,我不想跟你告別,一次也不想。”

白嶼喝了點酒,脣齒開合間,帶着若有若無的酒氣。瞥見拽着自己衣角的纖細手指,江林昆的心緊了緊,聲音柔和了許多,輕輕“嗯”了一聲。

“江林昆,你給我唱《水星記》吧。”軟糯的聲音帶着絲絲祈求,落在了他的心上。

過了一會兒,江林昆才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唱道:“還要多遠才能進入你的心,還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咫尺遠近卻無法靠近的那個人,也等着和你相遇,環遊的行星,怎麼可以擁有你。”

江林昆選了中間的那段歌詞,他的嗓音自帶沙啞效果,將這首歌唱得格外深刻動聽。

白嶼突然側過身,將頭抵在了江林昆的胳膊上。少女髮間的馨香和手臂上溫熱的觸感,讓人心頭一顫。

白嶼悶聲開了口:“江林昆,我不想遵循原有的軌跡飛行了,如果可以,我想做一顆越軌的小水星,不遺餘力地奔向她的小太陽。”

這……算是表白嗎?小白同志開竅了?

江林昆愣了白天,然後努力收起自己上揚的嘴角,壓着聲音問道:“誰是你的小太陽啊?”話音剛落,江林昆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狠狠地掐了一下。

白嶼撇嘴,甕聲答道:“你不是白嶼至上主義者嗎?”

江林昆一愣,再也壓不住自己的滿腔笑意,把旁邊的人一把扯進懷裏,得意地看着懷中害羞不敢抬頭的人,笑道:“嗯,是我是我是我,我是白嶼至上主義者。”

九月,盛夏的暑意還未消退,香樟正綠,蟬聲嘹亮。

新學年,江林昆帶着天文社的成員們積極招新宣傳,爲天文社吸引了不少新鮮的血液。

晚上洗漱完後,他躺在牀上和遠在大洋彼岸的白嶼視頻,白嶼那邊正好是下午,她剛上完課,坐在湖邊的長椅上和江林昆聊天。聊了沒幾句,就有一個外國男生跑來跟白嶼打招呼。

那人走後,江林昆冷冷地問道:“那男的誰啊?”

“同學!”小白同志認真回答道。

江林昆瞥了她一眼,繼續冷冷地問道:“你們剛剛說了什麼?”

白嶼眼睛彎成了月牙,笑道:“我跟他說,手機屏幕裏那個帥帥的,脾氣臭臭的男孩子,是我的男朋友。”

江林昆這才收起他剛剛臭屁的表情,咧開嘴得意地點點頭,“孺子可教也。”

很久很久以後,白嶼回憶起那個晚上,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興許是因爲喝了點酒,興許是沈遇告訴了她論壇裏炒得火熱的“白嶼至上主義者”就是江林昆,興許是即將到來的離別讓她惶恐,她纔有了開口的勇氣。

喜歡江林昆這件事,大概從她抄他高考志願表想跟他考在一起時,爲了江阿姨努力拿到出國的機會時,又或是在萬千觀衆中她只想把那首歌唱給他聽時,就發生了。只是她有些後知後覺。好在他們不是行星,好在他們還來得及以新的身份相遇。

要多麼幸運,纔敢讓你發覺你並不孤寂,讓我還可以再跟你飛行,環遊是無趣,至少可以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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