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優雅的鬍子 (吳永剛-Max)


吉林往事:貧民小喫“驢馬爛兒”

吉林往事:貧民小喫“驢馬爛兒”

不知道您是否還記得,幾十年前,吉林城城裏、鄉間還沒有“社會人兒”這個詞兒。當時,那些舉止輕佻、行徑乖張、甚至作奸犯科的“不正經人士”的書面語是流氓,而口語則貶稱作“驢馬爛子”。也正因此,驢馬爛子這句漢語給我最初的大腦皮層刺激,雖未等同於大奸大惡,但這個詞所指代的人卻同蒼蠅蚊子一樣令人討厭——那是壞人的概念!其實在老吉林城,驢馬爛的本意是一道平民小喫,只是因爲這道小喫太不入流,所以推而廣之,就把這不入流的小喫和不入流的人聯繫在一起了。不過,在老吉林人的世界裏,驢馬爛兒和驢馬爛子還是有些細微差異的:帶了“子”這種漢語語法“複數”的活化石,它泛指的是地痞無賴;帶了兒化音,驢馬爛兒指的就是食物了。

小喫驢馬爛兒的原料以驢爲主,馬爲輔助。老話說“天上龍肉,地下驢肉”,古往今來,中國北方民間歷來把驢肉奉爲美食至尊。科學已經證實,驢肉中鮮味氨基酸的總量,要高於豬肉和牛肉——這正是人人稱驢肉鮮美可口的重要原因所在。另外,驢、馬、牛一直是中國農耕社會的主要畜力,農業生產、交通運輸都離不開它們,所以他們並非老百姓主要的肉食來源。非到萬不得已,一般人家是捨不得殺死它們的——物以稀爲貴,這也導致了驢肉比較珍貴。

吉林往事:貧民小喫“驢馬爛兒”

過去,驢馬在屠宰行裏被宰殺後,全身上下連皮帶肉,頭蹄下水沒有一塊兒不珍貴。大塊的肉一般會在市場裏出售,或者直接送到一些“大館子”裏,甚至連血都不會被浪費。 只有那些“沒法公開”出售的生殖器官和實在不值得處理的邊角料纔會被人趁新鮮,用極其低廉的價格收走(那時候還不時興大補,更沒有專門喫“驢歡喜”的猛人兒)。這些邊角料被反覆清洗處理後,在滷湯中製成熟食,切碎後(隱其固有形狀)再以低價銷售給買不起正常醬肉的貧民百姓解饞打牙祭。因這些驢馬熟食原料含有上不得檯面的內外生殖器官,價格又低廉到幾乎屬於沒人稀罕的“破爛兒”,於是熟食就有了驢馬爛兒的諢名(同義詞還有“驢球馬蛋”)。

賣這種廉價熟食的,自然也不是那種有固定店面攤牀的買賣人。他們往往是揹着木箱子走街串巷販賣驢馬爛兒的遊商。憑着嗓門,大聲吆喝叫賣。網友“老玩主”回憶說,那吆喝聲渾厚悠揚,頗具藝術氣息,與所售食物的身價不可同日可語——午後的清風,拉扯着那吆喝聲,在樹木蓊鬱,巷陌曲折的吉林城上空緩緩飄蕩,是舊時吉林城一種別樣的風景。

遇到主顧,賣貨人會放下箱子,取出用紙包好的驢馬爛兒,展開紙包,讓客人挑選。通常只要1、2毛錢就可以買上不少。不論多少,賣貨人會用一把小刀把客人選出的驢馬爛兒碎塊撥弄到另一張紙上包好。遇上愛計較的,往往會要求多撥幾塊看得出纖維絲的肉,而剔除那些一眼就能看得出的臟器。

吉林往事:貧民小喫“驢馬爛兒”


我記得曾在某處看到過這類揹着木箱子的賣貨遊商的老照片,可是尋了好久也沒找到。只好用上面這張賣冰棍兒的圖片替代,以便讓一些朋友在腦海裏簡單還原一下舊時的場景。

一位忘年交對我說起,他童年時,院子裏有兩戶鄰居是拉小車的(拉小車在過去是非常辛苦的底層體力勞動者)。夏日黃昏後兩個男人下班回家,時常會帶回一包驢馬爛兒,在葡萄架下放下小桌,哥倆用驢馬爛兒就着小酒和家裏的普通飯菜喫晚飯。和舊時大多數養家的體力勞動者一樣,他們往往不和家裏人一起喫大竈,而是單獨喫點補充體力的食物。因此,在他們喫着噴香的驢馬爛兒時,孩子們只能在遠處眼巴巴地觀瞧。有時爲了打破尷尬,大人們會說:“看什麼看,這玩意兒小孩兒不能喫!”儘管大人們這麼說,可他們咂摸嘴的喝酒聲,他們吧嗒嘴的喫肉聲,以及驢馬爛兒散發出的迷人味道還是讓孩子們挪不動步。喝酒,喫肉,在那個物質睏乏的年代又豈止是對孩子產生巨大的吸引力啊!快些長大,快些能過上這種喝酒喫肉的生活已然在這一個個黃昏時分,影響了孩子對成人世界的認知!

吉林往事:貧民小喫“驢馬爛兒”

我是在90年代末才喫到這種傳說的美食的,只是我喫的驢馬爛兒已經與老吉林城的驢馬爛兒完全不同:在遼寧路組合機牀廠對面的驢肉館,一大盤子包括各種驢內臟在內的熟食擺放在桌子上。只有驢肉沒有馬肉,沒有嘹亮的吆喝,沒有裝滿紙包碎熟食的木箱,沒有分開熟食的小刀……或許這盤熟食應該被叫做驢全套更貼切,被叫做驢馬爛兒來售賣簡直是欺世盜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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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取自互聯網,在此向原作者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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