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3Cdiv\u003E\u003Cp\u003E今天接着讀李商隱的詩，順帶也會說點他的生平故事。\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三十歲那一年（839），李商隱在弘農尉上痛苦地熬着日子，迎來送往各級檢查，查收稅賦賬目，清點刑徒人數，甚至有些時候可能還要親自拿起鞭子，鞭打交不起賦稅的貧民，對於“以民爲本”思想的李商隱來說，也許每一鞭下去，都像是抽打在自己的心頭之上，他的心，時時爲此而滴血。\u003C\u002Fp\u003E\u003Cdiv class=\"pgc-img\"\u003E\u003Cimg src=\"http:\u002F\u002Fp9.pstatp.com\u002Flarge\u002Fpgc-image\u002F6df070b61bd0461eab9f21fb3a4f6dca\" img_width=\"690\" img_height=\"498\" alt=\"唐詩閒讀：“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破由奢”\" inline=\"0\"\u003E\u003Cp class=\"pgc-img-caption\"\u003E（李商隱浮雕）\u003C\u002Fp\u003E\u003C\u002Fdiv\u003E\u003Cp\u003E這一年，還發生了一件大事，就是前宰相裴度死了。一個人的生死對於整個大唐，或許並不算什麼，但裴度不一樣，他是曾經向大唐王朝舉薦了李德裕（李黨的核心人物）、李宗閔（牛黨的核心人物）、韓愈等名士的名臣（看晚唐的歷史，“牛李黨爭”的影響有多大，裴度對大唐歷史的影響就有多大），他曾被藩鎮刺殺重傷未死、卻仍然帶兵平定了“淮西之亂”，他是中晚唐僅存的一點彪悍氣脈。儘管到了晚年，他也隨着世俗無奈沉浮以求避禍，但他的死，仍標誌着一個時代的結束，他死後，時代不可阻擋地來到了名副其實的“晚唐”。是不是少量的重臣生死就關係着一個國家的興亡呢？這是一個問題。\u003C\u002Fp\u003E\u003Cdiv class=\"pgc-img\"\u003E\u003Cimg src=\"http:\u002F\u002Fp1.pstatp.com\u002Flarge\u002Fpgc-image\u002F5fe6b55c5aa14a238cba90ffb5109cb4\" img_width=\"690\" img_height=\"1226\" alt=\"唐詩閒讀：“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破由奢”\" inline=\"0\"\u003E\u003Cp class=\"pgc-img-caption\"\u003E（裴度像）\u003C\u002Fp\u003E\u003C\u002Fdiv\u003E\u003Cp\u003E標誌大唐時代轉換的重要事項緊接着又發生了一件，那就是第二年（840）的文宗之死。\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唐文宗的一輩子足夠委屈，沒錯，他就是那位發動“甘露之變”的皇帝。“甘露之變”之後，宦官完全控制了朝政，“自是天下事皆決於北司（宦官），宰相行文書而已。”（《資治通鑑》）\u003C\u002Fp\u003E\u003Cdiv class=\"pgc-img\"\u003E\u003Cimg src=\"http:\u002F\u002Fp3.pstatp.com\u002Flarge\u002Fpgc-image\u002Fe831fb4b7f49477480f23c64ba3956e8\" img_width=\"690\" img_height=\"409\" alt=\"唐詩閒讀：“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破由奢”\" inline=\"0\"\u003E\u003Cp class=\"pgc-img-caption\"\u003E（甘露之變時的長安）\u003C\u002Fp\u003E\u003C\u002Fdiv\u003E\u003Cp\u003E唐文宗有多委屈呢？據《資治通鑑》載：\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乙亥，上（文宗）疾少間，坐思政殿，召當值學士周墀，賜之酒，因問曰：“朕可方前代何主？”對曰：“陛下堯舜之主也。”上曰：“朕豈敢比堯舜？所以問卿者，何如周赧、漢獻耳。”墀驚曰：“彼亡國之主，豈可比聖德？”上曰：“赧、獻受制於諸侯，今朕受制於家奴，以此言之，朕殆不如。”因泣下沾襟。\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唐文宗自比周赧王、漢獻帝，這兩位都是亡國之主，周墀當然喫驚，而唐文宗接下來的話更讓他喫驚，他不痛快的原因是“受制於家奴”，因爲宦官本來就是皇帝的家奴。\u003C\u002Fp\u003E\u003Cdiv class=\"pgc-img\"\u003E\u003Cimg src=\"http:\u002F\u002Fp1.pstatp.com\u002Flarge\u002Fpgc-image\u002F9c5e7a5fa584432ca6e39218d52f5eb9\" img_width=\"1545\" img_height=\"963\" alt=\"唐詩閒讀：“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破由奢”\" inline=\"0\"\u003E\u003Cp class=\"pgc-img-caption\"\u003E（影視劇裏的漢獻帝）\u003C\u002Fp\u003E\u003C\u002Fdiv\u003E\u003Cp\u003E顯然，唐文宗是一位有自己想法的皇帝，“甘露之變”只是他所有想法中的一次不成功的實踐罷了，據說唐文宗還儒雅好詩，尊重文士，而且生活非常節儉，他多次減免地方的賦稅，還曾不止一次釋放宮人和宮中女樂。\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關於唐文宗之死，李商隱也寫過一首詩，詩名《詠史》，但實質上是一首悼念唐文宗的詩。全詩如下：\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u003Cstrong\u003E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破由奢。何須琥珀方爲枕，豈得真珠始是車。運去不逢青海馬，力窮難拔蜀山蛇。幾人曾預南薰曲，終古蒼梧哭翠華。\u003C\u002Fstrong\u003E\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李商隱的詩不好讀，最大的問題是用典太多，比如這一首，幾乎句句用典：\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u003Cstrong\u003E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破由奢\u003C\u002Fstrong\u003E。既然詩的標題標爲《詠史》，詩人寫起來當然要有歷史感，因此他開篇就說：縱覽整個歷史，凡是賢明君主治下的國家，他們的成功多源於勤儉，衰敗則多起於奢華。\u003Cstrong\u003E成由儉，敗由奢\u003C\u002Fstrong\u003E其實也是典故，據《韓非子.十過》載：“昔者戎王使由余聘於秦，穆公問之曰：‘願聞古之明主得國失國何常以？’由余對曰：‘臣嘗得聞之矣：常以儉得之，以奢失之。’”\u003C\u002Fp\u003E\u003Cdiv class=\"pgc-img\"\u003E\u003Cimg src=\"http:\u002F\u002Fp9.pstatp.com\u002Flarge\u002Fpgc-image\u002Fa55c3b04c36947aabd7df610a33d7d7d\" img_width=\"1280\" img_height=\"1183\" alt=\"唐詩閒讀：“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破由奢”\" inline=\"0\"\u003E\u003Cp class=\"pgc-img-caption\"\u003E（現代的琥珀枕）\u003C\u002Fp\u003E\u003C\u002Fdiv\u003E\u003Cp\u003E\u003Cstrong\u003E何須琥珀方爲枕，豈得真珠始是車\u003C\u002Fstrong\u003E。琥珀是松柏樹脂的化石，有淡黃、褐、紅褐等多種顏色，晶瑩透明，琥珀質佳者可作裝飾物。以琥珀作枕則稱琥珀枕。這一句跟下句“真珠車”皆藉以喻唐文宗的父兄唐穆宗、唐敬宗的奢侈。這是以對比之法，讚揚唐文宗的勤儉不奢。爲什麼非要琥珀才能作枕頭，爲什麼鑲有珍珠的車纔是好的坐車？這跟唐文宗生平節儉的史實相對照。\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u003Cstrong\u003E運去不逢青海馬，力窮難拔蜀山蛇\u003C\u002Fstrong\u003E。指唐朝國運衰微。青海馬用典，指龍馬，千里馬，這裏用以比喻賢臣。據《隋書.吐谷渾傳》：“青海中有小山，其俗至冬輒放牝馬於其上，言得龍種。吐谷渾嘗得波斯草馬，放入海，因生驄駒，能日行千里，故時稱青海聰馬。”\u003C\u002Fp\u003E\u003Cdiv class=\"pgc-img\"\u003E\u003Cimg src=\"http:\u002F\u002Fp3.pstatp.com\u002Flarge\u002Fpgc-image\u002Fdfb4605932ff4e03bcfd32e3107f9994\" img_width=\"500\" img_height=\"333\" alt=\"唐詩閒讀：“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破由奢”\" inline=\"0\"\u003E\u003Cp class=\"pgc-img-caption\"\u003E（青海馬）\u003C\u002Fp\u003E\u003C\u002Fdiv\u003E\u003Cp\u003E蜀山蛇也用典，據《蜀王本紀》載：秦獻美女於蜀王，蜀王遣五丁力士迎之。還至梓潼，見一大蛇人山穴中，五丁共引之，山崩，五丁皆化爲石。劉向《災異封事》：“去佞則如拔山。”這裏用蜀山蛇比喻宦官佞臣。運道衰微，想要遠行卻沒有千里馬，想要拔動蜀山猛蛇，卻勢單力孤。宦官霸道，賢臣稀缺，這是唐文宗的悲哀，也是大唐的悲哀。\u003C\u002Fp\u003E\u003Cdiv class=\"pgc-img\"\u003E\u003Cimg src=\"http:\u002F\u002Fp1.pstatp.com\u002Flarge\u002Fpgc-image\u002F6633dfa90a0c454e8b16ff8142ba9095\" img_width=\"1920\" img_height=\"1080\" alt=\"唐詩閒讀：“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破由奢”\" inline=\"0\"\u003E\u003Cp class=\"pgc-img-caption\"\u003E（蜀山蛇）\u003C\u002Fp\u003E\u003C\u002Fdiv\u003E\u003Cp\u003E唐文宗策劃“甘露之變”，當然是力求中興的，但卻只遇到了李訓、鄭注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沒遇到真正的賢臣。當然了，仇士良、魚弘志（當然，還有強藩）這些“蜀山蛇”也沒辦法剷除。\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u003Cstrong\u003E幾人曾預南薰曲，終古蒼梧哭翠華\u003C\u002Fstrong\u003E。南薰曲用典，即《南風》。相傳舜曾經彈五絃琴，歌《南風》之詩，從此天下大治。其詞曰：“南風之燕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爲什麼用這個典呢，是因它不僅是一個“古典”，還是一個“今典”，因爲唐文宗和學士聯句時，曾高度讚揚柳公權“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的聯句。\u003C\u002Fp\u003E\u003Cdiv class=\"pgc-img\"\u003E\u003Cimg src=\"http:\u002F\u002Fp1.pstatp.com\u002Flarge\u002Fpgc-image\u002Fde81d3e1920643eaa0ab45e3c0fb2b71\" img_width=\"1080\" img_height=\"601\" alt=\"唐詩閒讀：“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破由奢”\" inline=\"0\"\u003E\u003Cp class=\"pgc-img-caption\"\u003E（九嶷山舜帝陵）\u003C\u002Fp\u003E\u003C\u002Fdiv\u003E\u003Cp\u003E蒼梧：即湖南省寧遠縣九嶷山，相傳爲舜帝埋葬之地。這裏借指唐文宗所葬的章陵。翠華：以翠羽爲飾之族，指皇帝的儀仗。舜逝於蒼梧之野，所以說“哭”，這裏用舜比擬唐文宗。司馬相如《上林賦》：“建翠華之旗，樹靈籠之鼓。”李善注稱：“翠華，以翠羽爲葆也。”\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又有誰曾聽過舜帝的《南風》歌呢？恐怕也只能在陵前對着翠華哭泣吧。\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們讀唐詩從初唐四傑讀到大“李杜”，讀到劉禹錫、白居易，讀到李賀、杜牧，這些詩人都寫詠史詩，但卻極少有寫到國運衰微的話，也極少有說皇帝的不是，李商隱在“甘露之變”後有《行次西郊作一百韻》中，直言“九重黯已隔，涕泗空沾脣。”顯然是捎上了唐文宗，《詠史》詩，李商隱把唐文宗中興未成的責任推給了“運去”，固然替唐文宗挽了面子，但也實實在在指出了大唐真的走向沒落了，這實際上也夠大膽，在那個時代，誰又敢說這樣的話呢？\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們現在說李商隱政治敏感，預見能力強，但真放在那個時代，能這樣說，最重要的怕是需要足夠的膽氣。當然，李商隱最終也沒有給出詩中問題的答案：究竟一個皇帝要如何治理一個國家才最好，節儉很重要，但節儉之外是不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一個國家的運道是不是由皇帝一個人來決定的呢？或許，後來李商隱又寫“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時”，對大唐的命運已經發展到了慨嘆的地步了吧！他自己也不知道路在何方。\u003C\u002Fp\u003E\u003Cdiv class=\"pgc-img\"\u003E\u003Cimg src=\"http:\u002F\u002Fp3.pstatp.com\u002Flarge\u002Fpgc-image\u002F99f6745c31424e41ab5e7c5e59fcfb21\" img_width=\"690\" img_height=\"441\" alt=\"唐詩閒讀：“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破由奢”\" inline=\"0\"\u003E\u003Cp class=\"pgc-img-caption\"\u003E（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u003C\u002Fp\u003E\u003C\u002Fdiv\u003E\u003Cp\u003E李商隱寫完這首詩，又過了不到六十年，大唐就亡國了，那時，李商隱死去也不到五十年。\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唐詩閒讀】之213，圖片引自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u003C\u002Fp\u003E\u003C\u002Fdiv\u003E"'.slice(6, -6), groupId: '67161573246306882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