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3Cp\u003E◎莫零\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1\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申初的时候，我差点丢了性命去见阎王。\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当时我正在我们置业坊的街市上等阿爷回去取我的鲤鱼灯，他是大理寺一个小小的狱丞，平日里案牍缠身，难得空闲。我早盼着阿爷上元节休沐，能带我们全家出门观灯去。\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可今年的上元节，从清晨开始就显得与众不同。头一件蹊跷事就是我尿床了。\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都快及垂髫之年，有两年都没尿过床了，着实是不该！\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尿床是因为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到我在坊西巷口与几个胡童放炮竹玩，忽然有一个炮竹飞蹿起丈余高，燃着了旁边冯婆篾铺门头的红灯笼。那红灯笼在熊熊烈火里慢慢淌出像油脂一样的墨色，经久不息，渐有愈烧愈烈之势，顷刻间，篾铺中的竹笼，篾片尽数焚起，我急得大叫走水，可转瞬之间那几个胡童竟已然不见。情势危急，我顾不上多想，只好解了小袴，向着火光撒尿———\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咏儿——阿娘怒气冲冲的声音将我从睡梦中叱醒，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阿婆拦腰给操起，旋即被褥就被阿娘掀开，我睡过的地方濡湿了一大片。\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咏儿你都六岁了，如何还遗溺？阿娘一把将我从阿婆怀中掀翻在地，我的脑袋上挨了她结结实实的一掌，当下心中委屈，忍不住要哭将起来。\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2\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第二件蹊跷事就是我阿爷，用早膳时，坊中的武侯傅阿翁匆匆来寻，两人私语片刻，便急促而去。我拽着阿爷的襟带不放他去，他便耐心蹲下哄我：咏儿听话，阿爷半个时辰便回，误不了酉时看灯。\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紧攀着他的襟带耍赖，傅阿翁也来哄我，从怀中掏出一个胡饼：来，咏儿，让你阿爷去，阿翁给你胡饼吃。\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见那个胡饼上沾满了焦香的黑芝麻，还隐有热气，一闻就知道是置业坊中生意最好的白二家的。我捧起胡饼朝阿爷挥手：说好半个时辰回来，莫要欺哄咏儿。记得给我拿鲤鱼灯。\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阿爷这一去，快午时方回，我听到他对阿娘说今日城中似有异动，酉时还是不要去观灯了。阿娘说年年都传有异动，年年不都好端端的？阿爷神色凝重：今日却不同往年，靖安司的望楼传了一早上消息了，已有突厥歹人潜入西市。方才我去大理寺就是调人去了。\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阿娘与我商量：咏儿要么我们就在门前看游灯，都不去西市看了。\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不嘛！我跳下地直跺脚：前日我都与季达哥哥约好了西市上见的，我还要与他斗灯——我指着阿爷买的鲤鱼灯：我今夜定能斗赢他，他说赢了就给我买昆仑奴面具的！\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3\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未初小憩，我是被几声巨响惊醒的，那声音像是夏日午后的闷雷，隐隐从天边追着过来一样。我来不及趿履就跑出了门槛，急急地喊：阿爷，阿爷！\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看见西市方向有红光冲天，像是在放礼炮，我得赶紧去西市找季达哥哥才好。\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往院外跑去，街市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我一眼看见阿爷从坊口大步走来，对我说：刚刚的响声是怀远坊传来的，今日礼炮鸣得有些蹊跷啊？\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阿娘这时也循声出来瞧：咏儿，礼炮都响了，想来今日无事了。\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阿爷眉宇间还是忧郁之色：礼炮一般酉初才会放，这会才申初，我觉得不对。\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有什么不对的？阿娘牵起我的手：你阿爷当差当成了胆小鬼，长安城是圣人脚下，都不太平，那天下哪有太平地方？他不肯去，那阿娘带你去。\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阿爷无奈，只好叫上阿婆随我们一同出门，都走出了几丈开外，我忽然想起了我的鲤鱼灯。\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4\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阿爷说灯市上再买一个就是，不用回去取了。那怎么行？我的鲤鱼灯是早就找篾铺里的冯阿翁扎好的，既精巧又好看，灯市上的灯如何能比？要是我赢不了季达哥哥，我就得不到昆仑奴面具，那我也就吓唬不了那些胡童，他们总欺负篾铺的冯阿婆。\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阿婆替我央阿爷：你去取来就是，我们就在坊口等你，快去快回。\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们一路踟蹰而行，忽然有大批的人群奔腾而来，神色仓皇，把街面上的人都冲撞得四下散开。那隐隐的闷雷声又贴着地面出现了，究竟是什么礼炮？我好奇极了，顺着人流被挤到了街市中央，及目望去，前方浓尘滚滚，似有马匹纷沓而来，不时有人惊叫：散开，快散开———\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此时的我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步也迈不出，眼前耳边尽是轰鸣之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的心猛然飘出了天灵盖，悬在了半空，我看见一个如铁面金刚一般的人，踏着红云的双马车辇向前驶来，似要从我的头顶呼啸而过———\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听到无数的声音在朝我喊：散开啊，快散开啊———\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其中有一个粗粝的男声喊得最响，他喊：快躲！然后，我就被一股激荡的劲风卷起，整个人向街边飞坠而去。\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5\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醒来已是亥正，眼睛睁开，发现阿婆抱着我老泪纵横：咏儿你可算是醒了！吓死阿婆啦！\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阿爷抚胸长叹：想不到到头来还是五尊阎罗救了吾儿一命———\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五尊阎罗？阿娘问：你是说街面上疯传的那个死囚张都尉？\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阿爷点头：早上我就是去呈抓捕他的公函，此人真是个面恶心善之徒，谁能想到今日如不是他，长安早已成炼狱，倒教我糊涂得紧，这世间的是非黑白，真相究竟如何？\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听得懵懵懂懂，是我差点见了阎罗？还是阎罗救了我？那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我只记得那张可怖的面孔在临危之际勒马悬空踏过我头顶那一瞬间，感觉到有两道黑夜中精亮万丈的星光在我面上闪过。那时，我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u003C\u002Fp\u003E\u003Cp\u003E投稿请登录豆瓣网“北青非常感受”小组或发邮件至[email protected]\u003C\u002Fp\u003E"'.slice(6, -6), groupId: '67181587954631971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