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副科級“勞模”涉貪污受賄等四宗罪，女律師爲親哥作無罪辯護

身著律師袍的鄭小卉坐在辯護席上，被告人是她親哥，涉嫌貪污、受賄等4宗罪，她全部做無罪辯護。

如果拋開辯護人和被告人的特殊關係，鄭小東案並不起眼。鄭小東現年55歲，曾任吉林省四平市遼河農場副場長、茅山分場場長，因工作突出，他在2007年、2010年被評爲四平市勞模、特等勞模。如果不落馬，按他自述，他計劃大幹幾年，籌辦工廠，帶領村民致富。

2017年，副科級幹部鄭小東被雙規。案件移送司法機關後，鄭小東被指控貪污、受賄、濫用職權、非法佔用農用地4宗罪。

鄭小卉是在四平當地執業的律師。從事法律職業近10年，這是她第一次代理職務犯罪案，辯護之難是她此前從未經歷的，而當事人是親哥的身份則更顯特別。

會見中，鄭小東告訴妹妹，辦案人員對其逼供，迫使他作出違心供述。鄭小卉告訴深一度記者，通過反覆查看卷宗和同步錄音錄像，她發現初查階段存在90%以上覆制粘貼此前“雙規”期間筆錄的問題，全案共計102份訊問、詢問筆錄，其中94份詢問、訊問筆錄偵查人員沒有簽名。

值得注意的是，本案的三位主要證人，在協助調查接受詢問後，均出現精神問題，其中，涉及鄭小東貪污、受賄指控的兩名運輸個體戶均住院治療。一審時，二人翻供，否認此前證言的真實性。

一審判決顯示，對於辯護人指出問題並申請作爲非法證據進行排除的筆錄，法院不予排除，並作爲定案依據。對被告人有利的證人翻供筆錄，則未予採信。鄭小東的4宗罪均被認定，數罪併罰，獲刑8年6個月。對此，鄭小東不服，提起上訴。

如今，在看守所內，鄭小東不停地寫着控告信。看守所之外，茅山分場的衆多村民不相信“勞模”場長有罪，超過400人在聯名信上簽字按下手印，擔保他的清白。

“勞模”場長

從四平市區到遼河農場茅山分場有70多公里的路程，開車要兩小時，道路異常顛簸。行至茅山分場，水泥路平整又寬闊，路況明顯變好。 

茅山分場的路況並非一直如此。多位村民講述，以前道路都是黑粘土，遇到下雨天，本就低窪的路面會變得黏軟，村民只能光腳或穿膠鞋出門，四輪車經常深陷泥濘無法前行。路的變化發生在2004年。這一年，鄭小東被任命爲茅山分場副場長主持工作。 

2006年，茅山分場被列爲吉林省第一個新農村建設試點，鄭小東昇任遼河農墾管理區副場長、遼河農場茅山分場場長，由於工作突出，他2007年被評爲四平市勞模，2010年被評爲特等勞模。 

茅山分場的職工介紹，在鄭小東上任前，農場處於虧損狀態，鄭小東上任後，茅山分場扭虧爲盈，還新建了辦公地點，與之相比，遼河農場下屬的其餘4個農場都處於虧損狀態。在村民口中，鄭小東勤勞肯幹、隨叫隨到，是他們的“好領導”、“新農村建設的帶頭人”。 

鄭小東成了“勞模”場長後，聲譽日隆，直到2015年被人舉報。當時，有4位村民到遼河墾區紀委舉報他。對此，茅山農場曾出具一份《舉報人情況說明》。該說明稱，4名舉報人中有人因選舉失敗多次上訪鬧事，有人因辦理低保等個人利益問題，以舉報茅山分場領導相威脅。 

據鄭小東自述，2016年12月6日，遼河墾區紀委以開民主生活會爲由將他和3名職工叫至公安局審訊室，他被拘禁近15小時。2016年12月26日，證人王剛被強制傳喚，致癲癇病發作送醫搶救。 

2017年1月，鄭小東被停止工作，同年3月，遼河墾區紀委決定擬給予其留黨察看處分，處分事由是，鄭小東曾在單位報銷勞模醫藥費。鄭小東不服處理，他認爲自己是按政策享受勞模待遇，去四平市紀委信訪，還給時任四平市委書記和吉林省領導寫信反映問題。 

鄭小東的家人介紹，2017年7月24日晚，鄭小東接到電話讓他去處理信訪問題。第二天早晨8點半，鄭小東如約出現在市紀委信訪室，後被七八人架着胳膊押入麪包車，送至市廉政教育中心。當天，鄭小東因涉嫌貪污、濫用職權被雙規。

四宗罪 

雙規36天后，2017年8月29日，鄭小東貪污、濫用職權案被移送四平市檢察院，指定下級公主嶺市檢察院管轄，並於當日提請立案偵查。 

在當時，雖然鄭小東的家屬已委託一名律師，鄭小卉還是站了出來，她決定給親哥辯護。鄭家四兄妹，鄭小東是老大，鄭小卉最小。鄭小卉是半路出道的律師，從2010年起在四平市執業至今。 

2017年8月30日，鄭小東被移送公主嶺看守所羈押，鄭小卉在第一時間申請會見，未能如願。此後，鄭小卉每隔一週都會去看守所詢問情況，一直多方溝通並向檢察院遞交申請要求律師會見和取保候審。直至2017年11月13日，鄭小卉才第一次見到鄭小東，此時距他被帶走已113天。 

鄭小卉對第一次會見記憶猶新。“當時我大哥面容憔悴，說話有氣無力，沒有邏輯。”鄭小卉回憶，會見時，大哥問她：“（辦案人員）有沒有動全家？”鄭小卉告訴他家中一切安好，聽後鄭小東慟哭並大罵，驚動了看守所的管教。 

會見10分鐘後被中止。鄭小東告訴她，“老妹你相信我，我從來沒有貪污受賄，更沒有濫用職權。” 

案卷顯示，鄭小東曾作出有罪供述。對此，本案二審辯護人田野律師認爲，辦案人員用“動鄭小東全家，包括兒子、女兒、弟弟、妻子及老母親”進行威脅，因此，鄭小東的有罪供述違背真實意願，屬於非法證據。 

2017年11月14日，鄭小卉再次去看守所會見鄭小東。之後，鄭小卉每週都去 ，最多的時候，兄妹一週見3次，至今共計80餘次，她真實地瞭解大哥在看守所的身體和情緒變化。 

“看守所的人都叫他‘半瘋’，建議我多來看看他，”鄭小卉說。 

與鄭小東同監室的室友講述，鄭小東夜裏經常睡不着覺，訴說冤屈，在看守所裏經常能聽到他的哭聲。 

2018年1月29日，公主嶺檢察院提起公訴，指控鄭小東犯貪污、受賄、涉嫌濫用職權和非法佔用農用地4宗罪。 

其中，貪污、受賄部分，鄭小東被指在沒有運土修路的情況下，讓個體運輸戶鄭明清（化名）、王剛虛開發票，套取公款63.61萬元用於個人花銷，並收受鄭明清和王剛共13萬元。 

這4項罪名被一審法院照單全收予以認定。

證人協助調查後精神失常 

值得注意的是，本案中有多名證人翻供。 

一審判決書顯示，證人馬靜宇在2007年至2016年任茅山分場出納，其證明鄭小東存在虛開發票問題，曾多次從自己手中領取現金供個人使用，馬靜宇甚至準確地記得2010年至2016年共23筆賬的具體使用情況。證人王剛和鄭明清作爲運輸個體戶曾在2017年之前爲茅山分場運土修路，其證言交代多筆賬款爲鄭小東讓其虛開，鄭小東涉嫌受賄的13萬元也與二人有關。 

上述三人的證言是鄭小東貪污受賄的重要證據，但三人在證言筆錄形成期間均出現身體和精神疾病。一審開庭時，其中二人出具證言、證明翻供。 

馬靜宇被帶走30余天，案卷中的證言是在他回家前作出的。馬靜宇回家次日，在茅山分場任職20多年的村醫去探望他，發現他精神異常，“他直勾勾地看我，說話特別慢，問話半天答不上來。”突然間，馬靜宇還冒出一句話“那不是人待的地方”，又問起鄭小東，“鄭場長怎麼樣了？”之後，他不再說話。 

這兩年來，秋收時，馬靜宇都會主動到鄭小東母親家幫忙收苞米。鄭小東的弟弟和母親回憶，馬靜宇出來後不久，曾上鄭家表達歉意，講述自己在紀委的遭遇，還當場下跪，說“對不起鄭場長”。 

證人王剛和鄭明清分別接受了深一度記者的採訪。 

王剛回憶，在詢問過程中，因壓力過大，他癲癇發作，在醫院住了半月，“當時就是腦袋疼，休克。翻來覆去地問，說了（實話）也不信”。他告訴深一度，自己從未承認向鄭小東行賄，一審時，他還出庭作證，聲明從未行賄。但他的證言未被一審法院採信。 

鄭明清也是在詢問後因病住院。診斷資料記錄，入院前3天，他着急上火後出現頭暈。鄭明清說，直到如今他還沒完全恢復健康。談到鄭小東的事情，他很激動，多次強調，在自己接受詢問時被告知“鄭小東都已經承認了”，並且看到了鄭小東的筆錄。 

鄭明清的女兒鄭天梅擔任茅山分場黨委副書記。據她回憶，父親從紀委出來後，哭了半小時，“哭得像個孩子”。一審時，鄭天梅曾出庭作證，並向法庭出示了鄭明清否認向鄭小東行賄的書面證明。對此，一審法院也未予採信。 

鄭小東的二審辯護人田野律師表示，本案取證中，王剛、鄭明清、馬靜宇在作證過程中出現精神失常，因此，這些人在當時情境下作出的證言，均不能作爲定案根據。一審開庭時，王剛和鄭天梅出庭作證，法院應以證人出庭作證證言、證明爲依據。 

田野認爲，一審法院對一審庭審前證據的採信建立在非法證據的基礎上，因此作出的判決是錯誤的。

“他們都沒按我說的記，我不能簽字” 

鄭小卉則指出，通過閱卷發現，鄭小東所涉4宗罪的證據鏈不嚴密，很多漏洞，其中貪污的指控漏洞比較突出。 

茅山分場修路所用的山皮土均從附近一採石場購得。採石場老闆衣臣告訴深一度，當年茅山分場拉土都是賒購，均由王剛、鄭明清簽名記賬開具小票，年終時他會去拿着發票和小票去農場找二人覈對，最後才能領得欠款。 

作爲發票提供方，衣臣曾被紀委人員詢問發票問題。一審判決書顯示，衣臣的證言稱，曾爲鄭小東虛開了一張4萬餘元的發票。 

多年過去，衣臣記不清具體的賬目，但堅稱當年所開發票全部屬實。衣臣告訴深一度，紀委詢問的那張發票是自己用他人身份開具的，當時並未認出，後來紀委再次覈實時，他說明了實情，但未被要求補充筆錄。一審開庭時，衣臣出庭承認該張發票真實發生，錢也是自己領了。 

茅山分場的所有開支都需要會計、出納簽字，運輸人拉土修路時也需要各隊隊長監工、簽字。茅山分場下屬9個隊，多名隊長告訴深一度，自己簽字的票據都是真實的，“路都修了，我們最清楚”。 

8隊隊長姜海曾接受兩次詢問，第二次他細看筆錄後拒絕簽字，“他們都沒按我說的記，我不能簽字”。談及此事，姜海說，“他們就是想整他（鄭小東），一直對我說‘他出不來了’”。 

姜海當了20多年隊長，其間茅山分場換了多任場長，他對鄭小東的勤懇印象深刻，不相信他會貪污，因此一審時他出庭爲其作證。 

茅山分場的會計等人證實，分場所有的收支都有完整的賬本和會議記錄。2017年8月29日，公主嶺檢察院的多名偵查人員將分場賬本和會議記錄等全部拿走，至今未歸還。對此，鄭小卉表示，這些關鍵材料並未出現在卷宗中，作爲辯護律師，她曾要求檢察院提供，但至今未能看到。 

偵查人員沒簽名的94份筆錄 

作爲辯護人，鄭小卉可以依法閱卷。部分筆錄中，鄭小東承認犯罪事實存在，但會見時，他明確告訴鄭小卉，他是爲保護家人才違心供述。 

2018年2月6日，鄭小卉拿到審訊鄭小東的同步錄音錄像。爲整理同步錄音錄像和筆錄，她用一個多月反覆回看上百遍，每天工作超十個小時，除出庭外幾乎不出門。 

2018年3月，鄭小卉和一審辯護人霍巖平律師去茅山分場實際探查，發現相關票據和所修道路能一一對應。 

“路都修了，怎麼能說是虛開發票，認定爲貪污呢？”鄭小卉還找到了2006年新農村建設時期的紀實宣傳片，片中記錄了當年修路的場景，時間跨度2個多月，這和涉嫌貪污的3張票據完全吻合。她將這些證據提交給了法院。 

在反覆覈對筆錄和同步錄音錄像後，鄭小卉發現，錄音錄像顯示，2017年8月29日、30日，公主嶺檢察院偵查人員於某、姜某、高某等開始對鄭小東進行審訊時，鄭小東面前放着一沓材料，而電腦上已存在電子版筆錄。經過整理比對，鄭小卉發現，兩日筆錄存在90%以上覆制粘貼此前“雙規”期間筆錄的情況，在詢問人、訊問人、記錄人不同的情況下，筆錄中出現問話、回答、標點符號、語氣、語句順序、病句等相同的情況。 

鄭小卉認爲，審訊過程中，存在引供、逼供、指供、疲勞審訊、帶病審訊等違法行爲。其間，鄭小東不時用手捂腦門、擦眼睛、擦汗，伴有打哈欠和回頭看鐘點動作，還多次捂着肚子說“肚子疼，給我整點藥”。而在此種情形下，審訊並未終止，一直審訊至凌晨一點。鄭小卉發現，部分筆錄和同步錄音錄像並不同步，鄭小東幾乎沒有自主供述，全程辯解並未被如實記錄，審訊人員的問話甚至被記錄成鄭小東回答的內容。 

根據鄭小卉的統計，鄭小東貪污、受賄、濫用職權卷宗共計102份訊問、詢問筆錄，其中94份詢問、訊問筆錄中，偵查人員沒有簽名，僅8份詢問筆錄偵查人員簽名，且存在詢問筆錄取證地點違法的情況。鄭小卉曾向一審法院公主嶺法院提交排除非法證據的申請，要求排除此類證據，結果是，不予排除。

103份控告申訴書 

對於鄭小東案，茅山分場的村民極爲關注。2018年7月19日，公主嶺法院第一次開庭，鄭小東戴着手銬腳鐐出庭，80多名村民自發前來旁聽庭審。2018年9月14日，公主嶺法院第二次開庭，庭審持續了6天，前後一共有16位證人出庭作證。

鄭小卉的一審辯護詞顯示，其對鄭小東涉嫌的貪污、受賄、濫用職權、非法佔用農用地4項罪名均作無罪辯護。

其中，指控稱鄭小東在退耕還林、糧食直補工作中濫用職權，致使國家造成政策性財政資金損失33萬餘元，鄭小卉認爲，2005年申請退耕還林實施方案和設計的權利人、責任人是四平遼河農墾管理區區林業局，與茅山分場無關，鄭小東沒有任何職權，也沒有實施任何濫用職權的行爲。

指控稱，鄭小東非法佔用林用地種植農作物面積13.845畝，摺合9230平方米，造成林地土壤層嚴重破壞，鄭小卉認爲，涉案地塊是鄭小東的岳父董海峯承包的，鑑定人沒有弄清涉案地塊承包人、權利人是誰，直接在鑑定意見書中主觀臆斷鄭小東實施了違法行爲，直接定性，這樣的鑑定結論缺乏客觀性，與客觀事實相悖，缺乏事實依據和法律依據。 

2018年10月25日，公主嶺法院作出一審判決，指控鄭小東的4項罪名悉數被認定，數罪併罰，共判刑8年6個月。 

鄭小卉在收到判決書後，連續熬夜，寫了44頁的上訴狀。會見時，鄭小東催促她去交上訴狀，“不要過期了，如果我死了，一定要申訴到底，烏雲不會遮住太陽”。 

此前會見時，鄭小東前後交給鄭小卉103份手寫的控告申訴書。其中，64份寫給吉林省紀委、監委，17份寫給中紀委、國監委和中央第八巡視組，17份寫給吉林省和四平市檢察院、法院，5份寫給吉林省第一巡視組。一審判決出來後，鄭小卉將這些材料全部寄出。 

一審宣判後，辯護人霍巖平面臨壓力，最後退出案件代理。鄭家人曾計劃聘請北京的知名律師，但超過100萬的代理費用讓鄭家人承擔不起。 

鄭小卉說，親友曾商議，先湊50萬再由鄭小卉去借50萬外債，但鄭小東本人堅決不同意，“拉這麼大饑荒（借錢），擱啥還”。最終，家屬輾轉找到了瀋陽普達律師事務所的田野律師代理此案。

離開“勞模”的農場 

鄭小東離開茅山分場已經兩年，農場的人大都念他的好，認爲他是被冤枉的。在一封聯名信上，超過400位村民簽字按手印，試圖擔保鄭小東出來。 

2004年，鄭小東主持茅山農場工作後，通過修路造福一方。茅山分場9個隊錯落分佈，中間以大片農田相隔，部分村莊之間相距十餘里。2017年被停止工作後，村裏修路時，鄭小東仍堅持全程參與。如今，村道和農道都已鋪設完成，車輛可以方便通行。 

談及農場的變化，村民們對鄭小東充滿感激。鄭小東有早起的習慣，每天早上3、4點鐘，就會騎着小摩托車到各村查看，發現問題及時催促各村及時解決，村民們經常會在村裏見到鄭小東的身影。 

農場一些旱田，十年九澇，村民因收成太差選擇撂荒，爲提高收入，鄭小東號召村民改種水田。每年農忙時，鄭小東都會催促村民插秧，爲防止上游控制水源，他會帶領幹部到上游一夜夜的盯着，把河道里的樁子扒開。 

農場的收入主要是每年徵收的土地承包費，除此之外幾乎沒有其他來源。爲加快新農村建設，鄭小東也經常起早貪黑跑到省、市、區找領導，爭取上級資金支持，用於修路、建橋、配置抗旱機井等農場建設活動。 

67歲的鄒檢輝是低保戶，年邁的他無兒無女，每逢過年過節，鄭小東都會給他送米麪油，還自掏腰包送去現金，生活中也會照顧他。有一年，鄒老漢家中夜間失火，鄭小東帶領幹部忙到晚上11時幫助滅火。之後，鄭小東借錢給老人建造房子，幫助爭取危房改造補貼，還安排村幹部時刻盯着老人的情況，“家裏燈開了滅了，都及時彙報”。 

鄭小東被抓以後，鄒老漢經常會去他母親家串門察看情況，“兒子不在，他媽年都過不好”。每次看見鄭家的汽車駛過，鄒老漢都會看一下是不是場長回來了，“鄭場長是好人，我老想他了”。 

鄭小東家中堆着很多榮譽證書，他的事蹟也被吉林日報和四平日報多次報道。2006年，茅山分場9隊的一名孩子考上大學，因其家庭困難，鄭小東找各級單位、部門積極幫他籌款，還組織助學大會，動員幹部羣衆捐款。 

離開鄭小東的日子裏，茅山農場的人越來越發現生活中存在諸多不便。2018年農忙時，沒有鄭小東帶領，幹部們很少出現在農田裏，由於不能及時供水，村民們6月才完成插秧，比往年晚了一個月，收成受影響。 

“鄭場長在的時候，都不用我們操心。村裏出現問題，第一時間能得到解決。他走後，沒人管我們了，沒人問我們插沒插秧，來沒來水。”一位村民說。 

關於鄭小東涉嫌貪污、受賄被查，多名村民告訴深一度，鄭場長平時雷厲風行，不忌憚村中的“臭無賴”，對他們索要低保等無理要求未予滿足，工作中得罪了這些人，才遭舉報。 

多位知情人士透露，曾有人願意當中間人，試圖幫鄭小東和舉報人私下和解，息事寧人，鄭小東嚴詞拒絕還數落了對方几句。鄭小東出事後，中間人說：“要早聽我的，還會落得這個下場，較真有用嗎？” 

鄭小東案二審目前是在四平中院審理，公開開庭時間定爲3月21日。鄭小卉表示，二審她將繼續爲哥哥作無罪辯護。 

鄭小卉介紹，2月15日，她去看守所會見時，鄭小東情緒激動，堅稱自己沒犯罪。他將新寫的控告材料交給妹妹，其中寫道：“我將以死捍衛我的真理。”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鄭明清、鄭天梅爲化名）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李佳楠 實習記者徐浩哲